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司便秘了。。
厕所隔间的计时器每秒钟跳动一次,咔哒咔哒响个不停,像是出租车上的计价器,每秒都是我被扣的工资。
我拉不出的是屎,我蹲没的是钱。
我抬头看着计时器,冷汗直冒,肚子紧张地咕噜咕噜响,里面栖息着骇人的猛兽,却迟迟不愿意出笼。一只爪子在笼子边缘试探,抓得铁笼直冒火星。
越紧张越上不出来,肌肉绷得紧紧的,我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去医院打针,护士阿姨总是轻轻拍我的屁股,说:“放松!放松点,一会针头折里面了。”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会把屁股绷紧。如今我三十五了,终于验证了护士阿姨的正确性,没有人再拍我屁股了,但有些东西永远折在里面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想起这句话,世界咬合力排行榜应该有我的菊花一席之地,我拿出手机查了查咬合力最强的动物是谁,计时器在响,咔哒咔哒。
年轻的时候上厕所从来没遇到过这个问题,人到中年,几把软了,屁眼却紧了。这事真是说不大通,人生最难以启齿的两件事同时发生,阳痿和便秘,就像是一种诅咒,降临在每个不得志的油腻男人身上。又或者是一个许可证,通知我可以进入失败者名人堂。
咔哒咔哒。
一个小时了,我虚弱的起身,靠在厕所隔间上点了一根烟,明天早会领导肯定要讲评这件事,当着全公司的面质问我,为什么上了这么长时间厕所。
便秘,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这两个字,这个词并不美妙。
我试着用文学一点的手法念出,便秘,舌尖不动,分两步,从牙齿到牙齿,便 秘。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咔哒咔哒,咔。时间定格在一小时零三分,我把烟掐灭,浑浑噩噩走到工位上,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练习如何顺畅的说出便秘这两个字。睡觉之前媳妇穿着新买的情趣内衣问我“咋样,有感觉吗?”
我说“便秘。”
媳妇说“得了,睡吧。”
“徐越。”第二天一早,领导扯着嘴角念了我的名字,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上厕所一个多小时,能给大家解释一下,你在厕所干嘛吗?”
我站起身,嗫喏着,说不出声。
“大点声啊!屁股那么大嘴巴那么小?!”领导把一日总结直接摔到我面前。“大声说出来!“
我说:“我撸了一发。”
领导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我,会议室坠入真空。
“啥?”
“我撸了一发。”我又说了一遍。
领导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开,像是被扔在地上的鱼,办公室的真空里没有空气。
领导费力挤出来一句“一个多小时,你撸了一发?”
我说:“抱歉,我也控制不了。”然后坐下。
所有人开始沸腾,欢呼,一场大爆炸,宇宙开始诞生,万物生长,我听着其他人的尖叫,内心却稍微有那么一点得意。就像是胸部一样,发育良好的中学女生总会弯腰驼背试图掩盖,以免他人的流言蜚语,但等她们到了一定岁数,就会知道那指指点点多是出于嫉妒,从而懂得胸部是上帝之光,只管挺起胸膛。三十五了,正是我挺胯的好年纪,这种欢呼不会让我羞耻,只是把我拖进来了一种虚幻的荣光。
领导拍了几下桌子,声音淹没在尖叫声里,只吐出几个泡泡。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公司老徐,三十五了,性能力极强,性欲控制不住,在公司撸了一小时,厕所计时器可以作证。传得有鼻子有眼。公司几个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含着敬畏,这就和九十岁还能下床蹦迪一样,你在敬老院里那就是无冕之王。
我上厕所的时候,排队的人群自动分出两行,犹如摩西分海,人群目送着我,犹如看着活的奇迹。
我骄傲地脱下裤子,准备蹲下,却发现门没有关上,我正要用力扣下,一只手伸了进来,拉扯着一个漂亮的躯体,上帝之光沉甸甸地坠着,顶进我的视线。
我有点懵,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应该先说这是男厕所,还是先提醒坑位上有人。最后我决定先提起裤子。
“听说你很猛啊,咱俩干一发吧。”
女人开门见山。
道德困境,每个中年男人都会遇到的两难抉择。当然不是要不要背叛妻子,我们这个岁数从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而是便秘和阳痿哪个更容易说出口。
上帝之光往前送了送。
我说:“我是gay。”
老徐是个性能力巨强的gay,我品了品新称号,不算坏。到了下午已经有女同事邀请我手拉手上厕所了,我感受着莺声燕语,心里一阵荡漾。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尊重,我知道,我赶上了潮流。
我放心蹲下,快慰地脱下了裤子,另一个屁股怼进了隔间,看不清脸,只有一个男声“哥哥操我。”
我有些慌乱,很少有中年男人会遇到这个问题,我知道,我的每一句回答都在开创历史。
我说:“我是0。”
回到工位上,我细细回想我的答案,只觉得击节赞叹,精彩。一个0性能力很强,犹如锦上添花,骑士身上的勋章,只起到装饰作用,好看但是没有必要。我的虚荣心可以得到满足,但又不会因此承担什么必要的责任。
我敲了两行代码,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有上完这趟艰难的厕所。
我趁着没人的时候,小心翼翼溜进去,紧锁住大门。反复检查了几遍,才暗暗送了口气,一转身却已经在一个粗壮的怀抱里。
“我就喜欢你这样能力强的0,干着有劲。”
我沉默了,沉默在拥抱里,沉沦在生活中。我想我为什么要受这份罪,为了面子和一点点尊严,去用谎言编织生活。可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我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给自己花的钱却屈指可数,我有爱人,有法律保障的婚姻,可法律保障不了我的性生活。我一无所有,所以想抓住一点点可怜的尊严,我很难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错,那是什么让我陷入这种境地,我这种痛苦和难堪又该怪罪于谁。我只觉得一个庞然大物悬于上空,像是一朵乌云压在所有人头顶,视野所及的远处阳光明媚,我的双眼透过阴雨,却又无处可藏。
我说“我……”
晚上回到家,媳妇已经躺在床上了。家里不让抽烟,我洗完漱坐在床头,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坐了很久。
媳妇翻身看我,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便秘治好了。”
媳妇说:“多大点事,还以为你阳痿治好了,撒冷睡吧。”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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