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慈悲

叔同晚年的书法作品结字狭瘦、温良谦恭,处处映现出澹泊宁静不落一丝尘埃的白洁之美,体现了一代高僧精邃玄妙、大彻大悟的道之境界。晚年的照片上,慈祥、宽容、无所不包的面容更是写满了对尘世生灵的悲悯、爱和呵护。那完全是一张大师的面容。

 弘一法师二十六岁时,母亲去世,他万分悲痛。在日本留学第二个年头的二月份,正在日本学习的他得知两淮发大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便在日本演出,用门票来赈灾。学成回国之后,在国内教书近七年,培养了计多的人才。然而法师的抱负远不止这些,他有一颗慈悲且忧国忧民的人,怀着满腔热忱致力改革社会。但是民国时期的中国,社会黑暗,仅凭他个人的力量有如杯水车薪。于是他不免生出了些悲观厌世的情绪来。于是他想到了“普渡众生”的佛门。

生命苦短,人生一世只在呼吸之间,在这极其有限的生命里,该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加有意义,也许对于弘一法师来说,出家是他更好的选择。

李叔同的母亲是侧室,自然在家中的地位不高,有时甚至会受到欺侮。父亲的早逝,更是让这对母子相依为命,母亲自小就对他关爱有加,而李叔同也很孝顺母亲。在母亲去世时,他移风易俗,亲手填词,借美国人斯蒂芬•C•福斯特的曲为母亲弹钢琴吟唱挽歌《梦》:
 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
 时恍惚以魂驰。
 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
 叹生别离。
 父语我眠食宜珍重兮,
 母语我以早归。
 月落乌啼,梦影依稀,
 往事知不知。
 汩半生哀乐之长逝兮,
 感亲之恩其永垂
 ………………….

凄清的画面,幽幽的琴声,哀婉的歌声,不禁让人潸然泪下。以至于反对用新方式祭奠、安葬他母亲的伯娘,听到歌声都蹒跚地走近,低声对他说:“叔同啊,我死的时候你把这歌也给我唱一遍,行吗?”

诚然,弘一法师通过宗教生活找到了他人生境界的圆满,灵魂的归宿。但人们很少体会他的俗世发妻俞氏,也不太注意他的日籍妻子。从平常心上看,她们没有一个是快乐的,没有一个人不感到莫大悲哀,没有一个不感到人生如梦,没有一个不恨李叔同的绝情,没有一个不感到无奈绝望。
李叔同出家时,挚爱他的日籍妻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从上海到杭州找到他,劝说丈夫切莫弃她出家。李叔同同意在西湖边会面,但去意已绝。薄雾蒙蒙的西湖,两叶小小的扁舟静静的泊在上面,弘一法师与雪子相向地站立着,所不同的是,弘一法师一脸的释然;而雪子则是满面凄楚。
 雪子:叔同——
 李叔同:请叫我弘一。
 雪子: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 李叔同:爱,就是慈悲。
他送给妻子一块手表后说:“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说完便离岸岸登舟而去。船开行了,叔同从不回头。叔同夫人大哭而归。三天后,她离开了这个碎梦的异域。而弘一的另一位俗发妻俞氏在他出家4年后就病故。

 爱就是慈悲!爱就是慈悲,既诠释了弘一法师先前对妻子的殷切情感,又诠释了弘一法师之后出家的缘由,也让我们更加深刻地感觉的弘一法师独特的人格魅力。弘一法师的这种爱,或许早已经超越爱情了,是一种人间大爱。

这是弘一法师为对芸芸众生大爱、为人生的归宿问题而抛弃“小爱”,走上修行之路的高尚境界。从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到遁入空门的法师。空寂的古刹,所谓“高山仰止”,其情和定,无人不佩服、感动。面含微笑的佛祖,虔诚的修行者,让李叔同感到了灵魂的解脱。从此,杭州的灵隐寺中多了一位弘一法师。
寂山长老多了一个闭门修行律宗的弟子--弘一法师。春去春来,花开花落,燕飞燕驻,髭须垂下,青丝飘散,四年,大师终于修完律宗。
在普陀寺,他学会了惜福。无时不刻的,他都在思考着如何救世济国,悲天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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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

