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仁宗庆历四年十月,北朝契丹辽国的驸马刘三嘏偷渡过来寻求庇护,他的到来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也让宋仁宗陷入进退维谷之中,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赵官家蹙眉:官家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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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历历在目的往事

庆历四年(1044)十月,契丹驸马刘三嘏因为不堪公主老婆的凶悍,就带着美妾幼子逃亡广信军,知军刘贻孙向朝廷报告这件事,对于刘三嘏归化大宋的事,朝廷上下就该收留、还是该拒绝的问题上展开讨论,也让荏弱的官家宋仁宗赵祯陷入左右为难之中。

进退维谷的赵官家祯,又因为刘三嘏的事忽然想起五年前的旧事,那是景祐五年(1038)九月,西夏国最高军事长官之一的赵山遇(即嵬名山遇,或者山遇惟亮)带着妻、子及亲信32人投奔大宋保安军。

赵山遇的身份比刘三嘏更贵重,他不但是党项豪族,还是西夏国的悍将,勇略过人,很受国人拥戴,因为反对赵元昊攻宋及建国,引起赵元昊的杀心。

赵元昊自从继位后,就厉兵秣马谋求立国,当年正月,还派探子去五台山,明为礼佛,实为探测河东道路,为进兵大宋做准备。根据探子的回报,赵元昊准备先攻取延州,从靖德、塞门寨、赤城路三道并进,一战立威,为建国壮声势,他的计划遭到赵山遇的反对。

山遇认为宋国地大物博、兵多将广,环庆、鄜延多险要,如果出兵时,宋国人固守城池不出,党项人擅长弓马骑射的野战优势就没有了,就要进行不擅长的攻城战。

何况,一旦称帝立国,宋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就会陷入持久战,从长远来看,西夏肯定不敌宋国,何必为了一个皇帝虚名把自己置于险境,不如做个独立藩国,舒舒服服的享受宋国的各种岁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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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遇的建议让满心王八之气的赵元昊很恼火,为了不让山遇影响他的计划,他就让山遇的从兄(叔父?)山遇惟序诬告山遇谋反,想除掉山遇。惟序不忍从弟(侄子?)无辜受害,就把元昊的阴谋告诉了山遇。

赵山遇知道元昊的心狠手辣,考虑再三决定带着家眷投奔宋国,当时他的弟弟惟永劝说他:“南朝人并不知道兀卒(元昊)的计划,如果不相信兄长,你就危险了。”

在心里已经做出最坏打算的赵山遇很无奈的说:“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如果南朝有福分,自然就会收留我。”他以珍宝名马联络宋国金明寨都监李士彬约降,遂在九月来到保安军。

知保安军朱若吉报给知延州郭劝,郭劝害怕赵山遇诈降玩苦肉计,狐疑不敢接受,质问和山遇约降的李士彬,李士彬害怕担责,也矢口否认和山遇的约定。郭劝就以隐匿降人违背宋夏景德和议为由,拒绝赵山遇的归降,并上奏朝廷。

赵官家认为老郭说的有道理,就发下诏谕:诏钤辖司及环庆、泾原、麟府等路各谨斥候,如山遇复遣人至,但令士彬以己意约回,务令边防安静。

接到诏书的郭劝立即勒令山遇返国,山遇不愿意回去送死,郭劝就命手下韩周带兵捉拿赵山遇一家,遣送回西夏。

再说赵元昊,当他听说赵山遇投宋后,反应非常迅速,立即率兵驻扎宥州以备不测,但让他没想到是,宋国居然不相信山遇,还把他遣送回来,这个结果实在是太令人愉悦了。

因此,傲慢的元昊更加嚣张,无比做作的拒绝接受叛臣山遇,还狂怼韩周:“你延州居然诱惑我家叛臣,我就应该率兵去延州,在郭知州面前接受这个叛臣!”

韩周好话说了一箩筐,元昊才勉为其难的同意接受山遇,怎么接受呢?就在宥州城前的摄移坡,元昊亲率骑兵,当着宋军的面虐杀山遇一家。

随后,在十月份,元昊筑坛祭天受册,自称大夏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建元天授礼法延祚,正式立国。

在得知赵元昊建国的消息时,赵官家的内心是咆哮的,早知道你赵元昊把景德和议当草纸,我又何必拒绝赵山遇的归降呢?好悔啊!不该拒绝赵山遇。

如今,契丹驸马刘三嘏前来归降,恍如旧事重演,要违背宋辽澶渊之盟的协议收留庇护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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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欧阳修的神论

大宋朝廷在对刘三嘏是收留、还是拒绝的问题上呈现两极分化,一边认为不该违背和约收留他;一边又认为不能自绝敌国人归化朝廷之路,应该收留他,还可以从刘口中获知契丹国的机密要事。

右正言、知制诰欧阳修就极力主张收留刘三嘏,还专门上书《论刘三嘏事状》,向赵官家陈述收留刘三嘏的五大好处:

  • 其一,刘三嘏身为契丹亲贵,前来归化是陛下威德所加,祖宗社稷之福,不要像往年赵山遇归朝时,不但拒绝他,还把他遣还,致使他全家被元昊诛杀。因为这件事引起河西人对朝廷的失望,自绝西人归化之路,坚定了他们事贼之心,就算是后来问罪郭劝,也难以弥补山遇之死带来的损失,前车之鉴犹未远啊!所以必须收留刘三嘏!
  • 其二,刘三嘏是契丹贵臣,至亲至贵,如今他们君臣离心才前来归化,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契丹人肯定要遮掩避讳,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不敢名张旗鼓的向我国索要。
  • 其三,刘三嘏前来投奔,契丹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即便是向我国索要,我们也可以装不知道。
  • 其四,刘三嘏是契丹亲贵,肯定知道很多国中机密,如果我们收留刘三嘏,契丹国内的动静虚实不就都被我们知道了?即便是契丹怀疑刘三嘏就在我国,恐怕也不敢索要,而是日夜忧愁、担心我国攻打他们,接下来的三四十年间,怕他们都不敢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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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五,刘三嘏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前来归化,如果我们拒而遣之,他必然会落得像山遇那样的下场;如果刘三嘏像山遇那样被杀,恐怕会断绝幽燕之间有心归化我朝的人心,所以,拒绝刘三嘏,就是自绝北人的向化之心啊!更何况,如果我们收留了刘三嘏,契丹皇帝必然会怀疑幽燕汉人而不敢重用他们,这样兵不血刃就让他国人一半离心,那时候契丹还会有南下的心思吗?

