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 实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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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我们一起来思考：老人与海是怎样的关系？真实的大海背后藏着什么？我们来看课文，同学们想一想，大海对于老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们先在课文里找到相关的语句来启发思考，请同学们读一读课文第1、28、44、45、52、55、80和91段，同学们能不能从这些语句中发现对于老人而言，大海是怎样的存在？文中1、44、52这几段，反复提到老人把双手浸泡在海水中，这是因为海水里的盐分有利于伤口的消毒和愈合，老人每每在搏斗之后都要与海水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伤痛才能得到缓解，大海一方面治愈老人，另一方面却又会将气味血迹扩散开来，将敌人引到老人的跟前，让老人在重重危险之中。与此同时，老人又是通过大海来观察判断敌情进行防御和反击，也是通过海里的光影来确认自己的位置，走向回家的路，作为渔夫，老人依靠大海而有了生存的保障，也因为大海而构成生存的威胁。由此可见，大海是老人作为渔夫的身份得以确立的首要场所，这个场所给予老人生存的依靠，也蕴藏无穷的危机，老人在大海上捕捉猎物，也像猎物一样被大海考验。如果出海不够远，大海什么也不会给到你，让你连续倒霉几十天，如果出海足够远，大海会赐予你好运，让你靠搏斗有所得，但也会把你千辛万苦所得的再夺回去，让你继续倒霉下去，大海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就是大海的真实。她这样无情，但老人离不开，老人天生就是渔夫，就像鱼生来就是鱼一样，他们都因为大海的存在而存在。渔父的尊严是在和大海的相互依存，彼此征服的过程中成就的。
为了更好的理解老人与海的关系，现在我们把眼光放到整部小说中去，再进一步看看老人感知的大海是怎样的。小说第1次集中描写大海的段落，是在老人出海后不久。
人教社出版李育超译本当中第14、15页上的三段，这三段写了什么？第1段写海里的生物：
老人滑入的水域有磷光闪烁的马尾藻，有各种各样的鱼聚集，而海虾小鱼和乌贼都有葬身鱼腹的可能，一物降一物的自然法则在海里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第2段，飞鱼和小鸟。飞鱼是老人在海上最重要的朋友，他熟悉这位朋友，到了能在黑暗中听出颤抖声和嘶嘶声的程度，而燕鸥的纤弱和历史的一无所获，让老人深感惋惜，他能听到鸟儿细微的哀鸣声。这一段让我们看到老人铁骨硬汉下的另一面，他是如此细腻敏感，充满柔情，它可以毫不费力的捕捉分辨声音的情绪，他为弱小者生存的艰辛而怜悯不已，但是老人并不因此而责怪大海的残酷无情。
第3段就是第2段的内容。老人由大海仁慈与残暴并存的特性，把大海想象成女人，而不是像其他年轻渔夫那样看成是对手和敌人。老人理解大海的喜怒无常，尊重他的欲取欲求，这三段对大海的集中描述是在老人启航途中，海明威用清新来形容海洋的气息这时候的大海还没有被后来重重搏杀的血腥味。但无论是海底生物还是海上飞鸟，清新之下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一刻也没有停止，老人将大海人格化女性化，因为它孕育生命、延续生命、包容众多的生命，但他也用强悍的力量警告生命、毁灭生命，这是自然法则的运行，大海就是大自然的缩影，老人也是自然之子，自然养育他、陪伴他、召唤他、锻造他，他也对自己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充满理解与敬畏，依恋与热爱这是隐藏在真实的大海背后的深一层内涵。
我们再来看第35页的第2段。
这一段是大马林鱼上钩之后拖着小船行进中，老人眼里的大海，这是老人第一次，也是最直接的一次，把孤单的感受表达出来。此刻是哪一刻？是他左手抽筋不止，右手受伤流血，把大鱼当成兄弟，而又必须杀死他的时刻老人把鱼和它的两只手，看成是在海上不可分割的三兄弟，但是一番搏斗，让三兄弟暂时失和了，老人在此刻的孤单里，看见深海里的七色光彩、伸展的钓线、不同寻常的波澜、信风聚拢的云、水面上的野鸭、目之所及上天入水……多姿多彩，于是发现自己不是落单的一个人。大海无所不包，万物有灵，老人身在其中得到精神的慰藉，他与小鸟、大鱼、鲨鱼，还有自己交流，从一个陆地上的失语者变成了大海的倾诉者，一个与大海的对话者，大海成为老人心灵的栖息之地，在这个地方老人生命中所有的重要元素才得到释放，同学们，我们选取了小说中几处对大海集中描写的段落来理解老人与大海的关系：大海对老人有所剥夺，也有所成全，老人在它的掌控之中，又活在与它的抗争中，让老人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海明威笔下的这片海，因为足够真实，所以藏在真实里的丰富也呼之欲出。从现实之海出发，我们挖掘出藏在底下的自然之海、命运之海、心灵之海。还有散落在各处的有关大海的描述，大家不妨也找出来读一读，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大海的象征意味。
