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气候经济与人类未来》,作者:【美】比尔·盖茨,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经出版社授权在网易新闻平台发布,欢迎关注,禁止随意转载。】

如果没有创新驱动,人类无法实现零排放的目标。

请不要因本章的标题而感到压抑。我希望我现在已经说清楚了,那就是我相信零排放的目标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在我们需要做什么及我们需要克服哪些困难方面,如果不讲究会计诚信,我们是无法解决气候变化之类的问题的。因此,带着我们能找到解决方案的想法,其中包括加快从化石燃料到清洁能源过渡的方法,让我们来看看我们当前面临的最大障碍。

化石燃料如同水资源。它们是如此普遍,以至于我们都难以全面了解它们(以及其他温室气体来源)对人类生活的种种影响。

我发现,要在这方面讲清楚,最好还是从日常生活中的物品说起。

你今天早上刷牙了吗?牙刷的主要材料是塑料,而塑料是由化石燃料石油制成的。

你早餐吃的面包、喝的麦片,其谷物原料是使用肥料种植的, 而生产肥料的过程会释放温室气体。收割谷物的拖拉机是用钢制造的,炼钢的过程会排放碳,而且拖拉机行驶烧的是汽油。再看你午餐时吃的汉堡,我中午偶尔也会吃汉堡,其所用牛肉涉及温室气体排放,因为牛在打嗝和放屁时会释放甲烷;制作汉堡胚要用小麦,在种植和收割小麦的过程中也会排放温室气体。

换句话说,化石燃料无处不在。仅以石油为例,全球每天至少消耗40亿加仑石油。无论是哪种产品,在如此庞大的规模下, 人类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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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化石燃料之所以无处不在,背后有很好的理由支持——价格低廉。正如人们所说,石油比软饮料还便宜。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还不敢相信,但这是真的。我们来算一下:一桶石油大约42加仑,2020年下半年,每桶石油的平均价格约42美元,所以每加仑石油的价格约1美元。同一时期,在Costco超市,8升装苏打水售价6美元,折算下来,相当于每加仑2.85美元。

即便把油价波动考虑在内,结论也是一样的:作为一种产品,全球日消耗量高达40余亿加仑的石油,其价格还不及健怡可乐。显然,它的价格并没有反映出其所造成的危害,也就是在提炼和燃烧过程中对气候变化、污染和环境退化造成的影响。

就化石燃料而言,光是想一想这个问题的广度,就已经让人眩晕了。不过,它还没有发展到让人束手无策的地步。一方面,我们要部署已有的清洁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另一方面,我们要在“零碳”能源领域实现突破。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找出有助于实现净零排放的路径。这其中关键的一点就是降低清洁能源的成本, 使之变得和使用化石燃料的成本一样低,或者两者大致相当。

不幸的是……

历史并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仅从早前能源转型所用的时间来看,“尽快”是一个漫长的历程。

我们做过类似的事情——从依赖一种能源转向依赖另一种能源,我们知道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持续几十年。你可以想一下,石油在人类能源供应中成为重要组成部分花费了多长时间

要知道,石油的商业化生产从19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半个世纪之后,它在世界能源供应中的比例仅为10%。这之后又过了30年,这个数字才达到25%。天然气也经历了类似的轨迹。1900年,它在世界能源供应中的占比为1%,而把这一数字提升到20%,用了70年。核裂变比它要快得多,从无到有,到占比10%,总共用了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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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能源的采用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能源转型是由先前对我们来说不重要的东西驱动的。过去,我们之所以从一种能源转向另一种能源,是因为新能源的价格更低廉,因此转换动力更大。比如, 我们不再燃烧数量庞大的木柴转而开始大量烧煤,原因就在于1磅 重的煤提供给我们的光和热远超1磅重的木柴。

为什么能源转型需要如此漫长的过程?

