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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根

常言说，父亲是山。这座山为我们遮风挡雨，山的那头是现实，是苦难，山的这头是宁静，是无忧无虑。父亲的父亲，是根。根在，不论枝叶多么茂盛，相聚多么遥远，只要根在，我们便知道归处。

我的爷爷出生于1934年，那时候的顾家在镇上有酒厂，绸缎庄，绳麻铺，每每挣钱便在老家买地，最多时有地500多亩，在当地也算是首富之家了。现在人都印象里，好像地主都是坏人，恶人，每每鱼肉乡里，就像周扒皮那样。其实不然，周扒皮那样的恶地主固然有，但只是个例，大部分的地主都是善良勤劳的人。我爷爷说，当时家里雇的长工吃的是白面馍，炖肉。而爷爷，太爷爷吃的是窝头，咸菜。正是高爷爷，太爷爷勤俭持家，再加上善于经营，才能够积攒如此多的土地。

爷爷9岁时丧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1948年，14岁的爷爷娶了奶奶。爷爷聊起那段往事颇有意思。爷爷6岁那年的一天，家里人干完了活，便把几辆骡子车打扫干净，铺上褥子，拉上很多礼物。爷爷好奇问大人：礼物是送给谁的。大人们笑着说：这是给顾春生（爷爷的名讳）聘媳妇的。当时6岁的爷爷大概也不知所云。

奶奶娘家姓高，是当地的乡绅，与爷爷结婚，在当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高家虽有势力却从不恃强凌弱，村里谁家有事相求，高家必当尽力帮助，所以高家在当地很有声望，即使后来被批斗挨打时，乡亲们也不过走走形式，从未真正的动手打过高家的人。可见金钱权势总有散去的时候，唯有德行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前几日与大爷闲聊，高家已无后人在这边了，高家的祖坟与我家祖坟相邻，只有大爷在上坟时，会给高家祖坟烧些纸钱，除除杂草。当年德高望重的乡绅，如今连香火都难以为继，可悲可叹。

爷爷奶奶结婚的第二年，新中国成立，原本的万贯家财，顷刻间荡然无存。原本的财富，权势成了夺命的钢刀，险些要了我爷爷的命。那时我的爷爷也不过15岁。

有一回父亲聊起那段往事，15岁的爷爷问太奶奶：为什么人家的孩子能上学，我不能上学？太奶奶于万般无奈之下，带着爷爷投亲靠友，爷爷才能再次求学。父亲说爷爷求学时十分刻苦，那时的爷爷曾说过：有顾春生在，其他人只能争第二，第一永远是我顾春生。正是爷爷的这份刻苦，才考上了中师，毕业后爷爷成了一名人民教师，执教30年，真的是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直到82年退休，期间经历的那些荒唐的事，以及那个荒唐的年代，不是我们这些小辈人能够理解的。爷爷说过一件小事，我记忆犹新。爷爷家直到现在还供着邓小平主席的画像，那时有一位爷爷的同事来家里串门，进门后看见家里供着的邓主席的画像，赶紧脱帽，毕恭毕敬的鞠了三个躬。可见那个时代的人，对邓主席的感激之情有多重，那份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如今爷爷于9月10日教师节这一天仙逝，无疾而终，享年86岁。大爷说这是喜丧。爷爷在的时候，每到除夕，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兄弟姐妹都会相约回到老家过年，看看爷爷，看看长辈，兄弟姐妹们也会相聚在一起，聊一聊这一年的收获。如今爷爷不在了，过年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还能相聚在何处。爷爷不在了，老顾家的根没了，我们都成了孤枝残叶，恐怕再难像以前一样聚首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只有你真真正正感受到的时候，才能明白这句话里包含的悔恨。爷爷在时我少不更事，不能好好尽孝，如今爷爷不在了，我就是流干所有的眼泪，也难平心中的悔恨。

子欲养而亲不待可能是我们这一生所经历的最悲惨的事了。

愿爷爷在天国安好，保佑子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