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了元旦，天气愈加寒冷，仿佛呼出一口气都能凝结。好在房间里二十四小时暖气，一直春暖花开。
此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阳台的玻璃，折射着五光十色，早上才洗的衣服，已经传来阳光的味道，颜颜把脸贴上去，在老公宋清的白衬衫上闻了又闻，一任并不耀目的阳光灿烂在身上。
犹如在洗宋清衣服时，双手浸在满是白白泡沫盆里的感觉，那衣服代表着宋清，没办法在不干净的情况下，便拿出来冲水。
颜颜姓颜，出身豪门。父母又叠加了一个颜字，好听，好记，简单，妈说是爸足足想了三个月才想出的，她知道父母宠她爱她，不是语言能描述的。
就像婚姻，她喜欢宋清，父母就如她所愿，一般桥段豪门都是联姻或是权衡利弊，但是她的父母一生所愿就是她幸福，为此他们可以做出任何让步。
父母原本是不看好宋清的，但是她喜欢，父母就支持，不仅仅是婚礼、婚房，连宋清的公司都是老爸资金扶持。
颜颜弯起嘴角，有疼她的父母，宠她的老公，幸福就是这阳光的味道。
每天的这个时候，便是她最悠闲的，最放松的时刻，半下午的时光，尤其对她这个居家的女人来说。
宋清高大，帅气，他们是大学同学，他毕业就开始创业，开了一家传媒公司，运作各种短视频，微电影。对于他的才华，她从来都是敬畏和自豪的。
他们住在别墅区，而且紧邻江边，爸说依山傍水，她知道这绝对是非富即贵的富豪家园。
当然，是父母赠送的。
当时宋清很是感动，包括婆婆一家都是感动，宋清发誓要让她幸福。
颜颜相信，不让她幸福让谁幸福呢。
婚后不久，颜颜就觉得房子太大了，四百多平，平时她一个人，就觉得特别的冷和寂寞。
有次，妈妈拉着她的手：“爱就珍惜，要个孩子，更易于婚姻稳定。”
“妈，孩子的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好不好。”
“我和你爸怕你任性，不肯生孩子，我们也可以帮你带的。”
颜颜知道，爸妈一心一意地帮她，为她着想。
结婚三年了，她学会做各种家务和各式饭菜，不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已是称职主妇，所以就想要个孩子，家里能热闹些。
只是宋清一直说：“再等等，公司步入正轨，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颜颜哑然，要孩子和他陪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但是宋清不想，她也不想勉强，顺其自然吧。
邻居黄姐来敲门，她要去超市买菜，问要不要一起，她刚好有车。
颜颜简单地套了件衣服，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黄姐比颜颜大了五岁，但已经有了两个小孩了，人有点发福，却是十分的亲和。
一路上她不断地讲着孩子的趣事，颜颜一边附和着，心里在盘算要买些什么好。
“好像从来不见你老公陪你逛超市？”
“他很忙。”
“也是，他是老板，年轻有为。”黄姐羡慕道，“不过做传媒，公司有挺多艺人吧？”
“应该是的。”颜颜不太关心宋清的工作，他回来也不说，她也不问。
“现在女孩子啥样的都有，你可要当心点。”黄姐似乎说得无心，颜颜嘴角抿了一下，她也似乎听得无意。
生鲜区里，颜颜挑选了上好的排骨，还有一点基围虾，买了一点铁棍山药，外加一点青菜，她慢慢地选着，所幸要得不多，两个人的份而已。
“颜颜，宋清真有福气，娶了你，一看就是旺夫的命，做什么都稳稳当当的。”
黄姐刚抢了一颗大白菜，扒了几层菜帮，剩下的白嫩可人，看见颜颜一直在精品菜区徘徊，就张嘴说道。
“嗯，我们吃得少，有一点就够了。”颜颜赶紧解释。
“你老公挣得多吗？”黄姐问，半天没听到搭话，自言自语：“一定有钱，否则怎么买的房子。”
颜颜没再接话，婚后，老公真没给过家用，公司刚起步，哪哪都用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到家，房间还是黑的，借着路灯，看见宋清的衬衫在夜幕中摇曳，宋清还没回来。
晚上还是很冷的，颜颜加快脚步，打开家门的瞬间，暖流就奔涌而来，她换掉鞋，打开房间所有的灯，似乎怕宋清找不到回家的路。
2
宋清回来的时间越来越不定了，以前会有电话，会说明，会解释，会交代，现在经常都省略了，颜颜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总是无奈地笑笑。
但是她越来越怕寂寞了，把电视定格音乐频道，然后开到最大声，就有不知名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流淌。
伴着不知名的乐曲，颜颜把汤放在火上慢慢煲着，一直到听到门上密码锁按动的声音，她知道宋清回来了。
颜颜在围裙上抹抹手，微笑着迎了出来，他带来的寒气，瞬时让她打了个喷嚏。接过他的大衣，他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呼出的气息，妥妥的荷尔蒙，心就开出一树的花朵。
