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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国破前夕

杨谦益心想这丁潇真心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军队里她周围都是男子,若不是这般张扬跋扈,也镇不住场子。他又问道:“那你和关秀英怎么认识的?”

刘白马笑道:“这件事情其实说来很巧,丁潇的丈夫恒山公施至柔先生是山西的望族,施至柔的父亲施行方原本是金国兵部尚书,任侠好义,跟西京大同府的晴云秋月楼掌柜、十三房前户部主管刘元琛也是至交好友,平日多有贸易往来。后来蒙古南下,晴云秋月楼被毁,施行方也因抵抗蒙古,被蒙古派来的杀手暗杀。”

“施至柔虽然年幼丧父,但他天资聪颖,又勤学苦练,后来拜完颜陈和尚为师,屡立战功,成为潼关守备使。金哀宗时,他因性格谨慎沉默,备受哀宗皇帝信任,并受托为哀宗皇帝密使,主管和宋国的秘密和谈。”

“当时他尚未与丁将军成亲,但已和丁将军多历大事,都早已把对方当成终身伴侣。丁将军怕施至柔先生重蹈父亲施行方的覆辙,就派我在他身边保护。”

“金宋之间本有血仇,再加上蒙古在其中挑拨,和谈更是难上加难。施先生屡次碰壁,绝望之极,正欲放弃时,忽然在开封的摘星揽月楼偶遇前来准备撤退事宜,搬运物资的十三房舰队统帅关秀英。”

“当时十三房北方五个主要据点尽皆沦陷,元气大伤,赤字严重,而金国和蒙古交战出现转机,联宋抗蒙、收复失地完全有可能,再加上大同晴云秋月楼的掌柜刘元琛正是关秀英的老师,以父辈的关系,两人更增亲近。双方简单交谈后,一拍即合,关秀英负责联络衡阳书院,让衡阳书院的人游说宋国皇帝赵昀,给金国提供粮草,作为报答,施至柔则帮助摘星揽月楼撤往驼口镇。”

杨谦益点了点头,金宋议和的事情,关秀英跟他说的很详细,听刘白马一说,他也明白关秀英并没有骗他。他又问道:“那后来你又怎么进入十三房的?”

刘白马叹了口气,说道:“三峰山之战打的太惨了,我们四名副官,有三名阵亡于此战,移剌蒲阿、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等名将也尽数阵亡,国家重臣只剩下镇国大将军丁潇和丞相蒲察官奴两人。哀宗不得已放弃开封,在两人护送下撤退到了归德,并让施至柔先生担任开封留守。”

杨谦益眉头一蹙,问道:“那岂不是丁将军和施先生被迫分开了?开封已被蒙古围困,施先生一人留守,那丁将军岂不是很牵挂?”

刘白马却摇了摇头,说道:“国家危亡,战乱频繁,就算心中牵挂之极,又怎能表达出来?而且到了归德,有了更复杂的事情。”

杨谦益“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事情?”

刘白马说道:“等撤到归德,丁将军和另一名重臣蒲察官奴出意见不合。丁将军认为应当轻装往西面也就是西宁方向撤,因为那里有青海湖和祁连山,水草肥美,完全可以重建一支精锐骑兵,再以会州、临洮、兰州作为防线,互为犄角,更可据高原地利,居高临下,东可突击夏国故地、西可直插蒙古窝阔台汗国,威胁蒙古大汗窝阔台后方,占据辽国故地,重行耶律大石故事;南下则可趁吐蕃诸佛纷争,入吐蕃为王,实是可攻可守。”

“而蒲察官奴则认为西面虽然水草肥美,但青海湖周围地势低洼,是祁连山、昆仑山之间的盆地,不但没有地利,反而还容易被蒙古骑兵居高临下冲击;而且会州、洮州、兰州都在祁连山外,与西宁路途遥远,物资运输不利,并不能真正拱卫西宁。”

“他还趁机诬陷丁将军,说丁将军世居临洮,此举有挟天子之意,再加上归德到西宁路途遥远,中间需穿越蒙古控制的京兆、秦凤两路,难保不生变;如今最安全的撤退方向就是东面徐州、下邳,这样能坐船入海,以图东山再起。”

“哀宗也是有抱负之人,他也担心到了西宁之后,被丁将军彻底挟制,到时就算丁将军攻陷窝阔台汗国,他也不是耶律大石了,再加上他身体肥胖,从归德到西宁几千里的路,身体也吃不消,便选择了蒲察官奴的办法,向东撤退,然后以增援开封为由,让丁将军带领定策军帮助丈夫施至柔保护开封。”

