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改编自马里奥·普佐、由科波拉执导,马龙·白兰度、阿尔·帕西诺主演的电影《教父》在美国上映,并于1973年获得第45届奥斯卡最佳电影、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奖。此片构思细致缜密、人物性格饱满生动、情节引人入胜,它带给观众的不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在局限的空间内对宏观世界中权利与人性的反思。随后,1974年《教父2》与1990《教父3》的相继问世为这部堪称里程碑式的史诗级“黑帮”巨制画上了完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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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优秀的作品,往往于草蛇灰线、马迹蛛丝中逐见张驰。《教父》以其沉郁冷静的风格、娴熟的表现手法将格局庞大的影片处理的有条不紊,扣人心弦。它被誉为“男人的圣经”,超越了善与恶的范畴,淡化了宗教的道德观:温情与暴力交织,伦理与罪恶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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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奥·普佐

万物皆渊源,在探究《教父》前,我们首先来了解影片中反复出现的两个称谓:教父,黑手党。

教父(Godfather),顾名思义:教义之父。原指为婴儿或幼儿洗礼并保证接受宗教教育的人,又或指在制订或阐述教义方面具有权威的神学家。在影片中“教父”被定义为为弱势群体提供保护和帮助、深受平民爱戴的帮派首领,在某段特定的历史时期,象征“正义”;然而在家族崛起的同时,又充当着手握屠刀的优雅绅士及摈弃法律、不择手段的暴力敛财者。

在《教父》三部曲中,主要以“柯里昂家族”的兴衰为主线铺开陈述。观看过《教父2》的影迷朋友们是否还记得这样的情节:1901年,9岁的西西里少年维托·安多里尼因父兄、母亲死于黑手党西乔家族之手,为躲避追杀,只身漂洋过海逃往美利坚谋生。由于人生地疏,语言不通,入境时,海关官员误将他的出生地——柯里昂镇当作姓氏登记在册,他就是后来柯里昂家族的第一代教父——维托·柯里昂。

如果读过原著,不难发现作者以“柯里昂”命名的深意,这将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了解意大利黑手党发展的历史。柯里昂镇,位于意大利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都市圈范围内。八世纪时,穆斯林占领西西里岛,将柯里昂发展成为西西里岛西部的经济与战略重镇。纵观历史,柯里昂与整个西西里岛休戚与共,曾被无数侵略者碾压、统治。十九世纪中后期,勇于抗争外来侵略的柯里昂核心区参与了西西里岛的反抗运动,最终促使西西里岛并入意大利版图。战争结束后,柯里昂镇众多的反抗组织、秘密社团缺少了斗争目标,开始从事各类犯罪活动,这就是黑手党的雏形,柯里昂镇也由此成为滋生黑手党的温床。多年来,这里一直被认为是美国黑手党的主要输出地。至今,位于纽约、新泽西的黑手党家族如若究其本源,多数都可以追溯到柯里昂镇,柯里昂镇几乎就是整个黑手党家族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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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教父》的上映距今已47年,在电影科技林立的今天,它依然被无数观众奉为传世经典。能将一部黑帮电影演绎成暗黑帝国崛起的,大概唯导演科波拉一人矣。他奇思妙想的多镜头语言应用可谓登峰造极,令你很难仅看一遍就对剧情背后的细枝末节了然于胸。而这部电影的经典恰恰诠释了每一遍观看所带来的全新的认知及不同的感悟。那么,就让我们跟随科波拉的镜头,穿越到十九世纪,领略影片的独特魅力吧。

我相信友谊,并且愿意首先表示出我的友谊。我绝不会把友谊强加给不需要友谊——认为我无足轻重的人。

——《教父》

影片的开场即烘托出花园中热闹的氛围——柯里昂的女儿康妮大婚。此刻,毗邻花园的房间内幽暗、肃穆,殡仪馆老板包纳塞纳正拘谨地站在柯里昂对面,阐述女儿的不幸遭遇,并向他寻求帮助。而柯里昂则背窗坐在椅子里轻柔地摩挲卧在怀里的猫,静静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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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猫的柯里昂

