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戈雅作为西班牙皇室的宫廷画师,他早期的职责包括设计装饰挂毯,王朝宫廷所推崇的绘画风格,在戈雅的笔下又回到了威尼斯绘画的那种色彩饱满的风格。但戈雅的画却始终在18世纪的绘画定义中伴随着人们的评价而变化,戈雅的画既非古典主义的柔美与娇嫩,也没有巴洛克风格的动感十足的戏剧性,他在生涯中的绘画风格一再变迁,与他的经历与所热爱的祖国息息相关。
戈雅早期的创作之旅
1788年,戈雅创作了这幅《圣伊西德罗草原》,表现得时每年春季纪念马德里圣徒的节日场景,这似乎是一副启蒙运动作品,描绘了完美的和谐世界。
两三相聚的人群,马儿缓慢的前进,女子们围坐在一起积极的交谈,男士们彬彬有礼的照顾着身边的家眷,天空是蓝色与温暖的橙光相结合、和煦的光打在每个物体身上,一切显得那么温暖和谐。彼时的西班牙,是幸福时光的代言词。人们充满了和谐、欢乐,这个国家仿佛是万众涌动的欧洲势力下的一片净土,悠扬的琴声在画中缓缓流淌,人们幸福而富足的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
在原本喧闹热闹的场景,在人们野餐的地方,却出现了一大群胡言乱语,精神错乱得人们,他们目光呆滞,半张着嘴,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漆黑的天空笼罩了曾经美好、温暖的落日余晖,最前头的一位乐师张着嘴巴,疯癫错乱的神情使人心惊胆战,他似乎在用不成调的琴声表达心中的悲痛。
这样带着强烈明显对比的画面代表着戈雅内心对于恐惧、黑暗的反射,曾经美好、充满着阳光的西班牙,已经在战争的火光之下陨落了。
这幅画名为《圣伊西德罗的朝圣之旅》。
《圣伊西德罗的朝圣之旅》
戈雅作为早期洛可可风格的延续派,他为宫廷作画的风格延续了法国宫廷一贯的梦幻风格,轻松、愉悦,带有贵族的高雅感。出身于农民家庭的戈雅在14岁开始学习作画,在1799年受任宫廷首席御用画师,他的才华受到了宫廷的认可,一时名扬四海。
他早期的绘画风格、细腻的笔触与精湛的颜色运用可以准确的还原出贵族心中合理、具有现代主义风格的细腻梦幻色彩。贵族妇女十分喜欢找戈雅进行绘画,认为戈雅可以准确得还原出她们心中对于女性标准得理想轮廓,能够满足于当代宫廷妇女得需求。
《阳伞》
戈雅擅长将贵族宫廷生活描绘的精彩又具有闲适的情趣,他符合了当时波旁王朝对于自由、浪漫的幻想崇拜,从《阳伞》这一作品中看出,他对于衣着的描绘,人物神情的再写都具有超高的技巧。
风云变幻的西班牙:新世界与旧世界的碰撞
平静富足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792年,戈雅在这一年身染重病,丧失了听力。那些宫廷中优雅的钢琴曲,妇女夸张甜腻的笑声,人们对于美味佳肴的品论,对于觥筹交错的杯盏声音都在他耳中成为了无声流淌,如同死寂的峡谷。
他同时也开始对于自身绘画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一直以来为宫廷作画的他,心中却有着对于人民疾苦的同情与上层社会丑恶的厌恶,于是他辞去了美术院的职务,开始创作带有奇异色彩的版画,并在自己的画作中流露出了对于上层社会的讽刺,对于人类理性的剖析。
曾在1789年时,戈雅被任命为宫廷画师,他却在这个天主教氛围浓厚的国家里画出了这样一副惊世骇俗的画作《裸体的玛哈》。画中作为玛哈的女子神情淡然,姿态仪人的躺坐在躺椅上,目光坦然直视着画框外的观赏者。
这幅画由此引发了艺术界轩然大波,人们纷纷对戈雅创作作画的大胆进行批判,认为戈雅摒弃了传统的天主教,玷污了高尚且纯洁的艺术。而戈雅却无视了舆论,为了讽刺批判的言论,又绘制了一幅《着衣的玛哈》。
《着衣的玛哈》
