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中的那个端午节,过得并不欢快,贾宝玉一连遇上了好几件不顺心的事——金钏儿被撵了,误踢了袭人,和晴雯拌嘴了。贾宝玉不高兴,连带着贾府的端午午宴,都冷冷清清,连王熙凤都不敢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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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史湘云不期而至。史湘云向来是个喜欢大说大笑的女子,她的到来,为沉闷的贾府带来了一丝活力,大家在贾母房里,开扒史湘云过去那些“糗事”,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这并非是作者第一次写史湘云来贾府,但是史湘云这一次到贾府,作者却特意描写了她出行的“阵势”,“一时,果见史湘云带着众多丫头、媳妇走进院来”。史湘云不仅带了很多下人,还穿了很多衣服,因为贾母说了这一句话:“天热,把外头的衣服脱脱罢。”王夫人也笑道:“也没见穿上这些做什么!”史湘云笑道:“都是二婶子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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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的衣服,本来就非常繁琐,在如此炎热的时节里,史湘云穿着不知道多少层衣服来贾府走亲戚,让别人看着都热。而且,史湘云不仅穿得多,她的奶妈还替她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都是衣服。

拿着大包的衣服,带着成群的奴仆,史湘云这一次,堪称“华丽出行”。然而,随后出现的故事情节,却让史湘云的“华丽出行”,可悲又可笑。

史湘云在贾母房里说了话之后,拿着绛纹石戒指去给袭人送。袭人说自己前几天已经得到了薛宝钗送给自己的。史湘云便感慨道:“……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无妨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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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一门双侯,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史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家族,史湘云也必然有着许多堂兄弟姐妹。为什么这么多的堂兄弟姐妹,竟然比不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薛宝钗?袭人托付史湘云替自己做的一双鞋子,探索到了其中真相。

当袭人告诉薛宝钗,自己让史湘云替自己做鞋子的时候,薛宝钗悄悄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就不会体谅人?我近来看云丫头的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作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他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两次他来了,和我说话,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在家里累得很,我再问她几句家常过日子的话,她就连眼圈都红了……”“上次她就告诉我,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别人做一点,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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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现如今的史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史湘云在史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做针线做到半夜。不过,这并不是史湘云的婶子刻意薄待史湘云,因为史家其他的奶奶、小姐们,也是和史湘云一样,要做针线做到半夜三更。

明明已经艰难到用不起针线上的人,明明已经连家里的少奶奶和千金小姐,都被迫扮演了绣娘的角色,但是,史家人在出行的时候,却依然要保持十足的派头,要不管天气是不是炎热,穿上一层又一次最奢华的衣服,要带上成群的奴仆,这才是史家可悲又可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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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秦可卿病故的时候,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送祭礼,远远地就听到“喝道之声”。这又是何等的气派?可见,史家并非是只对史湘云做出了这样的要求,而是所有的史家人出行,都必须保持足够的派头,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第五十三回,黑山村的乌进孝来给宁国府送年礼的时候,说起宁荣二府的日子,乌进孝说,“有来有去,娘娘和万岁爷岂有不赏的?”贾珍笑道:“所以,他们庄稼人老实,外头不知道里头的事,黄柏木做磬棰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其实,这所谓的“黄柏木做磬棰子——外头体面里头苦”,又岂止指的是宁荣二府?史家也早就是“黄柏木做磬棰子”了,也早就是“外头体面里头苦”了。在史家内部,少奶奶和小姐们每天都要三更半夜地做针线,累得腰酸背痛不敢吱声;在史家外头,所有人都要装出一副金尊玉贵的样子,出门带着大大一包衣服,身边围绕着成群的奴仆。

这种内外强烈的对比和反差,难免让人感到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