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张之虎

尾张之虎

织田信长出身的织田家是尾张织田氏弹正忠家,当时尾张国守护斯波氏被守护代架空,尾张国分裂成了两个织田家,分别是统治上四郡的织田伊势守家与统治下四郡的织田大和守家,因为这两个织田氏分别以岩仓城以及清州城为据点,因此也被称为岩仓织田氏与清州织田氏。织田弹正忠家是清州织田氏的三奉行之一,织田家原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弹正忠家还是织田家的庶流,家族的地位自然是不怎么样了。

到了织田信秀担任弹正忠家的家督之时,织田信秀借助其守护代家臣的身份,名为奉公,实际上势力则渐渐凌驾于主家,甚至与主家发生多次冲突。在织田信秀的领导下,织田弹正忠家的势力遍及尾张国西部的中岛、海东、海西三郡,并且还准备南下将势力发展至三河国,弹正忠家通过占领位于伊势湾沿岸的贸易重心津岛,使得家族的财力也十分雄厚。

在《信长公记》卷首里,织田信秀被称为是尾张国的一个非常有器量的武士,各家族中的许多武士都自愿前来侍奉他。其实除了因为织田信秀本人非常优秀以外,他与主家清州织田氏时战时和,通过议和不断扩大自己的权力,最终使得他成为清州织田家内负责军事的一把手,许多原本是作为清州织田家家臣的武士被作为与力编入到了织田信秀的手下,因为这层关系,这些与力最后与织田信秀都结成了主从。

织田信秀

除了这些,织田信秀还不断地对国外用兵,在《信长公记》里,有织田信秀统率尾张国内的军势出阵美浓国与三河国的记录,这说明织田信秀在尾张国的地位可能不仅仅局限于统率清州织田家军队,很可能在对尾张国以外的分国的战争中,岩仓织田家也给了织田信秀一定的军事动员权力。

然而,织田信秀统率国内军队,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其地位高,又可利用职务之便与许多中下级国人领主缔结主从关系,扩张自己的势力。坏处嘛,就是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倒不是织田信秀不行,而是尾张国周边的势力都不是好惹的。天文十三年(1544年)织田信秀率军攻打美浓国,遭到斋藤道三的反击,全军大败而归;天文十八年(1549年),织田信秀原本从西三河的豪族松平家处夺来的安祥城也被今川军击破。一系列的败仗,使得织田信秀在尾张国的权威一落千丈,主家清州织田家有许多人本来就看织田弹正忠家不顺眼,此时更是蠢蠢欲动。

信秀留给信长的“遗产”

信秀留给信长的“遗产”

织田信长继承家督的时候,是织田信秀非常失落的时候。织田信秀在安祥城落城的那一年便生病卧床,因此织田信秀不得不为了家中的稳定,在最后关头将家督传给嫡长子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是在天文十五年(1546年)十三岁时元服的,元服之时,织田信秀将自己的名字里的通称“三郎”赐给了信长,以显示其继承人的地位。织田信长的母亲是织田信秀的正室夫人土田御前,在信长之上还有个大他四五岁左右的庶兄织田三郎五郎信广。

不过织田信秀将家督之位传给织田信长,并不仅仅是因为织田信长是个嫡出的长子,而是经过自己的观察与考虑之后,深知只有织田信长能够拯救如今四面楚歌的织田弹正忠家,从而做出的决定。

织田信长出任家督的时间并不能确定,但是肯定不是像影视剧中那样在织田信秀临死之前指认的,要知道织田弹正忠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没必要玩皇上玩的那套,要是临死前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就去了,那织田弹正忠家估计就得陷入继承人之战,最终灭亡了,不指定继承人对战国时代的这些小家族来说,是一个非常忌讳的事情。

天文十八年(1549年)十一月,就在织田信秀生病的同年,织田信长的第一份文书面世,此时的信长署名乃是“藤原信长”,这封文书是发给位于热田的八个村的一封公告。热田位于古渡城附近,这说明此时的织田信秀已经从古渡城迁出,转移到了末盛城,而将热田以及周边的领地转交给织田信长统治。

织田信长

天文十九年(1550年),织田信秀改变了自己签署文书时署名的花押样式,花押样式的变更,很可能表示着织田信秀的地位变化,有可能是向世人宣告此时的织田信秀已经隐居。

不过话说来,织田信秀留给织田信长最大的遗产,就是信长的正室夫人浓姬,在《美浓国诸旧记》中,给浓姬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斋藤归蝶。同样,在这本书中,天文十八年二月,斋藤归蝶就从美浓嫁进了织田家,在古渡城与织田信长举行了婚礼,这大概是因为这一年织田信秀感到自己的身体不适,自觉时日无多,所以才如此匆忙地想让斋藤归蝶与织田信长成婚,其理由自然不是抱孙子,而是这两个人的婚姻,标志着美浓斋藤氏与织田弹正忠家同盟的成立。

斋藤归蝶

织田信秀长年以来一直与美浓国的斋藤道三敌对,但是此时却突然与斋藤道三和好,还急急忙忙地让织田信长迎娶斋藤道三的寡妇女儿,织田信秀与斋藤道三结盟,同样也是担心织田信长过于年轻,无法统御家族,因此才通过寻找外援强化信长在家中的地位。

傻帽?不,是天才!

傻帽?不,是天才!