“吃什么？”
“排骨，基围虾。”颜颜甜甜地笑着答，这两样都是他的最爱。
随后，她顺手把电视静音，其实他们都是爱静的人，平时说话声音也都是低分贝，宋清注意到了音量，呵呵笑着：
“这么大声，不怕扰民？”
“我们哪有民啊？”
也是，别墅，哪有隔壁？
“老婆，今天做了什么？”宋清关切地问。
“能做什么，还不是照旧。”颜颜嘟起嘴巴。
其实别墅上上下下打扫起来，还真得个人，颜颜每天也不得消停。
“我们雇个小时工吧，这样你就轻松点了。”宋清拥住颜颜，“我可舍不得你受累呢。”
颜颜想，自己要是有份工作就好了，就能名正言顺雇小时工了，婚前也是有工作的，可是老妈非要让她早点怀孕，就辞去了工作，可是宋清却不想这么快要小孩，所以颜颜就被夹在了中间。
宋清坐下吃饭，他吃得很少，颜颜知道他一定吃过了，大学时她知道他的饭量。但是也没点破，吃过还吃只是不想让她失望而已。
收拾停当，颜颜从厨房出来，宋清已经在书房了，颜颜走了进去，看他正审查一些短视频，便没意思地转身走到阳台，除了天边的星，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寂寞。
微信响，颜颜看了一眼，是小鱼，闺蜜。
颜颜接起，立马听见小鱼欢快的声音：“Hi，颜小主，吃完饭没？”
中国人的礼节，第一句永远是“吃了没”。
“怎么这么闲？”小鱼结婚两年，儿子两岁，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很久没联系了。
“我忙你也忙？也不打个电话关心下我。”小鱼娇嗔。
“谁知道你啥时候有空啊，啥时候孩子不睡觉不吃饭不换纸尿裤？”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怎么样？你有动静没？你结婚可三年了，我都后来居上了。”小鱼和老妈一样，见面先关心怀孕否，似乎已经成了她们和她相处的第一要素。
“快纳入日程了。”颜颜确实想了，她想和宋清正式说这个事。
聊得正欢，宋清走了过来，并揽过她的肩，她轻轻地靠了过去。
宋清愉快地和小鱼打招呼：“你好！”
小鱼咯咯笑着：“大帅哥上线了，颜子，不耽误你们造小人了，哈哈……改天。”
宋清迷茫地看着颜颜：“你们在说什么？”
颜颜侧脸，看着宋清俊逸的脸庞，深邃的双眸，暖暖地说道：“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小朋友？”
颜颜清楚看见闪亮的眼底暗淡了一下。
“再等等，马上。”宋清没看颜颜的眼睛。
“为什么？我可以自己带，不影响你工作。”颜固执道。
“我怎么忍心把孩子全部推给你，我会心疼。”以往这话，颜颜会感动，可是今天听来，却觉得有点差味，如果心疼她，她的心疼他怎会不知？
……
颜颜睡不着，黑暗中对着宋清说：“老公，我还是想要孩子！”
她伸出手去摸他，发现他在床的一隅，离她很远，登时心里一惊，很快，他的手就勾了过来，拉住她的。
“宝贝，对不起，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们就要小孩，我知道你喜欢，我保证。”
“嗯，我只是觉得寂寞……我会等。”
有泪水溢出，颜颜转过身，任凭泪水穿过鼻梁，眼窝，流到枕上，怕宋清发现，她没擦，放匀了呼吸，假装已经睡眠。
夜是这般的安静，能听见宋清均匀的呼吸声，颜颜大脑皮层却越来越活跃。
她想起童年，读书，工作，结婚，一遍一遍梳理着，虽然都是前呼后拥，但是妈妈一直苛求她要做个贤妻良母，贤妻，她自问做到了，而良母，这么简单的事，却是一拖再拖。
她突然觉得宋清陌生起来，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3
一晃春节就到了，每年春节他们都会去宋清的父母家，他家有奶奶，一直和父母同住。
每次看见婆婆对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颜颜都觉得特别温暖。奶奶八十九岁了，常年卧床，婆婆每天给擦拭，翻身，房间没有一点异味，身上没有一块褥疮。颜颜喜欢这样的婆家，心里踏实。
宋清搬进大包小包的过年用品，看着堆起有半个人高的盒盒罐罐，婆婆一个劲说：“家里啥都有，以后别买这么多。”
颜颜弯起嘴角，婆婆年年这么说，但是他们年年这样买。宋清回家的次数不多，尽管只是市里到乡下，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宋清忙，所以平时很少回来。
颜颜有时候是想过来看望老人的，但宋清说她自己一个人回，不放心，两个人一起，他又没空。除了春节，其他节日都在颜颜的父母那里，宋清似乎更看重她的父母。
放下东西，颜颜就开始陪着婆婆准备年夜饭。其实，婆婆早就准备好了，昨天，婆婆就把肉烀好了，鱼也收拾停当，鸡也焯好，等待二次加工。就连三十晚上的饺子馅婆婆都备好了。
每年都是这样，婆婆一家把她当公主似的宠着，当神一样地供着，连一向说话大声大气的公公，只要颜颜回来，都会屏气呼吸。