包纳塞纳被殴打的独生女是柯里昂妻子的教女,两家相识多年,却鲜有联系。包纳塞纳认为自己从事合法的生意,生活受法律保护,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所以不屑与科里昂为代表的黑手党为伍。如他所讲:“我相信美国”,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玩笑:在那个黑白颠倒,官商勾结,公平让位于权势,金钱利益高于一切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公正的判决着实给了这位勤勤恳恳的意大利籍美国公民当头一棒。在法院不能为他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之时,他终于想到了柯里昂——借柯里昂的手杀掉欺辱女儿的暴徒。当他开口询问需要付出的酬金时,柯里昂凝视着他,沉默良久:他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金钱收买不了的友谊,以及长远的利益关系。柯里昂缓缓站立,侧望着包纳塞纳喃喃自语:“包纳塞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尊敬我?你从未想要过我们的友谊。”

在柯里昂的世界里,友谊,是通行的货币。正如他说:友谊可以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他是仁慈温存的阴谋家,理智、宽容、富有道德涵养,他掌控“友谊”的能力最终令高傲的包纳塞纳俯首尊他为“教父”。

一个人,只有一个命运。

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说:所谓权利,就是对人的掌控。柯里昂之所以成为比肩美国五大黑手党家族的教父,他的成功,得益于此。

柯里昂家族在美国生存多年,它拥有庞大且结实的人际关系网,随着经营体系的日臻完善,第一代教父——柯里昂也逐渐老去,一座帝国若想千秋,合适的继承人至关重要。

柯里昂的四个子女分别是:长子索尼,次子弗雷多,女儿康尼,小儿子麦克。

索尼虽是柯里昂家族的长子,他重视亲情,爱护弟妹,做事雷厉风行,举手投足颇有上位者的风范。但其脾气暴虐,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这样的性格,在复杂的黑帮斗争中,缺乏长远目光的索尼注定死于老谋深算的敌人之手;次子弗雷多生性懦弱,遇事不决;女儿康妮资质平庸,一生为情所困,遇人不淑;小儿子麦克,思维缜密,沉稳低调,深得教父柯里昂的钟爱。他是典型的理想主义青年,曾不顾家人强烈反对,投身二战。对家族事业漠不关心,但是命运偏偏安排他来接班。

财富背后,总有犯罪。

无论柯里昂以何种手段为家族谋取利益最大化,他自始自终都在坚持一个原则:绝不贩毒。他深谙,一旦涉入毒品生意,就会将整个家族推向离经背道的深渊,再无洗白、重见天日的机会。当毒枭索洛佐请求与他合作时,柯里昂果断拒绝,这一举动激化了他与纽约其它几个黑手党家族的矛盾。圣诞前夕,索洛佐派人暗杀柯里昂,并劫持柯里昂的教子汤姆·哈金,命其设法说服索尼重新谈判毒品交易。此次的暗杀事件成为日后其它几大黑手党家族走向灭亡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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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那么肯定?只有一个:复仇。

麦克或许不是第二代教父的合适人选:他不具备领导者的宽容与厚道。如果以雄狮形容其父,那么,麦克就像一头孤狼:沉着冷静,具有惊人的判断力,果敢,杀伐决断,善于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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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麦克前往医院探视父亲的情节已然使其上述特征初见端倪。索洛佐在得知暗杀柯里昂失败后,收买警长和保镖,使其撤离医院,准备实施第二次暗杀。由于麦克的及时赶到和周密安排,柯里昂再次幸免于难。就在索尼为父报仇却一筹莫展时,麦克用计策诱使索洛佐和警长前来谈判。在一家小餐馆内,他用事先藏在厕所水箱内的手枪将二人击毙,也因此,麦克逃亡西西里,并娶了可爱的姑娘阿波萝妮亚,过着田园诗般的生活。与此同时,纽约黑手党家族之间的仇杀愈演愈烈,索尼被康妮的丈夫卡罗出卖,子弹将他射击的千疮百孔,惨死于加油站旁。远在西西里听闻噩耗的麦克被保镖法布里奇奥在车中装入炸弹,麦克虽逃过一劫,阿波萝妮亚却永远闭上了美丽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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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为家族服务,而不愿成为大人物手下的玩偶。