织田信秀选中的继承人织田信长,是个十分优秀并且杰出的武士,但是却因为行为不端而在尾张顶了个“うつけ者”的头衔。早年间,中国人在研究日本史时,将这个词翻译成了“傻瓜”,也因此让织田信长背上了“大傻瓜”的头衔,国内的网文作者根据“大傻瓜”一词以及“行为不端”这样的只言片语,或参考影视剧,或自行脑补,从而脑补了织田信长身披麻袋腰缠海带头顶白菜的傻帽形象(不信自行搜索“织田信长”关键词,出现的介绍几乎如出一辙)。

实际上,在《信长公记》里,织田信长擅长骑马,又熟悉水性(《忍者少女千鸟》中的主角就是被织田信长在水中救起的,不得不说日本的编剧即便是在创作改编的艺术作品时也非常注重历史细节),平时学习兵法、弓术,还经常去铁炮师桥本一巴那里接触铁炮这个新玩意儿。但是,织田信长却有一些在当时的人眼里看来不大正常举动,比如着装,织田信长对整齐着装的要求其实挺高的,甚至连跟随自己的侍从的佩刀刀鞘都得统一颜色,只是信长喜欢梳茶筅头,又经常在路上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或者跟侍从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太过亲民的打扮反而被人认为是地主老爷中的异类,而“うつけ者”的意思与其翻译成大傻瓜,其实应该是“非主流”更为合适,或者用当时日本流行的一个词“倾奇者”来形容更好。

织田信秀时期版图

织田信秀在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三月病逝,享年四十二岁,在织田信秀的丧礼上,织田信长并没有穿正装,而是照样梳着茶筅头,直接走到供桌前一把抓起香灰,撒在了父亲的灵位上再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与织田信长对照的,织田信长的弟弟织田信胜则身着正装,十分守礼,因此家臣们对信长的评价开始降低。

与家臣对信长兄弟评价的变化相比,织田弹正忠家分裂的倾向更是可以直接从事实看出,织田信胜获得了父亲隐居时居住的末盛城,而柴田胜家、佐久间盛重等重臣都表示会追随织田信胜。在这种情况下,担心织田信长、同时是织田信长后见人地位相当的一门中年纪较大的伯父织田秀敏与美浓国的斋藤道三联系,随后得到了斋藤道三的回信,斋藤道三在信中表示织田信长年纪尚轻,还需要织田秀敏多多操心。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正月,织田信长的次席家老,同时担任信长老师的平手政秀以死谏言织田信长要改变之前的作为,振兴织田家。其实,织田信长的作为之所以被家中重臣反对,也并不是因为之前的倾奇者行为,而是织田信长在吸取父亲失败的经验教训之后,着重培养一批亲近自己的势力“马廻众”,因此引起家中家臣的不满。平手政秀之死,正是希望信长能够改变这种做法,但是身为织田弹正忠家的家督,要是处处都看着家臣的脸色行事,那才是家族灭亡的前兆呢。

信长的另一个“父亲”

信长的另一个“父亲”

对织田信长的人生起到十分重要的影响的,除了织田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还有他父亲的曾经的敌人,他现在的岳父斋藤道三。在那个封建年代,婚配都是父母操办,别说新郎新娘不需要见面,就连亲家也未必互相见过,派出一两个使者,即可促成婚事,因此从未见过女婿的斋藤道三提出了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婿的要求。

斋藤道三对织田信长也是十分看重的,当家臣在他面前骂信长是个非主流的时候,斋藤道三经常说“这只是玩笑话而已。”这样的话来包庇织田信长。

在会面之前,斋藤道三特意在路上的农家里躲着,偷偷看着打扮得像非主流的信长,而当在正德寺面对面见面时,织田信长又穿上了正装,束起了头发,一表人才的样子让斋藤道三都称赞不已。在二人会面结束之后,家臣问斋藤道三“觉得上总介大人怎么样?”时,斋藤道三甚至说到:“我的孩子,将来说不定只能在这家伙的门外给他牵马了。”

在这次见面之后,斋藤道三对织田信长的支持就不仅仅局限于口头了,天文二十三年正月,织田信长攻打今川家在尾张国设立的军事据点村木砦,应信长要求,斋藤道三不顾领内局势也并不稳定的状况,仍然派出了一千人的军队远道而来尾张国,帮助织田信长防守他的主城那古野城。

斋藤军前来防守的对象并不是今川家,而是织田信长的主家清州织田家,此时的织田弹正忠家虽然名义上还是清州织田家的家臣,但是通过与斋藤道三缔结了盟约,织田信长在家中以及一门之中,确立了自己的绝对优势的地位。

在这之后,织田信长陆续平定了尾张国、美浓国、伊势国,又拥戴足利义昭上洛。织田信长在永禄年间曾自称“织田尾张守”,此时上洛进京,织田信长将自己的官位又改成了“织田弹正忠”,这是织田信秀在天文十二年(1543年)向朝廷进贡四千贯钱维修皇宫时自称的官途,织田信长将自己的官途改成父亲用过的“弹正忠”,其目的就是利用织田信秀在朝廷里的良好口碑来拉拢人心,向大家宣告着,我织田信长,是织田信秀的儿子,是织田弹正忠信秀的继承人。

在织田父子两代的努力之下,织田信长逐渐从一介乡下小领主,开始成为以统一日本为目标前进的“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