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人一辈子不能摆脱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死亡,一个是税收。

自古以来,税收对于一个国家都是一门“雁过拔毛”的技术活,毛肯定要拔,高水平的表现是:既要把毛拔下来,又不让大雁叫唤,或者少叫唤。但是遗憾的是,大多数时间,往往是不计后果的把大雁拔成了“葛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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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税收方面,中国古代的理财思想大多主张“轻税”。孔子和孟子提出“轻徭薄赋”,认为“民贵君轻”,要求统治者轻徭薄赋,实行“仁政”。隋文帝时期苏威提出“轻赋役”,明代理学名臣丘浚提出的“上之取于下,固不可太过,亦不可不及”等。

或者说“大灾、大荒、大疫之年,休养生息、涵养水源、轻徭薄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中国老祖宗们传统的智慧拿到今天一点都不过时,就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论语.颜渊》中,哀公问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合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鲁哀公问有若说:“年成歉收,国家备用不足,怎么办呢?”有若回答说:“减免税收,何不实行十分抽一的税率呢?”哀公说:“十分抽二,尚且不够用,怎么能去实行十分抽一呢?”有若回答说:“如果百姓富足了,怎么会没有您的呢?如果百姓自己吃的用的都不够,您又如何能得到满足?”

纵观历史上公认的三大盛世,即从“文景之治”到“武帝极盛”再到“昭宣中兴”的西汉盛世,从“贞观之治”到“开元全盛”的大唐盛世和清代的“ 康雍乾盛世”。这些盛世基本上具备国家统一、社会安定、吏治清明、经济发展、文化繁荣、人心所向及持续时间较长等特点。其中铸就这些盛世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轻徭薄赋的税收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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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之前,在税赋应该从轻还是从重的问题上,先秦诸子的看法不尽相同。儒家、道家主张轻徭薄赋,而法家主张收取重税。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韩非就不主张实行轻税制,他提出“悉租税,专民力,所以备难充仓府也”,法家的理论就是,高税赋不仅可以壮大国家实力,而且可以倒逼百姓更加勤勉地劳作,避免懒惰和奢侈。

这种理论思想到底对不对呢?

“别看广告,看疗效!”

秦朝以“法”治国,这个“法”就是法家。秦朝建立前通过商鞅变法而使国家强大,变法的重要措施之一就是统一财税并加重税率。在秦朝,百姓要承担多种税赋,田租以外还有口赋、算赋、户赋、刍稾等,对其综合税赋情况《汉书·食货志》以“泰半之赋”而形容,“泰半”即一大半的意思,综合税赋率超过60%,要说效果呢?确实立竿见影,使得秦国短时间内就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但是这种涸泽而渔的政策也使得秦二世而亡。兴奋剂的危害对人体和国家都是一样的。

面对战乱所带来的民生凋敝、经济衰退,汉初的皇帝们推行了一系列“休养生息”政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把赋税从“泰半之赋”减少到“十五税一”,汉文帝更是大幅度降到“三十税一”。大规模减税的结果,经济逐步有了恢复和发展,国力蒸蒸日上,百姓越来越殷实富足,不但人口增加、粮食生产和商业贸易大幅度增加,人民生活变得殷实富裕,而且国家的财政收入也大幅度增加。

税率减轻的结果却没有出现“国弱民穷”的情况,反而使经济得到了繁荣和发展。据《史记》记载,经过“休养生息”,据载“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粮食多到吃不完而腐败,钱也是花不完,导致连串钱的绳子都腐朽断掉了。

隋朝在很多方面都与秦朝很相像:都是在长期分裂后建立的大一统王朝,秦朝之前是550年的春秋战国,隋朝之前是360年的三国魏晋南北朝。同样短命的隋朝在税收方面也和秦朝相似。

开皇二年(582)隋文帝颁布律令,规定每丁每年要向国家交纳粟二石,称作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作调;服徭役二十天,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作庸,也叫“输庸代役”。国家若需要其服役,每丁服役二十天外,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

这项税收政策的弊端在于按人口、户数收税,而不是按生产资料和财富的实际占有去征收,为避免有人故意不分家以逃税的情况发生,隋朝又颁布了“大索貌阅”和“输籍定样”两项严厉政策,强行确定户数标准和纳税标准并严格监督,通过强化计征手段人为地增加税赋收入。在正常税赋之外,隋朝后来又强征“义仓粮”,规定每户每年向所谓的“义仓”缴纳0.7石粮食。

隋代赋税制度,租、调皆轻于前代。徭役剥削虽规定较轻,并且有了以庸代役的方法,但实际剥削量是很繁重的。隋代的封建剥削,力役仍占首要地位,终隋一代,国家财力始终较盛,民力却早已被榨取耗尽。隋代不是亡于国家穷困,也不是亡于土地兼并,而是亡于滥用民力,这也正好说明了隋代的赋役特点。

