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粱瑾,妈妈说,名字是爸爸起的,他说“瑾”是美玉的意思,代表美好品德。我很喜欢,小时候爸爸每次回来都会抱抱我亲亲我,乐呵呵叫我小瑾儿。

童年,无疑是美好的。我是个骄傲的小公主,住在别墅区,上的贵族学校,妈妈是某集团的一个科长,爸爸是,咦?爸爸是做什么的,小时候我还真不大知道,只知道他很忙,很少回家,妈妈说爸爸在外地上班,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不能随便联系,我信了。

初二那年的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妈妈神色尴尬地坐在客厅里,她的对面,是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贵妇。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忽然有种局促感,特别是那位贵妇看向我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和微微的笑意让我莫名产生了一种心虚和畏惧。

妈妈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也没有追问。又过了些日子,妈妈突然跟我说:“小瑾,妈妈工作有变动,集团派我去分公司做副总,你,跟我走吧?”

妈妈说我们要去一个小县城,妈妈说我们大概得去个三两年,妈妈说到时候爸爸会去接我们。我不太想走,毕竟,我刚刚喜欢上一个男孩。

我还是跟妈妈走了。妈妈以为我是个乖巧的女孩,愿意放弃大城市的繁华跟她去小地方吃苦,不,她不知道,她的乖女儿在课间的一个角落里纠结着要不要跟喜欢的男孩告白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

一人说:“你听说了吗?粱瑾的妈妈是个小三,粱瑾是个私生女。”另一个说:“听说了,我偷听我妈妈跟我爸爸说,男人没个好东西呢。”还有一个说:“你们说粱瑾天天骄傲的像只孔雀似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女啊?”

那一刻,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些事,不是你不明白,是你没有去深思,为什么我的爸爸总是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一次?为什么我的爸爸从来不带我和妈妈出去逛街?为什么我的爸爸从来不跟妈妈那边的亲戚来往?为什么小区里的人偶尔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和妈妈?

我没法再在这个学校待下去了,我跟着妈妈去了一个小县城。有了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我一样也不喜欢。我每天都在思念以前的学校,以前的老师,以前的那个男孩。

我不理任何人,上学,放学,独来独往,回家,对了,新家还算可以,也是别墅,不过妈妈正在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每天早出晚归,那么大的家,多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好事,忙碌的妈妈并没有发现,她的小棉袄已经不再温暖了,我每天都觉得妈妈已经不再是我从前的那个妈妈,她在我的眼里,不再温柔漂亮,而是邪恶又丑陋。

我每天写日记,在日记中回忆并唾弃从前那美好的生活,倾诉并控诉如今杂乱而陌生的日子,怀念并思念我的那个男孩。我想,我一定要变成美丽而优秀的女孩,我一定不能跟妈妈一样,我一定出淤泥而不染,我一定要成为配得上他的女子。

大概是因为我漂亮的脸蛋?还是我高冷的气质?很多男孩像苍蝇一样在我身边穿梭,有人偷偷摸摸往我桌洞里放零食情书,有人直接堵在我回家的路上表白,我一律无视。

好几年过去了,快高考了,爸爸始终没有来接我们,我越加努力学习,我要考个好成绩,我要回去。

有个男孩突然来告白,这是我仅有的几个能记住的新同学中的一个,叫宋开明,我记住他的原因是,他的成绩还不错,经常跟我不相上下争夺年级第一名。

鲜花,蜡烛,吉他,这还是个很懂得赶新潮的男孩呢。我本想一走了之的,想了想他的成绩,还是给了他一句话:“抱歉,我对你没兴趣。”

我再不关注其他人,我进入忘我的学习中,我终于考上了。

成绩相当不错,但是我并没有听从妈妈的意见,我选的那个学校所在的城市,有那个男孩。

可惜,并不是说,你在那个城市,就能碰到那个人。我的大学生活过去了一年,一次也没见到他,反倒是那个宋开明,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曾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个宋开明,他还不错,是个阳光男孩,长得也不错,高高瘦瘦,肤色略微深一些,客观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恋爱对象,可惜不是我的菜。

我爱的那个男孩,不,不是男孩,他比我大三岁,我初中的时候他已经是高中生,如今,他怕是已经工作了。

我爱的那个男人,叫冯岩,无论是家庭还是本人,都是我向往和喜欢的。他算是官二代加富二代,他父亲这边都从政,我想他大概也不例外,他母亲那边都从商,并且不是一般的小商小贩,做的都在稳赚不赔的买卖。

冯岩也是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戴眼镜,显得儒雅有风度。我的眼光是有些高的,这么多年,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县城,遇到那么多男孩,没有一个能够超越他,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成为他的新娘的。

我是大三的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他的。那一天,林荫道下,那次偶遇,他微笑着认出了我,他不知道,为了这次偶遇,我做了多少功课,准备了多少年,练习了多少次。

又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我才在大四那年,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毕业前夕,我又花了无数心思,做了无数铺垫,才终于不动声色让他主动来学校找我。

宋开明遇到了抱着他的胳膊在校园散步的我。我看得到他眼中的震惊和伤心,这也难免,这几年,他天天在我身边转悠,大概早就以我的男朋友自居了吧?