颜颜摩挲两手，最后拿起几头蒜，每年都干剥蒜的活。
婆婆炸丸子，油烟很大，婆婆说：
“颜颜，去客厅剥吧，这里呛得慌。”
颜颜端起装蒜的盘子，离开厨房，看公公和宋清正在聊天，转身就来到奶奶的房间，一边干活一边陪奶奶也不错哦。
“奶奶，我陪您来了。”颜颜温柔地笑着。
奶奶眼睛半天没转过来，颜颜想起了鲁迅笔下对于眼神的描写：“偶尔间或一轮”，此时再恰当不过。
“奶奶，我来陪您！”
“坏人，坏人！”老人嗓子咕哝着，但是颜颜听得真真切切。
“奶奶，谁是坏人？”颜颜弯下腰，轻声附在老人嘴旁。
“坏女人，坏女人。”奶奶不看她，嘴里不停地叨咕。
颜颜突然意识到奶奶说的是她，她是奶奶眼中的坏女人。
她愣在那里……
“颜颜，怎么在这儿？去客厅，我帮你。”宋清推门进来，拉起她的手。
奶奶眼睛盯着宋清，从进来就盯着他看，颜颜再次意识到老人不是偶尔间，而是不想看她。
为什么？
颜颜觉得结婚三年了，奶奶好像真的不喜欢她唉，从不搭理她，以前没注意，大家总是圆场，说老人年纪大，听不见，可是别人和她交流都很顺畅啊，为什么独独不接受自己呢？
宋清半推半抱地把颜颜带到客厅，反身回到奶奶的房间，随后房门也关上了，颜颜知道宋清一定是和奶奶说什么去了，她手里剥蒜心里发愣。
宋清从奶奶房间出来，又到厨房和婆婆耳语，不用问就是汇报刚才的事，颜颜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奶奶口中的坏人？
乡下的年味还是浓烈些，三十下午就有鞭炮噼噼啪啪地响，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年夜饭刚吃完，就有邻居过来拜年。
颜颜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来人就起身让座，端茶倒水，可是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这让她如坐针毡。
看看宋清也不在，于是起身，穿上大衣，悄悄出门。
冷冽的风瞬间穿透衣服扎进身体里，她缩了缩脖子，仰头看着本是暗黑的乡下夜空，因为不停地有烟花腾空，开始耀眼夺目。
她顺着门前的石板路，悠闲踟蹰，烟花下是一幢幢农舍，家家户户门廊上是大红的灯笼，真的是高高挂起，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尽收眼底。
颜颜心里敞亮不少，她甚至看见了夜空里的星对她眨着眼睛。
4
颜颜忘了自己走了几条街，但是在一个转角处，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也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怕明天人多眼杂，所以现在叫你出来，这些钱你拿着。”
“宋清，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自作多情了，从你选择物质以后，我不再认识你，我也看不起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最后一次，请以后别再打扰我们。”
一个年轻的声音。
颜颜愣在那里……
这是什么戏码？
颜颜疯狂脑补，大三下半年就和宋清恋爱了，宋清整整追了半年，然后每天都腻在一起，没发现宋清还有过往。对，宋清好像说过有个青梅竹马，但是高中就分开了，女孩去了南方，莫不是就是那个？
为什么要见面？
为什么要给钱？
为什么说不要再打扰我们？
我们是谁？
他们说什么颜颜已经听不进去了，手在衣袖里剧烈颤抖，本能地想冲过去问个究竟，然后给某人一耳光，可是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转身，消失在夜空里。
颜颜机械地走着，她想理个思绪，她想不清楚哪里错了，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晶莹，然后破碎，然后滚落，她以为她不会哭。朦胧中看着热闹的喜气景象，她突然觉得好空虚，似乎都是镜花水月，也是海市蜃楼。
不知不觉，她出了村子，并走了很远，她意识到的时候，是因为一辆路虎停在身边。
她茫然地看进去，一张年轻俊气热情洋溢的脸正探过来，和她的目光相撞：
“这是哪家小姐姐，大半夜跑出这么远，不怕遇到坏人啊？”
流了太多的泪，经过冷风，此时颜颜的脸开始发涩发疼，连张嘴都费劲，车上的男人愣了一下，接口道：“你从村里走出来的？你不是村里人？你是哪家媳妇？”
一连串的问题，颜颜不想说话，便默不作声。
男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先上车吧，你这么走会冻伤的。”
边说边下车，高大的身影移到颜颜身边，打开车门，把她塞到副驾上，他说她冻得像冰棍，她坐下都费劲，她想他说的是对的。
