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17上,忙着收草过冬的当地人。拍的时候脑子里的画面是米勒的《拾穗者》,虽然终究没拍出都想要的感觉,但和几个孩子在草地上玩耍,还是很开心。

今年阴错阳差地三次从陆路出入西藏:

一是从迪庆到芒康,走的滇藏线;

二是走318(川藏南线),从芒康返成都;

三是317(川藏北线),从拉萨到甘孜。

越接近西藏,就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旅行者。有的刚从拉萨回来,在向旁人热烈分享自己的经历;有的还未抵达,对前方充满期待。

自驾的、骑摩托车的、骑自行车的、徒步的,形形色色,都在这些路上。

五月份,我躺在香格里拉青旅4元一晚的床上,听着听着,一起热血沸腾起来,把目的地改到了拉萨,心里想着去补这场年轻时错过的“成人礼”般的大旅行。

没错,陆路进藏旅行很多人不会吝啬时间,一个月起稀疏平常。

一直以来,西藏就像高原上的五彩经幡,飘扬在人们心中,圣洁、多彩、虔诚、纯粹。旅行者们在路上寻找着一些道不明的东西,眼巴巴期望得到什么启示。

这段滇藏行程最终由于我没有办边防证,加上70周年听说在拉萨办证困难,就止步于芒康了。

后来巧合接了旅游指南的更新,于是8月又借调研的机会进了藏,一个月余的时间,不知是年龄大了,还是其他原因,心上的五色经幡少了阳光,黯然失色。

▲ 8月,山南成片的青稞田。

五六年前,我第一次到西藏,去林芝采访广东的援藏干部,后来跟着大伙一起沿途玩了一圈。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是:在纳木错我喘着粗气爬上一旁的土坡,独自遥望眼下的湛蓝和神秘。同样让我忘不了的是,下坡后我正举着相机拍照片,一个十来岁的藏族小朋友骑着车从我面前呼啦而过,突然摔下自行车,飞快向我走来,伸出了手。

“给钱。”他理直气壮地说,一瞬间旁边拥来了好几个其他小孩。

我愣住了,说身上没钱。他不依不挠,指着我的眼镜,说没钱眼镜也行。我摇了摇头,向他解释没有眼镜我会看不清路的。纠缠好久,他们才勉强放我走。

▲ 纳木错,和它深浅的蓝,神秘的蓝。

这件事和纳木错圣洁壮美的画面一起存留在我的脑海里,心想或许再早个十几年来西藏,看见的会不会是一个更为淳朴自在的景象?

可是这样的想法未免自私,在现代化的大浪潮下,有什么理由把这片土地排除在外。通路通电人们生活变好自然是好事,可谁为游人退去后,土地上人们心里的变化买单?

一位常年入藏的姐姐向我讲述的一件事,她说起一个景点之前是没有收费的,后来当地村民围起来收个十来块的垃圾处理费,其实也无可厚非。

但她看到一辆自驾车下来之后,对看门收费的小朋友说,“我给你五块,这五块钱你也不用上报了,自己拿着,这样我们都好啦。”姐姐很生气,觉得这位自驾客教了小孩子不该教的事情,以为玩了小聪明赚到便宜,其实给当地人带去的害处实在太大。

▲ 山南,朱错白马林。

即便如此,这次入藏前,我内心依然还是充满期待的。这几年断断续续有去藏区,但一直是青海、四川、甘肃和云南,没有踏入过西藏一步。

这些地方旅游或发达或无人问津,也在藏区丢过电脑,被偷过东西,但总的来说,我在那些地方,看到过纯真的眼神,感受过善意。我热爱这片山水皆神,自然融汇于生活的土地。

▲ 在塔外转经的当地人。山南洛扎。

可我也不明白这次内心发生了什么改变。

就在二三十年前,这块土地给了无数人灵感,陈丹青曾在这里画出的“西藏组画”,马丽华笔下的西藏也让人向往。还有无数年轻人沉迷于西藏的神奇,成了拉漂。

而我的西藏,山南几个县城的风景都未能让我有太多感触,昂贵的物价,性价比极低的住宿,不太亲近的当地人,可能占据了更多的注意力。

在洛扎时,到一个饭馆打听包车价格,一位当地妹子说,“从这里去一趟浪子卡县都要七八百,你们外地人应该喊价更高吧!”

最后比较一番,在洛扎,如果想从县城去色乡(50公里左右,有一段未铺沥青路的土路)要500,如果外加山上的那个寺和朱错白马林,800起。

一位跑车小哥向我们展示自己家里的另外两辆大车,还有他开的村里的电信营业厅。他不缺钱,跑跑车就是为了赚点喝酒钱。

大巴只能从山南开到下面各个县城,我遇到的再下村的班车都被取消。有人说是车辆报废了,没有钱买新的。有人说也没必要再开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车,再开也赚不上钱。

▲ 山南,坐班车去错那的路上。

在边境的勒布沟里,那个新修的新农村一片繁华景象,素菜30元起,荤菜50元起,没有面。我望望四周遮天蔽日的大山以及山上郁郁葱葱的树,心下感叹这真不是背包客能来的地方。

又或者游客和当地人之间,始终隔了一面看不见的围墙。前者只管沉醉于大山大湖之间,开了车兜兜风,路过寺庙随意拜拜,感受一下所谓的圣洁和信仰,便是不妄一趟西藏行了。就像在317上遇到的一位在路上卖东西的大叔说,“你们拍拍照就好了,日子过得多轻松啊!”

▲ 勒布沟。

由于没有去太过火热的景点,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多旅行者。

从洛扎坐班车去拉萨时,巧合的是大巴上竟然有四五个说着东北话的旅行者。听他们谈话像是结伴而行的,其中一位年长些的男子对其余人说着,哪儿哪儿没必要去啦,哪儿哪儿风景都差不多,还有哪儿哪儿,要是买票就是傻,该这样这样逃票……听罢,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一位在日喀则的女性朋友,几乎每日都遇到言语或肢体的骚扰。在藏区拦车,这种最正常不过的当地人出行方式,却对单身女性旅行者来说变了味道。

然而318上,一位朋友遇到过一位写着目的地牌子求搭车的女性,他上前吆喝想与其拼车,只得来了“我没钱”的答复。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还有一种我不太能消化的乞讨方式。在类乌齐,一家磕长头拉着板车的人从街上迎面而来,带头的小姑娘眼神犀利,毫无表情地向我伸出了手。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她好似怨恨般瞪着我,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茶馆里,当地人端着杯子来讨茶喝,没有茶只有可乐?可乐也行,照收不误。

乞讨和化缘,虔诚与作秀,大昭寺四周绵绵不绝的磕长头的人中,谁又能分辨得出来呢?

▲ 山南,洛扎色乡。

尽管充满了不理解,倒不是一无是处,我很感激好几个瞬间。比如在泽当市区,百无聊赖中,误打误撞和当地人一起,爬到半山腰的林里,用圣水洗了一下头。去洛扎的大巴上,看到一座寺庙,全车人一时兴起,竟和司机说好,停车下来拜佛。他们笑着说,“下车旅游,旅游。”

▲ 山南一个村里的望果节。

在拉萨的一个夜晚,跟朋友去到布达拉宫广场闲逛。周围人山人海,广场左右两侧树立着国家领导人的巨幅照片,前方的布达拉宫被灯光打得光亮,像一幅二维图像,横挂在漆黑的半空中。

人们都开心极了,举起手机或相机不停拍照,欢快的音乐中,充斥着话语和笑声。

我也没来由地快乐起来。

可能西藏还是那样,重要的是去旅行的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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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文 小 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