《着衣的玛哈》几乎是在同样位置中绘制了一位身穿衣服的女子,还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情,却戈雅借此画大力抨击讽刺那些宗教人士。对于当时的绘画艺术,戈雅一直秉持自己的态度,从未有过动摇。人们所尊崇的高尚艺术的界限与他所绘制的女子并不分离,只不过人们从肯承认对于艺术的真实感受。
在这个时期的西班牙,新世界的大门开始敞开,启蒙运动在离西班牙不远的法国进行的如火如荼,掌控着西班牙的天主教开始感到惶恐。及法国波旁王朝来到了西班牙后,也将启蒙思想带了过来,此时期的西班牙正处于法国思想的熏染之中,在改革边缘徘徊。
作为传统的宗教国家,西班牙天主教担心由于异教的侵蚀而失去信徒与自身的地位,所以为了杜绝法国革命潮流的影响,西班牙天主教重新展开了宗教裁判所。
宗教裁判所负责审判、处决那些对天主教进行影响的异教徒,在当时的西班牙,思想家与积极参与到启蒙运动中的人们陷入到了恐慌之中。作为西班牙的国王卡洛斯四世对于贵族、天主教的势力懦弱胆怯,使西班牙错误性的站在了反对法国革命的洪流之中。
《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法国画家 大卫
在西班牙忙着抓捕异教徒的时候,1793年的国王路易十六已经被自己的人民们送上了由自己设计断头台,作为法国波旁王朝复辟前最后一位国王,与作为“赤字夫人”的臭名昭著的玛丽皇后一同命陨。
此时的法兰西的政权几次更迭,人民对于权利与自由的呼声越来越大,作为革命之子的拿破仑最终登上了历史的刻碑。拿破仑此时在欧洲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得雄雄野心在得到了法国国王得位置后也从未停下,他渴求着更多得权力于欲望。
此时的拿破仑在戈雅的心中是如同英雄一般的存在,他认为拿破仑会给因天主教而落后、思想逐渐蒙昧的西班牙带来新的曙光。
半岛战争对于西班牙艺术创作的冲击
而戈雅没有想到的是,新世界未必比旧世界就好。
西班牙的国王卡洛斯四世任命了一位首相:曼纽尔·戈多伊掌管国家事务,戈多伊将拿破仑视为自己的偶像,在拿破仑成功攻陷葡萄牙后,借机协助西班牙王子费迪南篡位,将一直信赖戈多伊的卡洛斯四世选择自动退位,将王冠递到了自己的儿子手中。
1808年,半岛战争打响,拿破仑入侵了西班牙,作为统治者的国王与教皇选择不战而降,以保护西班牙领土和解决皇室矛盾为问题,法军部队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西班牙的领土,不甘就此失去国土的西班牙人民奋起反抗,5月2日,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附近的人们发动了反抗侵略的起义,不幸失败。法国军队无视了西班牙的独立地位,于5月3日的晚间,枪杀了数千名起义者。
戈雅由此绘制了《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这副绘画作品。
《1808年5月3日夜枪杀起义者》
在这副作品中,黑色的夜幕淹没了远方的房屋与天空,英勇的起义者们被法国士兵所处决,戈雅抛弃了以往浪漫主义的绘画手笔,用一种粗糙、诡异写实的方式画出了英勇就义的民众对于外来入侵者的誓死不屈,旁观者的恐惧与绝望。绘画史中没有哪一张画,能够更如此清晰的表达侵略者的贪婪与人民的苦难。
戈雅在身患重病寄希望于革命后,又发现其实新的革命者也未必会比旧统治者正义,在法国以启蒙人权的说辞委托之下,无数无辜的群众卷入了这一场思想带来的风暴之中。法国大革命给后世留下了许多先进的思想与人权宣言,却也同样留下了鲜血与尸骨。
戈雅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戈雅把自己所住的房子称为“聋人屋”,逐渐深居简出,他在墙上画了20多幅壁画,被称为“黑画”。这些画大多主色调沉闷、隐喻,带着大面积的深黑色,描述的主题绝望、痛苦,使人无法短时间的从抑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其中最著名的一幅画为希腊神话《农神吞噬其子》。