他不再说话，也没开车，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村庄，他不知道她走出村子是要离开还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走着离开好像不是办法，而且是大年三十，所以他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颜颜的手机响了，他看她没有接的意思，就替她按下接听键，他想知道她是谁。
“颜，颜，你在哪呢？是迷路了吗？发定位给我。”
宋清焦急的声音。
话筒那边，颜颜能听见寒风呼啸声，半夜三点，即使年夜，大家也都睡去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有三十秒，颜颜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想必宋清也听见了，他急声问：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很想你。”
话筒里一片沉默，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刮过，清晰如在耳畔。
颜颜的声音有些发抖，可能是冷的，嗡嗡着鼻音说：
“我没事，我一会就回了。”
她挂断电话，没说自己在哪里，她还没捋清思绪。
“你是宋清的老婆？那个富家女？”身边的男生嘴角挂着一丝蔑笑。
“吵架了？”男生接着问。
看颜颜许久没答，也不生气，继续自言自语：“我是他同学，郑前。”
颜颜觉得名字挺好玩，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男生捕捉到了，语气也轻松了些：“当然此郑前非彼挣钱哦。”
“你们是同学？怎么没听他说过？”颜颜终于开口。
“我大学在北京，毕业没回来，这不机票都没买到，开车回来，路上还堵车，开到现在。”男人嘴角自嘲地笑着。
“宋清那个青梅竹马叫什么？”颜颜突然问。
郑前怔了一下，疏离地说：“宋清没告诉你？……也是，他怎么好意思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颜颜恳求地看着他。
“这不是什么秘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故事简单，上大学之前宋清一直和小莲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的，大二他们还在一起呢，全村人都知道。后来宋清就移情别恋了，他说你优秀，你美丽，现在看你确实是优秀美丽。”
这段爱情宋清坦白地说过，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看向男生：“然后呢？”
“什么然后？”郑前没看她，眉头紧锁，咬着牙床骨，一字一顿地说：“他没告诉你？”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颜颜哀求地看着郑前。郑前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似的开口道：
“最瞧不起这小子的做法，我告诉你然后。小莲怀孕了，为他生下儿子，当然，这些都是在认识你之前。”
颜颜愣在那里，无论怎么脑补，都补不上这个戏码，宋清只说了前部分，没说过他恋爱已经恋出了儿子，这是隐瞒，为什么？
因为她，他可以平步青云？
所以，婚后才一直不想要孩子，所以……
郑前慢慢发动了车子。
颜颜整个人都是懵晕的状态，似乎什么都不对了。
5
回到家，宋清一步跨过来，紧紧地抱住颜颜，同时也被颜颜浑身的僵硬吓了一大跳。
“颜颜，你……”
“怎么和郑前在一起？”他都没和老同学打招呼，也没问老同学一路辛苦，只是关心她怎么和他在一起。
“他都和你说了什么？”颜颜知道这是他最关心的。
颜颜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滚烫的热水。
然后自顾自地回到房间，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她也径直奔床而去。
宋清盯着颜颜苍白的脸，脸上一片思虑，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但能感觉到她的悲伤，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害怕和恐惧。
二人都没有说话。
颜颜费了半天劲脱衣钻进被子里，宋清扑上来，将她搂得紧紧的，说这样助于取暖。她不停地踢他，说他神经，他全然不顾。
“颜，你相信我吗？我很爱你，婚后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今天的你，让我害怕。”
快要睡着时，她说了一句：
“能不能早点回去，我想家了。”
梦中，她不再这么平静，而是歇斯底里，手足乱舞，不停地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脸，用尽平生的力气。
