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千秋远
公元1186年,正是南宋与金国对峙的时期,按理说,两国之间结成的血海深仇,那是绝对的不死不休,可就在这一年,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感动”的奇葩事。
一、一次令人“感动”的岁贡
淳煕十三年,南宋淮南漕司干官权安节奉命出使金国。他的任务是把南宋的岁币运到金国,但是金人居然不收。这让权安节为难了,哭着喊着硬要给,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你们再不要,我就死给你们看。最后,金人只得勉为其难的接收了。
这一幕真是让人惊掉下巴,难道连挖坟掘墓都干的金人,突然受到了感化,开始“仁慈”了起来?而宋人的软骨病已经到了哭着、喊着,求当孙子的地步?
其实,这事的真相,完全是另一回事!
事实是,宋人交割的岁币,金人觉得有“水分”,成色不足,所以,金人才会拒不接收、要退货!
而这退货操作,可就把奉命交割的权安节吓尿了!这要真退货了,就会把金国“大爷”彻底惹毛,这结果,轻则回去喜提一顿毒打,重则就是两国重开大战。
不管是轻还是重,岁贡退货的代价,他权安节都付不起!所以,如果不能完成交割,他宁可死在金国。
而这,就是这次“感人”岁贡的真相!
二、“雄浑”的财力
说到这里,很多朋友估计要严重不服了!
南宋岁贡是每年25万两白银、25万匹绢,相比之下,南宋的纸面收入,则是非常“惊人”的!从各种资料看,“保守”估计,公元1186年前后的南宋的年财政收入高达千万两白银。
两相比较,岁贡压力看起来真不大。权安节的寻死觅活,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嘿,权安节真不是在演戏。
所谓两宋动辄千万收入,其实绝大多数是其他形式的收入。打个比方:80后之前的朋友们,一定熟悉“交公粮”这个历史词汇,这其实就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农业税。而在两宋时期,千万收入之中,所包含的成分就更复杂了:有粮食、柴草、盐巴、丝绸、瓷器、活禽……凡是能用来市场交易的,都可算作收入。
就这些“注水”的收入,南宋每年还要给海量公务员、臃兵冗员们派发巨额的工资、奖金和福利,而他们领到的——当然也是这种“大杂烩”收入!而且别看南宋国土少了半边,“吃国家财政”的官员,却是只多不少。南宋绍熙年间的官员数量,就比北宋年间还多一倍,达到了两万三千人的规模。后来又成倍增长,数目一度逼近五万人。单养这些高工资的“官老爷”,就是开支沉重。
可见,就算没“岁币”,南宋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三、岁贡的要求
可是,金人“老爷”们对岁贡的要求却很高,人家可不要什么柴草、木炭、活禽之类的“大杂烩”,金朝“老爷”们的要求很明确:就是白银和绢,这两样硬通货!
而这两样硬通货,还真够交割大使们喝一壶的。
先说白银:我们中国是个实实在在的贫银国,即便幅员更为辽阔的北宋,巅峰期的白银年产量也只有80万两,而失去半壁江山的南宋,白银产量更是少得可怜,因为北宋的重要产银地区——陕西,被南宋大笔一挥割了出去,所以南宋的白银产量,每年只有30万两不到,妥妥的稀缺品。
再来说绢:除去白银,当时的市面还有一些其他硬通货,这其中就包含——绢。
绢,就是生丝织成的丝织品,事实上,从先秦开始,绢就和粮食一样,是市场流通的硬通货。“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绝不是传说。
25万两白银、25万匹绢,绝对的价值不菲。想要足额、足量的交付,对南宋老赵家来说,堪比扒皮。
补充说一句:南宋这“花钱买和平”的岁币,不但比很多后世“精英”想象的多得多,甚至比宋金战争年代还烧钱:比如在岳飞韩世忠们胖揍金军的绍兴十年至十一年,当时战事正酣的南宋非但不缺钱,反而由于先前能臣赵鼎等人的经济政策开花结果,钱粮储备空前充足。那时候的南宋,由于粮食储备的太多,以至于市面上“谷贱”。沿海贸易也“市舶入利丰厚”,真个是财大气粗。
所以当时为了展示“皇恩浩荡”,那时的宋高宗赵构不但没给老百姓加税,反而大手笔“减东南和籴之数”。调拨大批钱粮支援前线的同时,又拨出大量粮食重建“义仓”,务求“义仓充实,则遇水旱或无饥病矣”。在赵构交织着“跑路”“躲猫猫”“喊大爷”的帝王生涯里,这是他一桩难得的好事。
而在靠杀岳飞加“认大爷”,换来“岁币换和平”的“宋金和议”后呢?仅仅是岳飞蒙冤二十年后,老百姓要交的税,非但没比战争年代少,反而隔三岔五的加。各地的官仓府库,也都是空落落,以直臣胡铨的怒斥说,就为了凑岁币,此时大宋“迄今官府库无旬月之储,千村万落,生理萧然”。真是被勒索惨了。
而且,当年财大气粗的打仗,还能打的金人喊大爷,这会花钱买和平,“交岁币”交到倾家荡产不说,还得管人家叫大爷。
四、高压赋税
这下就好玩了,一边是南宋实质上并不雄浑的财政收入,另一边则是金人的狮子大开口。
南宋王朝只有一条路可走——加税!