之所以我们能这样来理解老人与海这个简单故事里面的深邃内涵，这和海明威所提出的冰山理论息息相关。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对于他想写的东西心里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只要作者写得真实，会强烈的感觉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经写出来似的，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这是因为它只有1/8在水面上，如果我们觉得老人与海就是一个老人捕鱼斗鱼而以失败告终的故事那么我们仅仅看到的是小说的1/8，被海明威故意省略隐藏的7/8，需要调动我们的想象，加以连接和填补，想象从哪里来？首先从文本的字里行间来，刚才我们对大海意象的理解和阐释，就是基于对文本内容的反复琢磨与领悟。其次是基于对人性的理解和体察，在和这个生死难测，善恶共存，损益兼备的复杂世界的相处中，人的丰富性和深刻性也在这个共生关系里得到充分展现。再次是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虽然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遍尝人间，百般滋味，但劳而无获的失望，力不从心的无奈，以及被激发的勇气，被治愈的孤独和被唤醒的力量，或许我们多少都有所体验。当然还有不少引发思考激发想象的因素，比如作者的人生经历，写作的时代背景，社会的思想风潮等等，但首先还是在于反复读，读书，读透读通，会促使我们在看到1/8文本的选载内容时，自然的连接藏在它下面的7/8。扼要的说，冰山理论体现在两个字上，一个是干净的净，也就是文本的简洁，二是安静的静，也就是叙述者的不动声色。
我们再回到课文，以最后三段为例，同学们读一读这几段文字，感受一下它的特点。同学们有没有发现，这几段文字动词次第而出，句子直白短促，老人的状态全由他自己的动作来呈现。
海明威没有做一句说明或发一句议论，但我们却能根据这露出水面的1/8，将藏在底下的7/8想象推断出来。比如第1、2段中，老人试图往上爬，到了顶上却又一下子摔倒，只能躺着任凭桅杆压着，想站却又站不起来，只能坐着，等着有力气了再站起来，这样的反复过程，中间歇了5次，才终于回到家。这写的仅仅是老人如何筋疲力尽的回家吗？为什么海明威让老人歇了五次才到家？海明威为了把每个字眼弄准确，修改这部作品达200遍之多，从这一点来看，“五”这个数字恐怕不会是作者的一个随意之举吧。
大家还记得老人和鲨鱼的搏斗吗？老人在海上和鲨鱼就是经历了五个回合的搏斗，才终于走上了回航的路，所以这一回家的过程是不是也可以隐喻老人不断重复的生命历程虽然空间从海上转换到了路上，但是生命的搏斗仍在延续五次，五次养精蓄锐，每一次都是为了下一次能够站起来。
再比如最后一段，老人到家后一气呵成的动作，就是他打鱼回来的常态，身心俱疲、迫不及待，以自己最习惯最舒适的睡姿解乏，但哪怕再疲惫，桅杆也得和他一起回家，因为还要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的出航，抽象地谈，桅杆就是人生必须挑起的重担，也是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结的通道，有了桅杆的人生之船，才能凌万顷之茫然而知其所踪。
我们再把这一段放到全文的语境中，比如上文第91段，老人想这床是她的好朋友，打垮了反而倍感轻松。比如整个小说的结尾，老人又睡着了，他正梦见狮子。
大家还记得我们在上一节课围绕老人关于梦的独白展开的分析吗？他多希望惨烈的现实是一场梦，但偏偏不是梦，而小说结尾他真的做梦了，并且梦见了狮子，之前在海上因为不是梦，所以只能与现实斗到底，如今做了梦而且做的还是狮子，这说明什么？老人渴望斗争的力量，因为他还要与现实斗到底，即便斗到最后伤痕累累，到家后的一张床，就能抚慰所有的伤痛，消解所有的疲惫，继续战斗的力量。
在海明威干净沉静的文字背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想象得知，老人的酣眠中有着疲惫殆消的安然、历经搏斗的坦然、一无所获的释然、以及再度出征的必然，打不败的硬汉形象不仅在海上的搏斗中彰显，也在回家后的酣眠中呈现。课文结尾定格在这一幕，给予我们深刻的启示，我们都会碰到生命中的鲨鱼，命运似海，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现在我们来回答这节课重点思考的问题。《老人与海》取材于真人真事，海明威秉持冰山理论的创作观，将显性内容提纯，在人物塑造主题表达上不做任何过度渲染，但朴素简洁的文字背后却蕴藏着丰富深邃的内涵，启发读者去发现，去挖掘。比如海作为故事展开的背景，广阔无垠，几乎囊括了人与自然相连相生的所有重要元素，同时作为隐喻，越阐释越丰厚，无论是把大海当作客观世界，心灵世界还是命运的象征，又或兼而有之，都触碰到人的精神本源，含有对人类精神的庄严拷问，含有对人与他者关系的深刻思考。因此，老人与海已经超出事件本身的意义，突破了仅仅和鱼缠斗的局限性，而具有超越时代的价值。
我们读小说往往会从情节，人物环境三要素入手，这的确是我们解读小说的钥匙，但要是不是唯一的。老人与海的人物形象，并没有具体历史时空的依托，环境就是在海上，情节就是捕鱼斗鱼，但海明威的大师手笔使每个场景和人物的寓意获得更多的自由生长的空间，展现了阐释的深度与广度现。
在我们对这节课提出问题，回答问题的思考过程加以小结，这节课我们通过小说重要元素的梳理，分析具有主题意蕴的场景和人物，挖掘文字背后潜藏的意义，阅读这类具有象征性特点的小说，我们需要将1/8直观直接呈现的内容反复品读，前挂后联以启发思考，为以小见大以实现需做好内容的支撑，同时也需要调动积累，运用想象产生共情，从而对7/8的隐性内容作出合理的解读和推断。
像老人与海这样的作品，其阐释的丰富性主要源于主题理解的多元化。同学们可以通过查阅更多的资料，比如《最后的访谈：海明威》，《对决人生，解读海明威》等书，来多角度的理解作品中的未言之言。
今天的作业是完成练习册，p26两题。课文节选内容之后，紧接着就是马诺林的出现，但马诺林在老人与鱼搏斗的关键时刻是缺席的，你认为他是“多余人”吗？请你结合文本立足全篇，分析马诺林的存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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