然后宋清出现了，眼底还是那么温润，脸上不见波澜，她用力地扼住他的颈部，似乎想让他窒息，而他也真的因为被扼住，脸色发红发涨，开始奄奄一息。她又开始大叫……
她被婆婆叫醒，已经早上，颜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早饭该是她做，即使不能独立完成，也要辅助做些力所能及的。
她想起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婆婆伸手在她额上探了一下，惊恐地说：“颜，你好像发烧了。”
全家立刻兵荒马乱，宋清拿出感冒药，但是婆婆说：“先吃点饭，先吃药刺激胃。”
大年初一早上一般都是饺子，婆婆说饺子太油腻，指挥着宋清把昨天的米饭加了一点开水，服侍颜颜吃下，连同两片感冒药。
颜颜觉得一切是那么的虚无，甚至虚伪，所有人对她好，也许对的不是她。宋清不让自己单独回来，只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悲伤像是一把无情的剑，把她的心斩得七零八落，鲜血汩汩地流淌，却找不到止血的药。
颜颜的感冒有加重的迹象，高烧不退，下午已经烧到三十九度。
宋清不敢耽搁，抓起衣服就冲出去请医生，好像她是癌症末期似的。大过年的，把医生请到家里，婆婆拿出他们带来的礼盒，又对医生千恩万谢。
医生先给颜颜打了退烧针，然后又是消炎针，一顿忙乎，直到颜颜沉沉地睡去。
睡到半夜，再醒来，已经好了很多了，鼻子也通了，房间关着灯，窗帘也拉着，黑漆漆的，宋清不在身旁。
他去了哪里，颜颜不想知道，一个孩子的父亲，要做的事情很多，虽然是在她之前，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他有儿子这个事实。
和善良无关。
她穿上大衣，四处找车钥匙，她想离开这里，她很迷惘，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爸说宋清优雅，安静，内敛，但也是城府极深，这不是什么好事，看来，爸是对的。
他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地对他笑，宠溺地看她笑，小心翼翼地陪她笑，从没有过二十几岁男孩的激情和勇猛，他压抑一切和冲动有关的东西，把她奉为神明，只因她是捷径。
有情也罢，无情也好，如果这是一场戏，也注定了，终将会落幕。
然后她听见了门口车响，宋清推门进来了。
他看见地上收拾好的行李，一把抓住颜颜的手：“我刚去了郑前那里，听我解释，我和小莲确实恋爱过，遇见你我才知道，小莲只是我青春的冲动，你才是我一生所爱，所以我就提出分手。”
“她是同意的，就外出打工了，我不知道当时她怀孕了，而且把孩子生了下来，我知道时比你还震惊，整个人都傻掉了，所以我迟迟不敢要孩子，孩子一词就是我的心理阴影。”
“可是，再不愿意，我也不能逃避责任，所以每年回来我都会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你说我怎么敢告诉你？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
“我不怪郑前，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选择，所以我也不敢要孩子，我不想你因为孩子选择将就，我想要你开开心心每一天。”
宋清似乎如释重负，而后，平静地对她说：“现在我可以送你回去了，从此我没有一点秘密，终于不用战战兢兢。”
“颜，我不能失去你，我需要你。”他声音透着疲倦。颜颜扬起头，但泪却流进心里。宋清，你需要我，但是却不爱我。
颜颜大脑空白，她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能决定，她需要想一想。
但是有一点她是确定的，任何理由都不是欺瞒的借口，有儿子，知情与否，他都有责任第一时间告诉她，而不是不敢或是害怕，这是欺骗。
她终于庆幸，多亏没有孩子，否则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决断。
后续
颜颜被父母送到了法国，她喜欢时装，五岁就开始学习绘画，二十八岁继续，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只要是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换了号码及微信，断绝了一切和宋清的联系，她不想听宋清的碎碎念，什么善意的谎言，只要是谎言，没什么好坏，不是婚前发生的，婚后就能得到原谅，她没那么大的心。
半年后她拿到了离婚证，那一天，彩霞满天，梧桐摇曳，有淡淡的彩虹挂在天空，而她已是泪流满面。（作品名：《你予婚姻一场浩劫》，作者：心元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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