为了不挨揍,为了赵官家,父老乡亲,那也只有辛苦你们了!
于是,各种巧立名目的税收,如雨后春笋一般,开始了野蛮生长!
除了我们常见的盐茶酒税、农业正税,南宋“大爷”们开动大脑,开发出了经总制钱、经总制钱、版帐钱、大斗收税、折帛钱……甚至还有创造性的预买、预借。
甚至有时候,连脸也顾不上了。比如一力促成“宋金和平”的秦桧“秦相爷”,为了保证南宋每年能足额缴纳“岁币”,就脑洞大开推出了“经界法”,说是可以减轻百姓负担,但实行到绍兴二十二年时(离秦桧咽气还有三年),就已经“暗增民税七八”。这缺德搞法,也招来《宋史》的一声怒骂:“故民力重困,饿死者众,皆桧(秦桧)之为也!”
何止是“秦相爷”不要脸?秦桧蹬腿咽气后的第二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六年,宋高宗就郑重下诏,鼓励老百姓在江淮等地开荒种田,拍胸脯保证十年不收税。结果才过了三年,农田刚长得绿油油,宋高宗就把脸一翻,各种苛捐杂税一股脑“砸”过来。说好的“君无戏言”呢?哎,朕的“金国大爷”要钱急,戏言就戏言了!
各种苛捐杂税一发力,六七成的收入都要上缴。还有各级官吏们“贪吏并缘,苛取百出”,借着收税的机会中饱私囊,老百姓辛辛苦苦一整年,即便是丰年,也不过是顾个温饱。而一旦遇到灾年,卖儿鬻女,那都是常规操作!
可即使如此,南宋的岁贡有时候也凑不齐,那就只能以次充好、以差充优,试图糊弄一下女真“大爷”们,这就发生了文章开头“你推我让”的“感人”一幕了!
再补充说句,后来哪怕“金国大爷”也凉凉了,岁币不用交了,南宋百姓的负担,还是只增不减。直到南宋咸淳九年(1273),元世祖大举伐宋前夜,元王朝才“替”南宋宣告:以往南宋上百种苛捐杂税,元朝大军所过之处“悉除免之”。这事儿,也是压弯南宋的最后一根稻草。
结语
每当论起南宋的孱弱,我们总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特别希望他热血奋勇一把,制造一次奇迹,再现汉唐的神威。
但其实,光是它许诺给敌人的巨额岁币,便是一副无比沉重的负担,这个负担不但压迫着帝国上层,更传导给了南宋帝国的每一个子民。从经济层面看,南宋就是金人的提款机。
事实上,南宋从他选择偏安江南的一刻起,就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阉割”。想奋起,真比登天还难!
而这,或许便是南宋留给我们永恒的教训!
参考资料:有历史《南宋送岁币的奇葩故事:金朝拒不接受,宋朝使者宁死也要留下》、为国钓鱼《宋金和议停止战争,休养生息后发展经济,对宋朝的老百姓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盛艾敏,唐国平《南宋繁重的赋税》、程民生《试论南宋经济的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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