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
天蒙蒙亮,少林寺景区已经很热闹了,附近几所武术学校,清一色男生,穿着运动服晨跑,颇有军营的味道。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照在千年禅宗祖庭的山门,黄色僧衣,小腿绑带,脚穿球鞋的少年武僧,在门前练武、打拳。过了上午7点,武校学生和少年武僧络绎退去。游客如潮水般涌来,他们大多不是佛教徒,来少林寺也不是奔禅宗祖庭,而是被历史上一群身怀武艺的少林和尚救下了落难的唐王李世民的故事所吸引,加上八十年代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少林寺》,让中国武术和少林寺名扬世界。从那以后,私人开设的武馆、武术学校在少林寺周边遍地开花,成了中国武术的培训中心。每年超过二百万游客跨进少林寺,禅宗祖庭成了旅游圣地。
少林寺常住僧侣二三百人,但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挂单的十方丛林。一位客堂知客师坦言,少林寺已经够闹腾的了,如果再开放挂单,会让寺院本已不堪其扰的修行环境雪上加霜。师徒传承对于少林寺禅武结合的修行风格非常重要,师傅会同时教授徒弟学习坐禅和武术,打拳与坐禅没有分别,身与心也没有分别,僧人可以选择合适的方式修行,如果不愿意练武,寺庙也不会强迫。关键是要做到一切行皆是禅。
一般说,禅堂是禅宗寺庙的核心,颇为奇特的是,到了近代作为禅宗祖庭的少林寺却没有禅堂,不过这一局面最近得到改变。以前僧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如今少林寺修了一座不向游客开放的新禅堂,恢复冬季禅七制度,凭着禅宗祖庭的影响力,在各地建立禅宗培训修行分支机构。
少林寺每天从景区门票中获得百之十的分成,一年大约两千多万元。这还不包括布施、法事和法物流通等获得的收入。 少林寺大殿前东侧并排放了两张桌子,一块横幅写了「为少林寺添瓦」,三位僧人,一位毛笔蘸金粉替化缘人在瓦上写名字,一位负责花名册登记收钱,一位忙碌搬运瓦片。瓦分筒瓦和扁瓦,扁瓦每块50元起,筒瓦每块100元起,上不封顶,一切随喜。不时有人前来捐钱留名,也有捐了钱不留名的。两名四十多岁男子站在旁边议论。一人说,不留名不是白捐了吗?另一人说,少林寺游客那么多,门票那么贵,还缺钱?和尚要那么多钱干吗?一位年轻僧人面露嗔色,另一位年龄稍大的僧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必计较。一位居士看不下去了,哎,两位老哥寺庙有寺庙的规矩,不懂别瞎说,捐款留名修今世,不留名修来世,这是佛给众生的福报啊!三位僧人不约而同地朝居士会心一笑。两名游客低头,不吭声,无趣地走了。
达摩洞
达摩洞位于少林寺初祖庵背后的五乳峰,岩洞外面一溜空地,临崖处围了石栏。穿过一座明代石坊,尽头一个四五平方米的天然石洞,洞口青石拱门,迎门供着达摩。达摩洞住了一位叫释燕霞的比丘尼,58岁,她原先在初祖庵,4个月前上达摩洞,每天清晨起来扫地,擦香案,换净水,往长明灯中添香油,给达摩烧三炷香,磕三个头,唸三声「南无达摩菩萨」,敲三声磬。白天游客络绎不绝,释燕霞只能早晚打坐。达摩洞没有电,也没有水,供案上整天点着长明灯和蜡烛,照明没问题,饮用水则靠信众扛上来的一箱箱矿泉水。洞口岩壁有口铁锅,两只碗都是吃剩的咸菜。过堂时,照例在石坊下将七颗米饭施食给众生。没有餐桌,释燕霞一手上下托两碗,下碗米饭,上碗咸菜,站着吃。
达摩洞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禅堂」,每天不少人上来敬香、磕头、跪拜,甚至还在蒲团上打坐。午后,一名小伙子气喘吁吁地登山上来,口渴要喝供桌上的水。释燕霞说,供桌上的水不能喝,喝水我拿施主供养的矿泉水,功德箱随喜。小伙子喝了水,自称是少林寺武僧,不愿往功德箱投钱。阿弥陀佛!释燕霞向少年施礼后问,师父来少林寺习武多久?小伙子说,2年。释燕霞递给他一根铁棍,让他到外面单手耍一下。小伙子一耍铁棒就砸地,一连几次都没成功。释燕霞单手拣起铁棒,忽然起手,霍霍霍风扇般左右旋转,一面旋转,一面转身。小伙子看了一愣一愣的,解释说自己平时练的是木棍。释燕霞又拿出一根两米长的铁链,小伙子不敢接。释燕霞一声不响,呼呼呼前后上下挥舞起来。小伙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地自容。
从达摩洞出来,沿着山脊的石径走七八分钟,远远看到山顶上有座很大的汉白玉达摩坐像,底下一块平台,二十多位来自东北的善男信女,顺时针方向一圈圈不停地诵经。朝拜了达摩,下山去看初祖庵。初祖庵北宋宣和七年(1125)为纪念初祖达摩所建,大殿西侧一块菜地,一位五十多岁的比丘尼手握锄头慢悠悠地在除草。空气中不时飘来淡淡的檀香,四周没人,安静极了,偶尔锄头打在细碎的石头上,发出悉悉簌簌的声响一切行皆是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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