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新疆昌吉县六工地区东边的考克勿则克草滩发生了 一起昌吉县六工的土豪纠集“自卫队”枪杀哈族牧民的大惨案。事后，贪官污吏相互串通，狼狈为奸，竟将偌大的一起惨案定性为 “追击土匪中误伤”搪塞了结。迄今惨案的真相除现场附近一些群 众外，大多数人仍一无所知。

本文是笔者30年前办案的回忆，现又查阅档案资料、走访在 世的知情老人，将惨案真相公布于世（因时隔多年，案情复杂，若有不妥之处，切望知情同志斧正）。

一、考克勿则克概述

从昌吉六工乡沙梁子村，南至乌市头屯和三工梁，东抵米泉 高家湖和青疙瘩湖，北接五家梁，位于头屯河东岸，地处迪、乾、 昌三县接合部的一马平川的数十万亩大草滩，汉回族叫马莲滩黄 水槽子，哈族牧民自古叫“考克勿则克"（绿草滩）。上游东部叫 阿合其（芨芨滩），西部叫库热克勿则克（黄草滩）。草滩中部约 有6亩地的一片百年前的哈族古墓群。据沙梁子老人马万德讲，他 爷爷等六户回族在光绪二年（1876年）初来定居时，这里早已是 哈族牧民的夏秋牧场，又是牧民赶着畜群上山和下北沙窝转场的 ，大牧道。在草丰年，这里放牧着50群左右的畜群；干旱年，至少 也有20群牲畜。每年夏季都绑骡马做马奶子，每逢喜庆日都举行 赛马、“姑娘追”等活动。草滩上人欢马叫，一片自然美景。

在杨增新统治时期，此地由乾德县的快拜干贺根管辖，1944 年后由艾留吾苏乡约管辖。

每年牲畜转场后，历来有五六家的畜群在这里过冬越春，他 们和沙梁子的回族和睦相处数十年，并有4户和哈族牧民结了姻 缘。

哈族牧民卡万乃一曼部落加热包勒代家族人，为人忠厚正直, 乐善好施，1945年秋天，亲属们提出办座哈文学堂，让孩子们学 些文化，卡万一口答应，积极主持，和亲友们动手建教室。四周 栽上椽子，椽子中间编上苇墙，两面抹上草泥，盖起了 25平方米 的简易房。卡万自己出钱聘请了塔塔尔族阿西木当老师任教，办 起了 14个学生的识字班。是年冬季牲畜转场时，学生们的父母给 子女留下口粮、冬肉后都迁入了冬窝子。

二、惨案的起因

是年秋季，玛纳斯以西的大批汉、回族群众纷纷向东内迁，在 榆树沟乡北边游荡漂泊的哈族牧民加以贾塔以尔、毛勒大江等兄 弟4户（属开烈部落吾瓦克家族），不愿与外来牧民接触。他们的 牲畜与家眷转场到距离新疆首府迪化北部约30公里的考克勿则 克这个“安全地带”过冬季放牧。为了吃水便利，帐房扎在四户 坝下游头屯河的东岸上。他们定居几天后，头屯河西岸昌吉县六 工地区的土豪杜瑞派狗腿子阿拉西（蒙族）和安木都（维族，外 号瞎包头），数次来纠缠，要“买”以贾特别心爱的黑儿马，后 来又说“我家掌柜的说，用两匹大马兑换气都被马主人拒绝（马 主前已打了招呼，以后不准再提“买马”的话，否则要生气）。

11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那匹膘肥体壮的黑儿马和一匹紫骤马 在草滩上被盗。四户哈族牧民全力以赴，四处寻找，又一连六夜 在杜瑞庄上下主要路口守候，均无结果。其实，被盗的当夜，马已拉到昌吉城内杜瑞之兄杜祥的油房中喂养，后失主知道杜瑞所 为，怕其势力，不敢到庄上去寻找，更不知会无辜招来杀身的横 祸。

