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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篇文字,就令我记住了一个人,邱迟。邱迟,字希范,浙江吴兴人,齐时为殿中郎,后仕梁,官至司徒从事中郎,有《邱中郎集》传世。其《与陈伯之书》“辞采丽逸”,大义利害,故国乡情,淋漓尽致,可谓曲尽人间沧桑,仅此一书,即令梁朝叛将陈伯之于寿阳拥兵八千归降,堪称天下一绝。

陈伯之,江苏睢宁人,齐末梁武帝萧衍起兵讨齐,时任江州刺史的陈伯之率部抵抗,被梁武帝召降。后因部下怂恿叛梁投降北魏,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天监四年(505年),中军临川王萧宏率兵北伐,陈伯之与之相抗于江淮,记室邱迟受命写信劝降,晓之以利,动之以情,明之以义,辞章华美,慑人心魄,读之无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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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之以利。起笔破题,一正一反,先令陈伯之遁入难以自拔的困境。昔弃齐顺梁,受梁武帝之惠,立功立事,拥旄万里,何其壮也,而今为奔亡之虏,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其劣也!赏其人,为其谋,袒胸露腹,不以势相胁却以情相赠,令陈伯之陷入情迷意乱之困。

动之以情。乘其惶惑意乱之时,叩其软肋,顺其心气,抚之尉之,曰:你背梁降魏乃出于“外受留言,沉迷猖獗”实非本心,而梁武帝“赦罪责功,弃瑕录用,推赤心于天下”的贤明又是你陈伯之曾感同身受过的。当年朱鲔杀了刘秀的哥哥,张秀杀了曹操的爱子,尚且被诚心招降,何况你陈伯之“无昔人之罪”却“勋重于当世”,若能“迷途知返,往哲是与;不远而复,先典攸高”。而且你的家人爱妾全都安然无恙,备受照顾,梁主洪恩,不计前嫌,谁不感佩!继之又以乡情慰之“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疮恨。所以廉公之思赵,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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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以义。身为汉臣却叛邦逆祖,侍奉异类,已然惶惑理亏,而况“北虏僭盗中原,多历所年,恶积盈祸,理至燋烂。”而今,北魏集团四分五裂,式微力竭,行将“系颈”之际,将军仍“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当今皇朝盛明,天下安乐,“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国势昌隆,将军岂有弃明投暗之理?

言之凿凿,情之切切,不以威势相逼而以款曲相与谋,娓娓叙述来,如拉家常,其情真,其意诚,其理直,陈伯之虽一介武夫亦不能不为之动容。文采之丰茂,取意之机巧,才思之调畅,莫不曲尽其妙,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令人不忍释卷。然这样的奇文华章,竟不能入选《古文观止》令人费解,更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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