《农神吞噬其子》所描述的绘画主题是一个著名的希腊神话。在世界起源点的大地女神盖亚与天空神乌拉诺斯生下了巨神萨图尔努斯,萨图尔努斯为了夺权将自己的父亲杀死,成为了统治宇宙的主神,而为此不得不对父亲临死前的遗言所感到恐惧:“你也会被自己的儿子杀死。”为了打破预言,萨图尔努斯吃掉了每一个自己与妻子生下的孩子。
画面中的萨图尔努斯目光呆滞,张开大口吞咬着自己的骨肉,他的头发飘散,表情狰狞,手中的孩子手臂和脖颈上的血液横流。整幅画充溢着恐惧,击打着人们的心灵。
《农神吞噬其子》的选材也如同戈雅所面对的西班牙历史一般,萨图尔努斯为了登上王位选择残忍弑父,而又不得不担心自己是否也会被子嗣所。权利的延续与更迭似乎必须是要以残忍的方式完成,戈雅所见证的是西班牙漫长的历史征程中最为关键的时刻,权利的不断更迭让他不得不选择一种恰当的方式迎接希望,但是每一次希望都变为了绝望。
残骸
陨落的西班牙艺术,现代风格的开启
戈雅所处的时代是一种人与神产生了矛盾,进而引发了一系列影响的时代。西班牙作为一个拥有着深厚的宗教底蕴的国家,处处都以宗教的准则作为生活的标准,年轻的戈雅也一定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上帝能够指引人们走向真正光明的道路。
而戈雅所看见的变革是,上帝不再仁慈,他变的冷漠无情,人们被关进宗教审判所,饱受酷刑折磨,国家得领导者轻而易举得投降,人民的哭喊声不绝于耳。此时得戈雅一定徘徊在一种信仰得矛盾之中,他为自己信仰神而痛苦,又为人民信仰神所遭受得一切而悲痛欲绝。
从宫廷派得浪漫主义绘画风格再到现代主义风格得转变,戈雅被认为是一个具有跨时代性得艺术家,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在一生中作品的风格迥异更令人惊叹得了。他凭一己之力完成了绘画风格得转身,他被称为现代主义绘画得先驱,可他得现代性其实是建立在了一种模糊、不明确得政治色彩上,他对神明得怀疑,对于当权者得批判才是促使他转型最重要得理由。虽然他在晚年着笔于惊人、恐惧得场景,他对于自我得思考,对于哲学得观望始终从未停止过。
在他绘画得过程中,他见证了历史,见证了人与人,人与宗教,宗教与政治之间得冲突,他所追求自我对于艺术得自由,好比当年他不屑一顾所绘制得《裸体得玛哈》,再到“黑画”系列,无不显示着他对个人自由和集体信念得思考与痛苦。
1842年,戈雅来到法国定居,他终于来到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国家,为其思想和先进深深痴迷的国家,此刻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他的妻子过世,他的身体羸弱且衰老,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美好的革命与解放,而是无力的真实的世界本貌。
总结:
在戈雅去世前,他从未停止创作,在他一生中创作的作品中,有许多反映了当时西班牙浓厚的宗教气氛与被入侵后的环境氛围的作品,他对于人类理性情感的探索,对于虚无的寻找都是艺术哲学中十分令人着迷的领域,艺术在他笔下所带来的并不是神性的光辉,不是必须臣服于所崇拜的必然性,而是远远迷失于自我,远离与人本我倾向的超自我。戈雅所代表的西班牙艺术的陨落,画面创作所反映的人性的迷茫,都是艺术,也不全是艺术,都是哲学,同时却又反哲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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