燃煤电厂跟计算机芯片厂是不一样的。你可能听说过摩尔定律——戈登·摩尔在1965年预测微处理器的能力每隔两年会提升一倍。事实证明戈登是对的,而摩尔定律也是计算机和软件行业一路腾飞的主要原因之一。随着处理器能力的不断增强,我们可以开发更好的软件,它驱动市场对计算机的需求,对计算机需求的增加又为硬件公司提供了持续改进机型的动力,这反过来又要求我们持续开发更好的软件。如此循环往复,也就形成了一个正反馈环。

你有时会听到人们引述摩尔定律作为理由,认为人类在能源领域也可以取得同样的指数级进步。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确不能。计算机芯片是个例外。即便你发布了一款不甚完美的软件,但只要它的净效益足够高,客户依然会对其给予热烈回应, 并积极给出改善意见。在这个行业,成本几乎都是预付成本,完成一款产品的开发之后,生产更多该产品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

现在,我们把这个行业同能源行业进行比较。首先,在能源行业,你要投入庞大的资本成本,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假设你花10亿美元建了一座燃煤电厂,那么接下来你再建一座燃煤电厂,其成本不会有丝毫的减少。

其次,我们这个社会对能源行业的风险容忍度很低。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我们需要可靠的电力。在用户每次按动开关时, 电灯最好立刻就能亮起来。

在坚持固有事物方面,人类有着强烈且可以被理解的动机,尽管我们知道这一事物是致命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些动机, 进而打造一个能源体系,使之全面涵盖我们所喜欢的东西(比如可靠性和安全性),并摒弃我们所不喜欢的东西(比如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但这并非易事,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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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法律法规已经严重过时。“政府政策”这个词并不会让人产生一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当今很多有关环境的法律法规在起草时并没有把气候变化考虑在内,它们的施行是为了解决其他方面的问题,而现在我们试图用它们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量。在某种程度上,这就好比用20世纪60年代的大型计算机尝试开发人工智能。

过时的政策并不是唯一的问题,我们应对气候和能源问题的策略一直在围绕选举周期变化。每隔4~8年,入主华盛顿的新政府就会提出自己的能源优先事项。优先事项的改变本身并没有错, 而且每届新政府都会这样做。问题是,这会严重影响那些依靠政府拨款的研究人员,也会严重影响那些依赖税收激励政策的企业家。如果每隔几年就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工作,再从头开始另外的研究,那么不管是什么项目,都很难取得真正的进展。

最根本的一点是,我们当前的能源政策对未来温室气体排放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可以把所有有案可查的联邦政府政策和州政府政策汇总起来,然后把它们在2030年前可贡献的减排量相加,看看它们的影响有多大。合计起来,这个数字是3亿吨, 约为美国2030年预计排放量的5%。

虽然我相信我们可以改变现状,但这必然是一条艰难之路。

更不用说现在还存在这样一种实际情况,人们在气候问题上的共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但即便你接受气候变化的事实,也未必就认同这样一种理念:我们应当大规模投资有助于应对气候变化的突破性技术。

比如,有人会说:“是的,气候正在发生变化,但这不值得我们花那么多钱去阻止或适应这种变化。相反,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到那些对人类福祉影响更大的事项上,比如健康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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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论调,我的回应是:除非我们迅速实现零排放, 否则糟糕的事情(或许有很多)极有可能在我们大多数人的有生之年发生,非常糟糕的事情则会在下一代人的时间内发生。即便气候没有恶化到威胁人类生存的程度,它也会让大多数人的境况变得更糟,对极端贫困人口的影响更甚,他们会更加穷困。在我们停止向大气中增排温室气体之前,这种情况会持续恶化。因此,它理应受到与健康和教育同等程度的重视。

我们常听到的另一个论调是这样的:“是的,气候变化是真的,它的影响也是糟糕的,但我们有阻止它的一切手段。凭借太阳能、风能、水能,以及其他一些工具,我们足以应对气候变化。在第四章到第八章中,我会解释为什么我不认同这一观点。在应对气候变化的问题上,我们是具备一些所需的工具,但还远远不够。

在建立气候共识方面,我们还面临另外一个挑战:众所周知,国际合作是个大难题。无论涉及什么事情,要让世界各国达成一致很难,特别是当这些事情会产生新的成本时,比如控制碳排放的开支。美国退出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定》的事实表明,维持全球契约跟当初建立全球契约一样困难重重。

总之,我们需要以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快的速度完成一项从未遇到的艰巨任务。为此,我们需要在科学和工程领域实现众多突破。我们需要着手建立新的共识,并制定新的公共政策,推动若非如此就不会出现的转型。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能源体系,既能阻止我们去做我们不喜欢的事情,又能帮助我们去做我们喜欢的事情——换言之就是在不变中寻求彻底改变。

切勿绝望。我们是可以做到这些的,至于具体怎么做,我们已经有很多想法,其中也包括一些很有前景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一章中,我会解释我是如何区分这些有前景的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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