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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得知东子去世的消息,心里一震,一别十几年,没想到生命会如此脆弱。

东子是我本家兄弟,比我大一岁,有一年一众同辈兄弟聚会,大家论年龄排行,他排老八,我排老九,我们戏称他为“八哥”。

小时候的农村没什么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玩具,能玩的也就一两样,自己动手制作,简易不用花钱,那会最常玩的就是打嘎和砸宝。

“嘎”用细圆木削成,中间粗两头细,再配一根圆滑的短木棍,敲打“嘎”的细头,在“嘎”腾空的一瞬间,用手中木棍击出,得把握好准头和力度,两人以上都能玩。

“宝”则用厚纸或纸壳叠成,游戏规则很简单,用自己的“宝”把别人的“宝”砸翻过来,便赢得了对方的“宝”。

东子这两样玩得都不赖,尤其是他的“嘎”,饱满厚实,一打飞起来老高,很考验技术。

至于砸宝,东子身体结实、敦实健壮,砸起来虎虎生威、很有气势,赢与输先不提,有时能让“宝”在空中翻几个跟头,不时引发一阵喝彩。

因为年龄相近,我和另一个叫海军的成了他的追随者,那会放学无聊,经常满村里转悠,有一次可能受了《地道战》的感染,东子决定带我俩挖条地道。

他有模有样地分析,地道这东西冬暖夏凉,咱们挖成后可以当聚会场所,再不济了,还能存土豆,我们俩举双手赞成,地址选在了他家旁边的小山坡。

于是每天放学,我从家抄把铁锨便去集合地点,三个人煞有其事地挖了好几天,可毕竟人小力气不足,还没经验,几天过来只挖了个啥模样未成的坑。

并且因为地道选址太接近东子家的猪圈,给猪的生命安全带来了隐患,东子还被爸爸追着骂了一顿,我们决定暂时停工,以后再挖。

这事儿也成了村里人的谈资,一放学,村里有好事的便问:“你们的地道啥时候挖成啊”?引得周边人一阵大笑。想想这已经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今年回老家,路过东子家的老房子,房子早已荒废,东子的父母几年前就已双双离世,曾经的地道遗址早无任何踪迹。

直至今年九月,家族微信群里忽然出现他去世的消息,想想十几岁时我们各自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我离乡读书,他离乡打工,后来他在外地成了家,勤恳奋斗了很多年,盖起了大宅院,有了老婆孩子,只是那天中午睡着后就再没醒过来。

得知消息后,那种感觉很复杂,因为我们的记忆大多停留在童年时,那时单纯的感觉现在让人心痛、惋惜、震惊...说不上来。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们都长大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二)

跟着我们一起挖地道的另一个叫海军,不是我们本家兄弟,因为性格相投,反而我俩有一段时间走得最近。

那会我俩一个年级、一个班,上学、放学经常结伴而行,一来二去差点仿照绿林规矩拜了把子。他家住的离学校远一些,因此每天上学,他有时会到我家叫上我。

在去我家那条小路上,还有一户人家,那会农村基本上家家养狗,有温顺的,也有暴躁的,为怕伤人,大都拴着。

这家也不例外,有只大黄狗用锁链拴在门口,锁链对狗的控制刚好留一人通行道路的间距。

每次我路过,面对这位拦路大王都是战战兢兢,这狗也很得意,我走了这么多次,它一直知道我是外人,不光叫,还时不时冲上来示示威,搞得我每次过去,心里都想着哪天炖了这狗东西。

有一次,海军我俩从我家出来,看见这狗老远蹲在那瞅着我俩,再仔细一看,心一凉,栓狗的链子开了。

海军和我商量,还是回家找我爸送下我俩,我当时认为毕竟和这狗很熟了,应该不至于向我俩下口,便说,我天天走,它认识,没事。

海军担心地看了看我,最后捡了根木棍做防备,我俩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这狗起初好像没看见我俩,眼看就要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个恶狗扑食冲了上来,多亏了海军手中的木棍,他边哭边用力地挥舞着,狗估计也是虚张声势,没硬往上扑。

我趁海军和狗“搏斗”时候,先跑远了,过了一会,海军才泪眼婆娑地跑过来,因为这事我俩闹了一阵别扭,我也挺内疚,毕竟属于临阵脱逃,抛弃兄弟,不过毕竟是孩子,没过多久又和好如初了。

我们的分离是在上初中时,他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带着他改嫁远方。

上高中的时候,他回老家,曾经见过一次,两人只是寒暄了几句,再也没了曾经的亲热劲。

如今,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个城市,至于生活如何更不得知,有时回老家,路过小时候上学的那段路,海军瘦小的身躯无助挥舞木棍的样子偶尔会浮现在眼前。

只是,早已成为往事。

(三)

前几天,翻看微信,看见二子发了个朋友圈,是来庄里的飞机票。

看后,完全没了平时和同事、领导喝酒约一场的冲动,毕竟来到我工作、生活的城市,又是曾经的玩伴,可自己也不知道感觉怎们就变了。

说起二子,比我小两岁,那会我有两年辍学在家,后来又上学,我俩反而做了一段时间同学。

在辍学的日子里,同龄人少,二子我们两家离得近,便成了玩伴。

二子生性豪爽,我偏内向,不过那会很合得来,我俩没事就腻在一起,有一次他不知在哪搞了本古龙的小说,里面不仅有热血武侠,还有男女爱情那点事,搞得我俩传着看,没事还交流心得。

虽然我们两家距离不过一百米,但我俩还别出心裁地搞出了个联络暗号,双手合拢吹声响,这个我小时候就会,发出的声音有点像布谷鸟叫。

我教了他好几天,他总算能吹出点音来,于是我俩约定,吹三声,每次间隔一秒,是见面碰头,吹两声是打招呼。

有一次我正在屋里睡觉,发现他急冲冲地进来,问我怎么不回应他,我说根本没听见啊,他当众演示了半天,我说你这像鸭子叫,谁能听见。

他认为我是故意的,我说他技术太烂,还吵了一架,当然吵归吵,没两天又勾肩搭背起来。

后来我们同去县里上学,他不到半年便辍学了,此后我回家好少,也呆不了几天,虽然他一直留在老家,但很少联系。

现在他干起了工程的活,去年一起喝了顿酒,我说你这开霸道车,留着光头,整个一土豪啊。

他笑着说,我都两个孩子的爹了,现在就想着赚钱养家,你有机会也回来吧,在哪也是干,回家还能照顾父母,我默然。

儿时的友谊欢也好、悲也好,恩也好、怨也好,现在想起,都是可爱的事情,都让人留恋、让人怀念。

很难过,我们都长大了,再找不回曾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