柯里昂大病初愈,又痛失爱子索尼。这一切的纷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召集五大黑手党家族开会商讨,以放弃讨伐杀害索尼的幕后黑手塔塔尼基亚家族、与其它家族共享人脉资源为代价,换取麦克平安回归纽约。1951年,麦克由西西里归来,并和前女友凯完婚。日渐衰老的柯里昂将家族首领的位置传给麦克。柯里昂病故后,麦克开始了酝酿已久的复仇计划:庄严的教堂内康妮新出生的婴儿正在接受教父的洗礼,一场残酷的厮杀拉开帷幕。无论生与死,都将是灵魂的洗礼与升华。仇敌尽除,一个优雅的狂暴、平静的残忍的第二代教父——麦克·柯里昂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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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朋友低估你的优点,让敌人高估你的缺点。和朋友要亲密,和敌人要更亲密。

《教父》这部电影的精髓体现于平铺直叙后的爆发力,麦克的复仇行动是整部剧的高潮。让我们推想,如果剧情按照柯里昂与五大黑手党家族的协议:和平共存、资源共享来发展,结局又会如何?显而易见,柯里昂家族难逃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必然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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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里昂,这个从西西里逃难美国的穷小子,经历九死一生,以其超人的胆识与智谋将柯里昂家族驰骋壮大,他有着常人不具备的毅力与雄心。他了然于胸的是:你死我活胜于鱼死网破。与五大黑手党家族的谈判只是缓兵之计,他要声东击西,以示弱的方式为麦克的成熟强大与家族的休养生息争取时间。所以,整个复仇计划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柯里昂的精心策划准备下,由麦克来实施完成的。这是一种策略,不仅可以重振柯里昂家族的江湖地位,同时也能巩固第二代教父麦克的威望,使之能够顺利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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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掌控权力的人将被权力毁灭。

科波拉无疑是位天才导演,电影的建筑师。而两代“教父”在马龙·白兰度和阿尔·帕西诺的诠释下成为影史上最富人格魅力的银幕形象。

两代“教父”性格迥异,行事风格却又及其相似。

柯里昂的鼎盛时期处于美国大移民时代,民主与法律尚不完善,他可以游刃有余地行走于商界与政界。他擅长揣测、拉拢人心和扩张家族影响力;他不苟言笑,却永远给人平和稳重、不怒自威的感觉。人们尊重他,因为他“讲道理”,他的语言艺术总能令人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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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性格中的许多特质遗传自柯里昂,比如:天生的警觉性、临危不乱。他在接手家族产业后举步维艰,既要安抚人心,又得铲除敌人和内奸。迫于危难,他强迫自己变得冷酷,刻意以压倒式的气势令人臣服,甚至不惜以亲人的生命为代价来肃清家族内部的敌对势力。

柯里昂说:“如果你不和家人在一起,你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男人。”麦克也对他的哥哥弗雷德说了同样的话:“你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但是,在柯里昂死后,弗雷德带着这句温情一起沉入了湖底。多年以后,当麦克的女儿玛丽询问索尼的儿子文森特:“麦克杀了弗雷德吗?”文森特的回答是否定的。大概只有站在湖边玻璃幕墙内那个手握权柄的人才会洞悉这件事情的真相吧。那一声枪响,打碎了所有亲情,这不是他的初衷,这是他的无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的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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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伟大的,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显示其伟大的。

和第一代教父柯里昂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相比较,麦克无疑很失败。他问母亲:“为了家庭,坚韧不拔,是否会导致最终失去家庭?”母亲回答:“当然不会。”迈克说:“时代变了。” 这段对话,流露出迈克对家庭与家族之间难以两全的痛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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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步步为营,想尽一切办法使家族生意转向合法化:和美国参议员交朋友,到古巴寻求政治保护。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政府对他一系列的指控,虽借助权术逃过一劫,却着实如履薄冰。在家族内,亲人们忘不了对他的仇恨,难以忍受在他的阴影下生活。妻子的离去、兄弟的背叛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与参议院的勾心斗角、与罗斯的明争暗斗令他身心俱疲,金钱和权势并未带给麦克幸福愉悦,一切尘埃落定,他孤独地坐在湖边,茫然地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