三、精心策划，栽赃杀人

马主忍痛放弃寻找后，杜瑞作贼心虚怕生后患，一不作二不 休，即与御任农官李多寿、原乡约吴成三人密谋，栽赃杀人。他 们到处煽风点火，扬言河东岸的这些哈萨克都是上站（乌劳西）迁 入的“土匪"，并唆使杨福生等农民向昌吉县政府报告说：“哈萨 夜聚昼散，图谋不轨，来历不明人往来流窜。”此时又听说滨湖任 农官的一匹乘马被盗，杜瑞趁机上报是头屯河东岸“土匪”所为, 同时串通六工的农官兼自卫队队长、他的侄子杜建昌谎报六工地 区的所谓“匪情”。

县自卫团，立即下令三、四自卫中队（佃坝、六工）联合 “清乡剿匪11月20日（农历十月十六日）上午10时，由三中 队杨志明、四中队杜建昌两个队长带80名自卫队员到头屯河东岸 哈族住地，进行了当时轰动北疆地区的所谓“昌吉县清乡剿匪的 战斗七

他们开枪屠杀无辜的5户哈族牧民和寄校学生共37人，其中 14岁以下的学生和儿童15人。被害人的全部财产被洗劫一空，其 中有大小马33匹，大小牛25头，骆驼7峰，羊410只（因死口 无对，这里用解放后杜瑞、李多寿、吴成三犯供认的数字）。

11月20日是伊斯兰教穆斯林们库尔班节后的第三天，上午10时，沙梁子南边1公里处突然响了数十枝步枪的射击声，同时夹杂着“勿一把哟！勿一把哟！安拉！安拉！”的哈族男女凄惨悲 叫的哭喊声。经几分钟后，再没有听到人们惨叫的声音。

沙梁子的群众听到枪声登高眺望时只见数十名自卫队员跑来 走去，抢拿财物。1个多小时后，队员们拉马赶牛牵骆驼，满载财 物返回河西营地。

而杜瑞、李多寿、吴成三人匆匆往返于现场与杜瑞家之间 （河两岸东西斜对面，约距700米）9个多小时后，杜瑞向人们说: 三个土匪骑马逃跑了，未追上。又说这些都是一贯抢人的土匪，家 中挖出了很多抢来的赃物，并说他们自卫队是奉上级的命令来剿 灭的，又喊去沙梁子保长马德贵等附近住的几人去河东看所谓 “赃物”。此后杜瑞等人离开了现场，在阿拉西、安木都的簇拥下, 骑着马赶着牛羊到六工新庄李多寿家瓜分抢来的牲畜。杜建昌分 羊100只，杜瑞回了县城。

杜瑞等三人走后，沙梁子闵福才的哈族牧工沙布夫妻，哭喊 着跑去找自己在卡万家上学的儿子，周围100多名回、汉、哈族 群众也大胆地赶来看究竟。大家看到：加以贾等四户的帐房内外 血尸横地，凄惨万状，共男尸14具，女尸9具，其中儿童6具。 目睹惨状，悲伤难忍的回族农民包占仁，把毡房上的一块烂毡盖 在一摞血凝的尸体上。另一毡房中一名20岁姑娘奄奄一息，她的 一双大腿被打断，苏醒后痛苦呻吟。此时安宁渠赶来两名骑马的 哈族将该姑娘驮去抢救，因血流尽，当晚亡故。

四顶帐房全部被打砸捣毁，全部财产洗劫一空。但一帐房中 放着中原人（汉、回族）妇女穿3双绣花新鞋，一盘农民骑乘的 马鞍子和一条农民用过的大旧地毯。围观者议论说这些哈族不用的东西不知是哪里来的，说“自卫队”太心狠手毒，叹息哈族牧 民灭门绝户太冤枉。

百米处的卡万一家及寄校学生全部被打死，共9男4女，其 中14岁以下学生哈沙巴依、阿司力拜克、再坎等9名。可看出他 们在被害时惊慌的姿态，家中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而毡房中却 放着中原人（回、汉）男女穿的衣服4件和带吊盒的石头眼镜一 副。正在围观时，帐房边储备的一堆冬草中突然钻岀一个8岁多 的男孩，名叫阿大力拜克，说母亲带他慌忙钻入草中，母亲因漏 岀头巾而被害，他惊呆才虎口余生。其大哥巴江前几天跟奶奶去 南山而幸存。