世纪彼岸那具颀长背影

是佛堂最伤感的一盏莲花

一座文明古城用璀灿在祭祀
李叔同,还有弘一
他是朱熹最遥远的知己

他,是一个慈祥的垂暮老人

他,是一个嗷嗷学语的顽童

那年 那月 那天

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三郎,该回家了……

一法师是重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他对日军侵华极为愤慨,说道:“吾人吃的是中华之粟,所饮的是温陵之水,身为佛子,于此时不能共纾国难于万一,自揣不如一只狗子!”曾书写“念佛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字幅,还加跋语云:“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当时日本侵华的气焰嚣张,大师居厦门万石岩,自题居室为“殉教”室。并说:“为护法故,不怕炮弹”。后来厦门遭日机轰炸,弹片入室,大师泰然无惧,诚如他的一首诗云:“亭亭一枝菊,高标矗晚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大师的这种爱国爱教的精神,永远地值得人们学习与歌颂。

更具有震撼人心的是他的道德品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精神。在佛教诸多宗派中,律宗是最重修持的。弘一身体力行,持戒甚严,每日只吃早午二餐,且过午不食;衣无过三件,寒冬亦如是。他遗下的一件百衲衣,有224个布丁,皆亲手自补,马一浮曾挽诗云:“苦行头陀重,遗风艺苑思。自知心是佛,常以戒为师。”

他持戒谨严,淡泊无求,一双破布鞋,一条旧毛巾,一领衲衣,补钉二百多处,青白相间,褴褛不堪,还视为珍物。素食唯清水煮白菜,用盐不用油。信徒供养香菇、豆腐之类,皆被谢绝,真正做到一物不遗,一丝不弃。他手书门联曰:“草藉不除,时觉眼前生意满;庵门常掩,勿忘世上苦人多。”

大师在闽南弘法成功,为众人所钦慕。他著成《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并创办“南山律学院”。僧腊二十五年始,他行踪遍及浙江、福建诸地和上海、青岛,三次大病,生死置之度外,一息尚存,颠沛风雨如故。为之追慕,夏丐尊、丰子恺等执弟子礼,终身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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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二年十月十三日,大师习书最后墨迹“悲欣交集”四字,在彻悟止境中圆寂于泉州温陵养老院,没有痛苦,平静而安详地斜卧在泉州温陵养老院晚晴室的木版上。眼角沁出晶莹的泪花。享年六十三岁,法腊二十四。弘一法师同世上所有活着的人一样,在人生的舞台上,都有过平凡的、深刻的悲哀与欣喜。

释家钦敬他重振南山律宗这一绝学。坐化后,遗骸分在泉州清源山弥陀岩和杭州虎跑寺两处建舍利塔,供僧俗瞻仰礼拜。大师一生跌宕起伏,但他始终以艺术家敏锐的感受力与深邃的洞察力,矢志不移。大师的谆谆教诲还犹如在耳:“要发菩提心,即要发成佛之心,广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众生,具慈悲之心,植成佛之因,以后才能成佛。”

如果说李叔同的人生是一幅浓墨重彩西方油画,而弘一法师的人生则是一幅悠远含蓄的水墨画:淡淡的,让人忘记了人间的烟火;轻轻的,让人忘记了恨与怨;暖暖的,让人忘记了水深火热。
叔同即弘一,弘一即叔同。叔同永远,弘一永远。他留下的,不止是《送别》《祖国歌》《春游曲》等中国第一代名曲,不止是《黑奴吁天录》、《茶花女》等中国第一批现代话剧剧本、《音乐小杂志》《四分律》《护生画集》等一批传世之著。

叔同永远,是因为他留下了丰子恺、刘质平等千百名徒遗世。

叔同永远,是因为他的名字早已当之无愧地载入了中国近代教育史、文学史、戏剧史、美术史、佛学史。

叔同永远,也是因为他重开南山律宗,成为佛界一代高僧

叔同永远,更是因为他清洁的精神,参加戊戌维新的一腔热血,不为袁世凯所屈的凛然大义以及面对日本铁蹄“念佛不忘救国”的骨气。

每次听到《送别》都会慨叹李叔同的远去,黯然而伤。而每次吟起《送别》都恍惚感到李叔同面带着温和笑容,又向我着我们,向着泉州走近。

他毕生如谜、悲欣交集。他,离开了。但其实他并没有离去。《一轮明月》片尾处的画面告诉了我们答案:弘一大师站在桥上,一个孩童在他面前抽打着陀螺,这时,同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三郎,三郎,回家吃饭……” 看着远去的孩童,弘一站在陀螺前沉思片刻,然后远去。

弘一知道。再怎样的悲欣交集,人生,也不过是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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