艺术家专访之：“程”长的诺言|163

长风破浪会有时。
虽然负重前行，
但也要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再一次，皓如以成绩第一名，成为中央音乐学院建院以来首位古筝博士。我送出问候，同时向她邀约，于是有了对皓如的第三篇专访。

时光如箭，回想上次她在金钟奖上以碾压的优势折桂已经过去两年；2018年，她成功转身——提前一年硕士毕业，留校成为中央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古筝老师……

这次，我没有做传统意义上的问答采访，而是旁听了程老师的古筝课。

认真的人最美，就是那种眼里有星辰大海、微笑满是阳光的样子……她依旧是那个长发如瀑，明眸皓齿的小仙女；但这次她是园丁、是将军，稳坐中军帐，游刃有余地为两位将要演出的学生做最后指导。

她是严师，给学生挑错毫不留情；她是良师，因材施教“传道授业解惑也”；她是“老”前辈，事无巨细地关注着学生们出征在即的一切…当最后一个学生跟程老师作别，随手带上琴房门，她轻舒一口气：“为师方知为师难呀。”

金钟奖夺魁后，隔年硕士毕业留校任教，身兼两职：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古筝教师；“民乐天团”（中央音乐学院民族室内乐团）古筝首席。

在演奏与教学之间随时切换身份，让她感觉压力倍增。程老师说二者之间存在本质差异：演奏是要求自己行；教学是要求帮助别人行。有时候教学会更累心，因为某些技巧对于自己来说好似反掌观纹，对于学生来讲却难比登天。这还仅仅是停留在“术”的层面；精进一层的“韵”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国乐就是一个“韵”的艺术——要音中有山水，乐游天地间。难就难在，这些最不能用语言文字描述，只能自己去领悟、去知行合一。古筝那些“托、劈、抹、挑、勾、剔、提”以及左手的吟揉按滑，这些基本技巧是有限的，如何用有限的技巧创造出无限的国乐宇宙，那是自己的修为。

“我觉得古筝老师的首要职责不是教会学生如何弹，而是引导学生为何爱。”程老师说：“喜欢和爱是不同的：喜欢是你能从中得到什么；爱是你心甘情愿为它做什么。聚光灯、鲜花、掌声、比赛得奖、金榜题名，这些都是古筝能给你带来的欢愉，或许也将是你喜欢上古筝的理由。但还不够！你爱上它了吗？能为它付出一切，无怨无悔吗？”

“我不能保证自己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如此这般爱古筝，但至少我要以身作则，树一面旗。”程老师说：“只要有利于这项事业发展的，我都会积极尝试，全力以赴。所以我申请报考了博士…”

就这样，她以民乐系排名第一的成绩，成为中国首批古筝博士。拿到通知书那刻起，肩上更重的责任告诉她要攀登更峻的山峰，要站在更高的视角。程老师说，“冥冥之中，感觉自己最想做的事，就是如何用古筝讲好中国故事。”

“讲好中国故事要用心，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我们需要拿出货真价实的好作品。什么才算好作品？”程老师说：“那些能让观众欣赏、品茗之后，自愿去探究背后的文化；自觉去践行着作品歌颂的信仰，这就是好作品。我们从来不缺好的母题，好的体裁去创作、去诠释。比如《林泉》，天下之至柔如何驰骋天下之至坚；比如《云裳诉》，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比如《兰陵王》，虽千万人，吾往矣。”

讲好中国故事更需要有博大的情怀，宽广的视角。中国文化不是强迫世人脱下西装换上宽袍大袖的汉服、续须鬓冉、束发加冠；中国文化的魅力就在于包容，是以博大和包容为基石的天然向心力。

“国乐更不能小家子气。”程老师补充道：“在很多场合我会被问到类似如何弘扬传统文化具有历史使命的问题。其实，站在时代路口，中国的文化早已不仅仅是中国人自己的文化，它属于全世界；就如同‘今天的北京早已是世界的北京’一样。这意味着你必须拿出真本事，时时刻刻凭实力说话。让世界接受国乐，核心竞争力得强，自身要够优秀。所谓‘家有梧桐木，自引凤凰来’。”

讲好中国故事要做好传承。程老师说，“人人在讲传承，在我眼里这是两个动作：‘传’与‘承’。传字很好理解，祖宗的东西不能丢，这是根、是魂；‘承’意味着我们这代人不仅要接过这杆旗，还要创造新奇迹。当一百年之后，人们翻阅历史，翻到我们的时代。若一片空白，就是一整代人的悲哀。一个‘承’字是督促我们不能在前辈留下的财富上原地踏步，不能深入宝山空手而归。”

“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这当然很难，但不能因畏惧就逃避；不能因中国人熟悉五声音阶，国乐就永远只能在宫、商、角、徵、羽中循环往复；不能因现代派创作手法写出的作品当下市场不认可，就停下探索的脚步。否则国乐难逃退化消亡的命运。”

讲好中国故事还需要在中国传统哲学和道德观念上下功夫。需要国乐人认真学习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这是国乐的自信源泉。程老师说，“我们有服饰之美、饮食之美、礼仪之美…如何用流动的国乐把这份美好展现出来；如何用国乐讲出这份自信，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它需要国乐人摒弃门第观念，万众一心、凝心聚力，创作出具有时代精神的作品，最终做到‘乐以载道、乐以传情、乐以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