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开年,许光汉这个名字火了。

“有许光汉当男友,还要去上海提分手,女主好好反省吧。”在《想见你》的短评下面,有网友这么说。更有网友表示,“就冲许光汉三个字,本剧就非常完美了”。

许光汉有多火?他不仅成了国民新墙头,连以前演配角的电视剧,都被带火了一把。

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有着高颧骨,长相跟传统审美怎么看怎么不搭的偶像剧男主角,居然可以戏路这么广。

一部《想见你》,三个许光汉

许光汉在《想见你》里面扮演了三个角色(原版是四个)。这三个角色看似复杂,其实就是一个人少年、青年、中年(或者说老年)时候的三种状态。

年少的李子维傲娇、性格好、人缘好,虽然臭屁,但是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阳光。他的笑容总是非常灿烂,动作幅度很大,甚至有一点浮夸,但是这并不妨碍身边的人被他吸引。

青年时候的李子维,或者说在王诠胜身体里的李子维,经历了失去恋人、朋友入狱的打击,不再无忧无虑,行为和动作都更加稳重,表情里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忧虑。

中年之后的李子维,不能见到心爱的人,不能阻止朋友自杀,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在行为上表现出来的,是迟缓和小心翼翼。

剧中有两场中年李子维去机场阻止王诠胜上飞机的戏。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台词,但是心境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的王诠胜是迷茫的、手足无措的。所以镜头先给了王诠胜看到李子维的脚的主观镜头,然后是一个中年李子维的过肩镜头。于是,观众就看到了王诠胜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第二次的王诠胜是放松的,神态和语气相比于之前有了更多的目的性。所以在听完中年李子维说出同样的话之后,他先是低头,顿了一下,然后扬起头故作轻松地说:

那怎么可以,如果我没搭上这班飞机,那你怎么会站在这里?黄雨萱也不会因为我,而回到过去。这样一来,不就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去拯救莫俊杰、陈韵如,还有我跟你了吗?

在说到“不就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里,甚至有点撒娇。

同一个人,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心境,在最微妙的表情和动作中,立住了。

而在大陆版没有的原装王诠胜中,这个人物拘谨、胆怯,面对喜欢的人不敢开口,表白的时候带着一些期待,以及看到对方表情变化之后从尴尬变成难过。

对于一名有实力的演员来说,最难的可能并不是设计这些动作和表情,而是让人相信他真的就是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事。

在《想见你》中,许光汉做到了。

出道早成名晚,戏路多变

你可能不知道,许光汉出演过周杰伦的MV《三连二班》,那时候他才14岁。

不过这段经历并没有帮他打开童星的道路。

大学毕业后,许光汉甚至因为没有演戏的机会,一边打工维持生活一边试镜[1]。中间还跟人组团差点出道,结果因为合约问题被雪藏了一年。

看过许光汉演戏的人,可能很难相信他不是表演科班出身。但是他确实只参加过三个月的表演速成班[1]。这个速成班里的学员后来成了植剧场的演员,许光汉在这里得到了人生第一个影视剧角色,《恋爱沙尘暴》里的庄浩洋。

植剧场是2016年开始的一个台剧系列,每周五播出,每一部大概6-7集,除了爱情剧,还有惊悚、灵异这些类型[2]。

这些剧集剧本都很扎实,也为台剧发掘了很多有实力的新人演员。

而人生中的第二个角色,就帮他拿到了金钟奖最佳配角的提名。

《想见你》有悬疑和犯罪外壳,骨子里其实还是极致浪漫的偶像剧,故事里深情又帅气的男主角当然讨喜。

但是在混合了性侵、悬疑和惊悚元素的《姜老师,你谈过恋爱吗》中,许光汉扮演的陈威政不仅没有什么形象,甚至是一个不断给周围人带来麻烦的不定时炸弹。

陈威政是一个有性瘾症的迟缓儿,小时候因为生了一场病,智力跟正常人不一样。他永远驼着背,畏畏缩缩,眼珠乱转,嘴角抽搐,时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些是许光汉给这个角色设计的一些动作,因为“需要去加一些肢体和表情上的动作让这个角色看上去不正常”[1]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许光汉曾经跟着剧组去做义工,和真正的迟缓儿相处,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他们大部分时候是很正常的,做事情甚至比正常人还要专注,最难演的也是他们正常的部分。