唐承隋制,在力役剥削方面规定,每丁每年需要为官府无偿地服徭役二十天,闰年加两天。唐朝建立后汲取隋朝灭亡的教训,也降低了税赋标准。武德二年(619年),唐高祖李渊制定了全面的以庸代役的政策,每丁每年纳“租二石、绢二丈、绵三两”,之后又规定男丁每年服劳役20天,不仅各项标准大为降低,而且规定所有的征收对象只限男丁。征收绢和绵称为“调”,针对劳役的规定,唐朝以后又加以改进,超过50岁免征,同时规定可以按缴纳3尺绢或3.75尺布代替1天的劳役,这项政策称为“庸”,加上2石的“租”,唐朝的主要税收政策便固定了下来,合称“租庸调制”。

唐代前期的租庸调制和隋代租调力役制相比,最大的区别,是庸的确立和制度化。隋代五十岁以上者可以输庸代役,到唐代承担力役的农民已经不受年龄限制,都可以用布帛代替力役。这对于安定农民的生活和发展农业生产是有利的。庸的制度化在中国古代赋役发展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唐朝前期租庸调制下纳税人的整体税负较轻,“租庸调”三项的产值负担率仅为4.5%左右,唐代贞观年间,经济由恢复而发展,到玄宗开元全盛之时,诗称“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历史上汉、唐并举,无疑都证明汉、唐是当时亚洲乃至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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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建立初期,仍然沿用明朝的一条鞭法,但是由于地主藏匿人口和流民增多,使得土地和人口清查很难得到准确的清查;由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和人口增长,丁银已经成为农民一项沉重的负担。为了完善税收制度并从总体上降低税负水平,康熙在位时正式推出了“摊丁入亩”制度。

“摊丁入亩”的主要特点就是“按地征税”,把过去按人、户征收的各种丁税摊入土地中与田赋一同征收,这就解决了税额与负担能力挂钩的问题,更有利于下层百姓。这是一场划时代的改革,因为它事实上取消了自西汉以来征收了近2000年的“人头税”。康熙五十一年(1712)又规定“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此举意在避免地方官员以各种理由向百姓摊派,使百姓的税赋负担总额可控可预期。

清代乾隆时,农业、手工业和商品经济均兴旺发达,财政收入之丰,达到了我国古代社会的最高水平,经济规模和总量居当时世界之最。直至1800年(清嘉庆五年,乾隆于此前一年去世),中国仍然是世界经济的中心,生产能力和出口能力,为世界其他地区望尘莫及。国家的安定富足,又为军力国势的强盛提供了基础。由此出现了文治武功、相得益彰的局面。

中国历史上的繁荣盛世,无不是采用让利于民的低税制,而几乎每个王朝的覆灭,都与横征暴敛的高税制有关。历史和现实都在证明一个事实,大规模减税、休养生息、还富于民,是经济繁荣的不二法门。

优良的税制一定是轻税的

在经济学界,美国供给学派经济学家拉弗(Arthur B Laffer)知名度颇高。拉弗先生以其“拉弗曲线”而著称于世,并当上了里根总统的经济顾问,为里根政府推行减税政策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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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必须保持适当的税率,才能保证较好的财政收入。税率高并不等于政府实际税收就高。因为税率太高,人们就被吓跑了,经济活动减少,政府反而收不上税来。只有当税率达到一个最优值时,实际税收才是最高的。高于最优值时,降低税率后,人们投资再生产的积极性高,生产规模扩大了,政府反倒能够收上更多的税。

2019年6月19日特朗普总统授予经济学家亚瑟·拉弗总统自由勋章,总统自由勋章是美国授予平民的最高荣誉,特朗普将其授予拉弗有深刻寓意。

特朗普在授勋仪式上表示,拉弗证明了增长经济和提高政府收入的最佳途径不是提高税率,而是采取强有力的激励措施。特朗普是继里根之后,拉弗曲线的第二个实践者,至少目前看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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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传统的宣传思维中,财政收入的增长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当站在纳税人的角度来看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是高兴不起来的。因为这些税是每个人的血汗钱。在当前这个房价飞涨、物价高企而收入却在减少、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时候,这些血汗钱对普通老百姓就显得格外重要。

因此,我们有必要思考,我们的税收痛苦指数为什么会高居全球第二?为何每年的税收增长速度远远高于GDP的增长速度?为何“取之于民”的部分民众感受颇深,“用之于民”的部分却十分为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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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有意思的,“耗子”一名其实源于“雀鼠耗”。古时雀鼠耗分为鼠耗、雀耗,原指仓储粮食被雀鼠所损耗,后专指田赋附加税之一。“雀鼠耗”始于唐代。唐明宗李嗣源以雀鼠啄啮为借口,于田赋正税外每石加征雀鼠耗二升。到后汉隐帝刘承祜时,纳粮一石要加雀鼠耗四斗。老百姓苦不堪言,不敢咒骂皇帝,于是骂老鼠为“耗子”,借以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