我不理他,这个人我了解的,他又自卑又傲气,在别人面前傲气,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缠着冯岩带我去喝酒,我说我快毕业了,我说我要放纵一下,我说我要试试喝醉是什么滋味。

我哪里是要试试喝醉是什么滋味,我想试试这个男人是什么滋味。

我想,我是个出色的演员,我借着酒劲,小心翼翼捧出我的日记,一页一页翻给他看,让他知道我多年的思念,让他知道我多年的求而不得,让他知道我为了他拼命学习,让他知道我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他。

果然,男人还是需要感动的,还是喜欢高高在上接受女人的仰慕与崇拜的,还是享受女人的告白和爱恋的,那个晚上,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男人和爱情。

我陷入甜蜜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很快毕业,很快在冯岩的帮助下找到工作,很快租了个房子过起了幸福的同居生活,我以为,下一步,就该是结婚生子王子和公主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那天,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欣喜若狂,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么早生孩子的。毕业还不到三年,工作热情还十分高涨,跟冯岩的二人世界也正过得甜蜜,我还没想过生儿育女。不过意外有了,那也不是坏事,我赶紧给冯岩电话。

冯岩的表现给了我当头一瓢冷水。他说他没打算跟我生孩子,他说我们只是在谈恋爱,他说谈恋爱结婚是两回事。

我的泪水流下来:“什么意思?你跟我恋爱,却没有结婚的打算?是玩玩的意思吗?”

冯岩说:“你冷静一点,不要说话这么难听,这只能贬低你自己。我的意思是,谈恋爱是纯粹的,结婚却不是,你很好,我很喜欢,但是,你不是适合我的结婚对象。”

冯岩说,他现在没有能力结婚,他的婚姻不是他个人能够决定的,他必须听从家里的安排。他说他只能保证爱我,不能保证娶我。他说,宝宝你要听话,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我像游魂一样,抱着平坦的小腹,不知道怎么办好。

妈妈来看我,我问她:“妈妈,你当年,为什么当小三?是因为爸爸的钱,还是因为爱情?”

妈妈大惊失色,我冷笑:“我早就知道了,那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女人,就是爸爸的妻子吧?你到底是为什么插足了人家的婚姻?”

妈妈痛哭失声,我却十分不耐:“你哭什么,你做都做了,还不能让人说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妈妈擦干泪水:“不知道,开始是为了爱情吧?那时候傻,一心以为男人好,一心以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一心以为他会爱我一辈子,一心以为他的婚姻不幸福,一心以为我是拯救他不幸婚姻的天使。”

她捂住眼睛:“后来,后来知道了明白了想清楚了,可是已经有了你,只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至少,他还是个不错的爸爸,至少,他还愿意给我钱让我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的眼泪也掉下来,我说:“妈妈,你知道我多恨你多厌恶你吗?你为什么做小三?你为什么生下我?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养活我?为什么爸爸这些年都几乎不再来看你看我了,你还是不肯离开他?为什么你自甘下贱?为什么?”

妈妈无地自容,只是哭泣。我也哭,我突然发现,如果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变成了妈妈,我会变成冯岩家庭的小三,我的孩子也会成为私生子,我的孩子也永远不能牵着爸爸的手去逛街去吃肯德基。

我又恨,又难过,我觉得我就是一团火,差一点就要燃烧爆炸。

我终于决定要去医院了。那个晚上,冯岩抱着我,他的声音温柔而冷静:“宝宝你别怕,这个孩子不能要,以后吧,以后如果你想要,我们再找机会生。”

我苦笑:“你是不是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了?”他身子一僵:“不是我找到的,是家里给找的。”哦,门当户对,我懂了。我觉得我现在又变成了一潭水,就要沸腾了。

我觉得我疯了。我辞掉了工作,搬离了那个房子,回到了妈妈家,我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妈妈抖着身子,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问我:“你疯了?你不知道后果?你不知道这些年妈妈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疯了,凭什么,我那么爱,我为了爱他,用尽了所有的感情和力气,就一句不合适,就否定了所有。我就要生下这个孩子,我生下就去扔给他,我看他的新婚生活怎么过!

妈妈劝不动我。

我固执地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我没看一眼,孩子出生就让妈妈抱走。

我一言不发坐完月子,这真是好笑,才出月子,我的身段就恢复如常了。我走出房间,梳妆打扮,找到妈妈,第一次看向我的孩子。

一个白白胖胖的,很是漂亮的孩子。

我抱着孩子,找到了冯岩的新婚夫人。一个不是很漂亮,但是相当优雅的女人,我冷笑,看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将孩子放在她面前,告诉她前因后果。

我走了,不管那位优雅的夫人在后面歇斯底里,不管周围多少人好奇的围观,我的恨,我的爱,我的孩子,都给你们!

你说我后悔吗?妈妈说:“傻孩子,你较那个劲干嘛,你早晚会后悔的。”是,我后悔,可是,那又怎样,至少,我不再被愤怒被愤恨被痛苦折磨得夜不能寐。

我回到了那个小县城,跟妈妈一样,成了妈妈集团分公司的空降兵,并在那里偶遇了宋开明。

我看到了宋开明眼里的惊艳和怀念,我冷笑,听说他结婚了,听说他的结婚对象是他的青梅竹马,是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假小子,我倒是想看看,这么纯洁美好的婚姻,是不是牢固!

我大概,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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