但是许光汉做到了。即使陈威政在设定上是一个有点可恨的角色,观众也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求爱而不得的可怜人。他会跟人聊天,会给上门来拜访的哥哥的朋友泡茶,并且特意提到:“我加的是牛奶不是奶精哦”。

而在《罪梦者》中,从小家破人亡内心只有复仇的林季子,对名利、生死都毫不在乎。但是在听到听到母亲说想听他弹琴时,会露出孩子一样的脆弱。

因为连自己都不在乎,所以面对威胁,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种极端的角色真的是非常吸引人,包括林季子和林小川的故事,只是少了几分人间烟火。

同样是复仇的设定,《1006的房客》里的周大军跟林季子比起来,就更世故和圆滑。

周大军在前期一直扮小白兔达到自己的目的,即使在事情即将败露之后,也会挣扎、怒吼、质问,担心自己的未来。这些行为,都更接近你我在现实中会遇到的人。

许光汉和台剧,互相成全

许光汉曾在一个采访中提到:“虽然说自己是新人,但难免别人看你的外形,会说你可以演偶像剧。我喜欢偶像剧,但还是希望大家看到我有植剧场这一面,也可以演比较写实、小资或文艺的东西,有电影的机会也想试试看。”[4]

他确实做到了。从2016年到现在不过4年,他演过的角色不仅没有重复的,而且每一个都很有发挥的空间

这是许光汉和台剧转型互相成全的结果。

世纪初的台湾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外表帅气,深情又专一。但是偶像剧的黄金时代也限制了这些演员的戏路,因为他们只需要长得好看就好,然而市场上永远有更年轻长得更好看的人。

而这几年的台剧,除了给观众制造美好的白日梦,也在向现实主义题材以及更多类型发力。比如《荼蘼》、《1006的房客》,以及现象级台剧《我们与恶的距离》等。

一名好演员需要的不只是悟性和努力,还有角色本身。

去年的金马奖最佳影片《阳光普照》中的阿豪,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阳光普照》里,许光汉扮演的阿豪也像少年时期的李子维一样,穿着白衬衫、姿态挺拔,人群中的焦点,永远照顾身边的人。

但是仔细观察,阿豪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是钝钝的。就像每秒48帧的速率用24帧播放的慢动作,笑容从来没有到达心底。

阿豪尝试过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好,跟别人沟通,试图让对方了解自己,可是都失败了。

尤其是在等公交的这场戏。阿豪给刚刚在补习班认识的朋友讲 “司马光在水缸里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的故事。这时候,镜头缓缓向前推,带着观众一起进入阿豪自己的世界。

这个故事来自作家袁哲生的小说《寂寞地游戏》,阿豪这个角色,也是根据这本小说和袁哲生本人设计[5]。所以这一整段,其实都是阿豪对自己的剖析。

可惜的是,恋人未满的补习班同学并没有听懂,于是他只能淡淡地说:“对不起,给你讲了一个这么不好听的故事。”

《阳光普照》里并没有解释阿豪为什么要自杀,但是这个角色出场的最后几个镜头:刷牙,擦了擦起雾的玻璃看着自己,然后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从始至终,都不会麻烦任何人。

虽然出场时间不多,但是阿豪也是这部电影中最出彩的一个部分。李安在看过《阳光普照》之后,就称赞他“很有接班的样子”[6]。

对于只看到许光汉的外形的人来说,可能很难相信许光汉30岁(我身边就有),因为他身上的少年特质实在太强。更难相信原来他入行这么晚。

不过,这恰恰说明了他的可塑性有多强。所以他得到了这么多机会,也让这么多人喜欢。并且让刚刚认识他的网友,在看完《想见你》之后,像挖宝藏一样去找他以前演的戏来嗑。

这样的演员,什么时候入行都不算晚吧。

[1] Biosmonthly(2018).演員是一種卑鄙的生物:專訪許光漢 ╳ 傅孟柏.

[2] 新闻研究导刊(2018).浅析台湾《植剧场》对大陆电视剧的借鉴意义.

[3] 植劇場(2016).《姜老師,妳談過戀愛嗎之番外篇08》光漢訪談(與光漢媽媽)

[4] Marie Claire(2020).許光漢,微溫男子.

[5] 鸣人堂(2020).陽光多麼充足溫柔——《陽光普照》的阿豪與小說家袁哲生.

[6] TVBS(2019).《陽光》許光漢戲路廣 李安狂讚:小生接班人.

作者:宋晓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