欧阳修洋洋洒洒一大篇,简单归纳就是:千万别像当年拒绝赵山遇那样,前面拒绝,随即后悔,别把西人的归化之心绝了,再把北人归化之心也绝了,刘三嘏南投是老天爷给予的好处,如果不接受必然会反受其咎的。

赵官家本来就被两派吵的头昏脑胀,看了欧阳修的奏折越发纠结起来,不知道到底是该收留,还是该拒绝,看上去违背和约收留刘三嘏是好处一大堆,要是拒绝了,不但没好处,还显得很怂,简直是自绝于人民,可到底该怎么办呢?赵官家望天。

再说契丹方面,却并没有如欧阳修奏折中臆想的那样,觉得自家驸马叛逃是丑闻,去百般遮掩,反而在面对正出使契丹的宋国使臣余靖时,南京留守耶律仁先直截了当提出索要刘三嘏。

赵官家被契丹的不按常理出牌弄懵了,合着人家不嫌丢人啊?还问到使臣头上了,大宋也没那么厚脸皮愣说没看见,直接回复又觉得没面子。

惊慌无措的赵官家又向宰相杜衍问计,对刘三嘏是该收留还是该拒绝,杜衍说:“我国讲究忠信,如果违背和约接纳叛逃之人,过错就在我国了。那刘三嘏舍弃亲人逃遁,连怎么为自己打算都不懂,又怎么懂得谋国大事?收留他不会有啥好处,还不如遣返。

这时,契丹方面再次传来公文,请求宋国引渡刘三嘏,赵官家不再犹豫,就采纳杜衍的建议,传诏广信军刘贻孙,让他遣返刘三嘏。刘三嘏得到消息后不甘心回国送死,带着小老婆孩子逃跑了,被宋军搜捕遣送回幽州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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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猴格说

赵山遇事件和刘三嘏事件虽然很相似,但其实性质却是大不相同,一个是因公事,一个则是因私事。

赵山遇是因为公事被迫叛逃,他和元昊政见不同引发争执时,元昊已经对他本人产生杀机,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逃亡,所以呢,虽然他明白前途渺茫却无力改变,只能听天由命。

刘三嘏则是因为家庭纠纷那样的私事主动叛逃,他得罪的也只是公主妻子而不是当权的皇帝,何况公主妻子也只是要杀其小妾庶子,对他本人的生命安全并没有危及,所以,刘三嘏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不过他自己智商不够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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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对这两次事件的处理方法是相同的,都是以不能违背和约为借口拒绝,但从影响上看,却是一个对一个错,拒绝赵山遇是错误的,遣返刘三嘏则是正确的。

在收留或者拒绝赵山遇时,有个条件,就是宋夏之间的景德和约,在这款和约中,有一条约束各自边界不要受理降人的条款,也就是说双方不能收留对方降人,所以,按道理讲,宋国的确不能收留赵山遇。但是,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拒绝山遇的确是错的,为什么呢?

景德和约是赵祯的父亲赵恒,与元昊的父亲德明签订的,到山遇归降时,已经签订三十余年,和约中还有一条西夏不能攻打西路蕃部,即便党项和蕃部发生纠纷,也该由大宋朝廷从中裁决,可西夏遵守和约了么?并没有。

从德明到元昊,两父子都无视和议,积极向西扩张打的飞起,相继吞并甘、沙、凉诸州,侵入河西之地,元昊还放弃大宋年号自己建元,自称兀卒青天子,他们父子的种种行为,早已经违背景德和议,所以在山遇叛逃后,元昊迅速作出防御反应,就是心知肚明己方早已违约。

但令人惊愕的是,面对违约的夏人,庸碌当国的宋人却假装看不见而死守和议,拒绝收留庇护赵山遇,这不是蠢是什么?

假如收留赵山遇,元昊即使索要,也可以用他先违约为借口反击,即便元昊依旧称帝建国,有山遇在手,可以做到知己知彼,宋国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在宋夏之初的三大战役输的那么溜,可惜宋人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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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收留刘三嘏时,辽宋之间也有个澶渊之盟,在这款和约中,也有一条双方不许藏匿对方逃人的款项,那为何同样的条款,拒绝赵山遇就是错的,拒绝刘三嘏却是对的呢?

那是因为,自从辽宋和约签订后,双方都没有过违约的记录。在这种情况下,宋人要收留刘三嘏肯定是不对的,是违约的,所以,欧阳修的臆想只能是不切合实际的臆想,还好杜衍明智,不然,两国必然再起烽烟。

历史一直在重复,就在山遇、刘三嘏事件的七八十年后,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那是宋金第一次签订协议后,愚蠢贪利的宋徽宗赵佶,悍然违约收留叛臣张觉,还不小心被金人捉到把柄,让张觉事件成为靖康事变的导火索,给赵官家一家子抽到去东北旅游观光大奖创造了机会。

就是这样。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参考资料:长编、西夏书事、儒林公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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