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宫阙，司马青衫沾湿了青梅的泪眼。“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一首《井底引银瓶》，为后世留下了无数的爱恋素材。
殊不知，唐朝明月，竟可以惊扰了元代的深夜。白朴的一篇《墙头马上》，更是在杂剧之中，盛开了荡气回肠的爱情之花。摆脱了《梧桐雨》的深沉，而是成为了古代爱情婚姻戏剧的典型代表。
故事起源于一场镜花水月的相遇，尚书之子裴少俊在洛阳买花苗的途中，偶遇了总管之女李千金。一眼万年的戏码开场，那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故事，便在洛阳城中绽放。
李千金着实是封建社会之中最大的反抗者。她从开端便对那名门礼教带着万般不满，她对婚姻与爱情的追逐，似乎是那个时代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幻境：“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突，梧桐枝隐凤双栖。”
便是这样的刚烈女子，墙头遇见裴少俊后，还是毅然决然的倾了心。
后来她跟随白马傍垂杨的郎君入了裴府的后花园，隐姓埋名七年，生下一儿一女，幻想着二人的美满。
但她似乎忘记了，在那样一个封建礼教的社会下，无人可以容许她的反叛。尚书发觉了她的存在，大怒之下将她逐出了府邸。裴郎远行科考，而她流落无依。
但李千金同其他反抗礼教的女子不同，她最大的幸运，是她有孤注一掷的爱情，却还有高傲的身份做资本。裴少俊功成名就归来，她的身份也公之于众。公公亲自求她回府，完成了二人的婚约。
儿女双全，公婆接纳，夫君忠贞。看似完美的大团圆结局，实则却是充斥着悲剧性的全程。
白居易的那首《井底引银瓶》便是暗喻。末尾那句“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便是揭示。女子私奔，本就是那个社会之中，最为不允的事情。汉代的先例卓文君，那般貌美才学，却还是无法避免丈夫薄情纳妾的想法。而李千金的七年隐忍，七年埋名，更加是悲剧的开端。
她从跟随裴少俊入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将自己所有的悲喜都交于了那个男人手里。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抛家流离，为他做了七年不见天日的无名者，最终却还要因为他的家庭，而再度浪迹。
她虽是幸运的，身为李世杰之女，她的尊贵让夫家震撼。可是在裴少俊迫于家族压力写下休书放她归家之时，她还是输了。
若不是最后她的身份曝光，贪慕权势的裴家又怎会还她一个圆满？封建社会里，那些情爱都是次要，唯一能守护她的，只有她的身份。尚书公公以一对儿女要挟，换得了她的回归。最终结局圆满，却不知，她年少时所坚持和渴望的爱情，已然成了妄言。
《墙头马上》成为婚姻喜剧的经典并不出乎意料。它的设计跟随了中国大众的审美，一波三折，团圆结尾。但更加让人深刻的，则是它欢喜收场之中暗含的悲凉。
古人常言道：“聘为妻，奔为妾。”李千金从开始便是一场豪赌。她赌自己的爱情，赌自己的命运。若成，她便能美满；若败，她则是身败名裂。却不想，她赢的艰险，而败的枉然。她赖以为生的爱情，最终输给了她的身份。
裴少俊在金屋藏娇的那七年中，唯唯诺诺扮演一个准备科考的书生，安心读书，暗自同她相见。而在无数观众的定义里，他没有做那负心郎，便不算是让人唾弃。可殊不知，在他没能保护住为他隐姓埋名七年的妻子时，他已然愧对了众人。
“家万里梦蝴蝶，月三更闻杜宇。则兀那墙头马上引起欢娱，怎想有这场苦、苦。都则道百媚千娇，送的人四分五落，两头三绪。”李千金所怀念的墙头马上时光，最终还是归于了世俗。孩童哭泣，她割舍不下。公公势利，可当他带着自己的骨肉来请自己回去时，无论她如何大骂，还是顺从了这场闹剧。
之后丈夫为官，她成为当家主母相夫教子。阖家团圆的戏码上演。台下人都获得了慰藉。只有李千金自己知晓，她的凄凉与不易。
白居易那首《井底引银瓶》本就是劝诫女子不要私奔。似乎在唐时，大家已然明白了淫奔的结局。即使圆满，内里也有言不出的悲凉。“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频有言。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
最终啊，以为团圆，还是抵不过那一句“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尾声，举家温馨，唱词欢愉，为一切的经过粉饰太平。“今日个五花诰准应言，七香车谈笑取。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荷着万万岁当今圣明主。(尚书云)今日夫妻团圆，杀羊造酒，做庆喜的筵席。(诗云)从来女大不中留，马上墙头亦好逑。只要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
李千金花前月下，裴少俊墙头马上。从那日遥遥一望的断肠，二人的故事便不会平稳安放。
作者：霜见十九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