当人们纷纷观看时，卡万聘请的老师阿西木（60岁，癇子）来 说：他给学生上完一堂课时，自卫队突然来包围了房子，一个持 枪人进来看了一下，见他是塔塔尔老汉，被赶出了房子，接着把 卡万、阿哈太、巴依哈里三人杀了，后来把所有的大小人杀了。

群众来往围观，不知官府如何处理，因此没有人敢把尸体掩 埋，只用草盖了一下。目睹惨状，人人泪如泉涌。

第二天下午，杜建昌队长通知沙梁子保长马德贵埋葬卡万一 家人的尸体，由哈族巴海、吐素甫、艾司干得和回族20多人将卡 万和13具学生尸体用爬犁拖回埋葬到沙梁子坟园中。加以贾四户 的23具尸体停放10多天后，县自卫团、警察局先后来了两批官 员，经过所谓的验明匪身和赃物后，给'沙梁子保发给了一点埋葬 费，由巴海、吐素甫、哈力拜克和回族包占仁等2。多人，就现场 岸底掘坑埋葬了。那位姑娘前已埋葬于安宁渠坟地。

五、那色哈的上诉控告

惨案发生后的六天，卡万的母亲那色哈从南山赶来，哭天喊 地死去活来，后听了目睹人的叙述，第二天返回南山向哈族窝阔 台（千户长）阿吾沙依提和阿克什等人控诉杜瑞等人杀人越货栽 赃灭口的罪行。经多次的反复奔波申诉控告，一直拖到1946年2 月下旬，上面始下来汉、哈族官员一行9人，在当地官员的陪同 下来到发案现场，走马观花转了转。月余，又来了 W多个各族官 员，据说是哈得万专员派来的办案人，他们根本未接触当地群众 就回了昌吉县城，自卫团给办案人洗尘，大吃大喝后返回乌市。数 次的招待，名义上是自卫团部，而实际上都由杜瑞支付。

4月下旬，全案调查终结。因死口无对，凭一面之词定性：在 执行上级的“清乡剿匪”的命令中指挥不当，追击土匪中误伤妇 女儿童，其罪责是带兵队长失职所致，应予监禁待判刑。杜瑞畏 罪潜逃，待后追究查办。

至此将枪杀37人的一起惨案不明不白了结，罪魁杜瑞逍遥法外，不了了之。

自那色哈控告后，杜瑞避入乌市，趁机大肆串联，进行贿赂 活动，营救侄子杜建昌。杜瑞同时担当起侄子家中的全部生活费 用。杜建昌被捕入监狱后约半年即忧死于昌吉牢房。

全案处理结束后，杜瑞即返回昌吉，骑乘大黑马若无其事。当 人们谈论时，杜瑞竟说：怕什么？我还没有用上100只羊就把他 们打发了（即都买通了）。

六、杜瑞等人的下场

解放后，杜瑞等人不知悔改，继续与人民为敌抗拒社会主义 改造。他们将家中牲畜耕畜（包括黑乘马）先后转移出售，并倒 卖枪支，强奸妇女，利用帮凶抢劫窝赃。这些现行反革命罪恶活 动被群众检举揭发，经侦察落实后，昌吉县公安局于1958年2月 26日将现行反革命杜瑞、李多寿、吴成三犯逮捕归案，全面地追 査了他们的现行罪行，同时追究了与现行罪有关的历史罪行。在 事实面前，三犯供认现行罪行外，对1945年的罪行的具体过程全 部供认不讳，958年5月13日，昌吉县人民法院对三犯依现行反 革命罪判处3至5年的徒刑，剥夺政治权利1至3年。杜瑞、李 多寿二犯送往伊犁兵团劳动改造。1961年，二犯先后病死于该劳改队。吴成在昌吉就地监禁，释放后，仍进行不法活动，1968年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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