杨谦益听了刘白马的讲述,对金国朝廷有了进一步的改观,他小时候以为除了完颜宗弼、仆散揆之后,金国朝廷再无能人,前一阵他知道了移剌蒲阿、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丁潇、施至柔,今日更知道在金国行将灭亡之时,哀宗旁边依旧有能人。

想到此处,他说道:“平心而论,丁将军和蒲察官奴的意见都有可行性,相比之下,蒲察官奴意见确实更稳重。蒙军没有水师,很难在大海上找到完颜守绪,但这也只是逃避之策,难以形成反击之力;而丁将军的意见虽然冒险,一旦实行起来,却很有可能挥戈返日。”

刘白马眼中一亮,问道:“兄弟,你能看出来丁将军这条路其中的门道?”

杨谦益微微一笑,说道:“我久居四川,师父泽山总给我讲诸葛亮五伐中原、我师徒二人也常推演宋国伐夏的事情,所以对西北还算熟悉。我只是个普通的武散官,兵法读的不多,说出来大哥可别见笑。”

刘白马“嗨”了一声,一拍杨谦益肩膀,笑道:“兄弟,咱俩就是高谈阔论瞎吹牛,我有啥能笑话你的?兄弟但说无妨!”

杨谦益说道:“丁将军说的会州、洮州、兰州,是西北绝对的战略要地,并各有直道和西宁相连,不存在补给困难的问题;当年徽宗年间靡费军饷,开边河湟,就是为了得此三州,向西建立陇右都护府,控制祁连山;换句话说,有此三州,就能控制祁连山,就能从祁连山上俯冲夏地,夏地再无险可守,迟早成为囊中之物,当年夏国在丢失三州之后,立刻乞和,再不敢犯边;失此三州,西宁就会被居高临下打击,同样无险可守,必死无疑。但是……”

他说到这,故意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但是,有此三州,攻打夏地是假,西进辽国故地却是真!”

“而西宁和辽国故地之间,地广人稀,中间隔着柴达木沙漠,但柴达木沙漠并不能够阻挡骑兵或者骆驼的行进,如果遣重兵驻守三州,佯攻夏地,但却派一支精锐轻骑兵在夏天雪水融化之时,沿着昆仑山脚下一路西进,完全可以奇袭辽国故地南部的重镇库车,窝阔台措手不及,库车必然陷落!”

“至此以后,丁将军就可以垄断昆仑山北麓的水源,再加上西辽故地南北之间无尽沙漠的阻挡,窝阔台只能望沙兴叹,这盘棋也就算走活了。”

刘白马越听越惊讶,等杨谦益说完,他连树大拇指,赞叹道:“服了!服了!兄弟,你的想法,跟当年丁将军的具体方法一模一样!她也说,守住三州是假,西进是真,只要控制昆仑山水源,一切都有可能!”

说着他嘿嘿一笑,拍了拍杨谦益的肩膀,低声道:“兄弟,你年纪不大,竟有这般见识,难怪关先生对你青眼相加,把我定策军给你,这份恩情,你可不好报答啊!”

杨谦益听他提到关秀英,不免有些尴尬,就岔开话题,追问道:“大哥,你和丁将军是怎么走散的?”

刘白马神情黯然,说道:“丁将军和施至柔先生在驻守汴梁的时候,就已经成亲,等到了归德,丁将军已经有了身孕。她被哀宗猜疑,忧愤难舒,更知国家命不久矣,便想回开封和施先生见一面,那就死而无憾了。可哪知蒙军把开封围的严严实实,更在周围设置大量伏兵,围点打援。在行军途中,我们就遇到了蒙军的埋伏。”

“丁将军有孕在身,只能在马车里指挥,蒙军战术很简单,在牵制住别的部队之后,一名将领带着骑兵直冲丁将军的战车。在钧州城我才知道,这人就是蒙古的南海派高手陈长风。两人没过几招,丁将军就动了胎气,弃车而走,不能再战。我们队伍瞬间被打散,我和丁将军就此失去联络,最后我整顿了约有两千人的败兵,退入了崆峒山中,当起了山大王。”

说到这,他眉头紧皱,说道:“当时我被打蒙了,但后来回想起来,总感觉这次伏击并不是那么简单。对方为什么会在路上埋伏这么多军队?要说巧,哪有这么巧的?在钧州城中,我听说是打伤丁将军的是陈长风后,更明白了这是场对方早已得到情报,并早已演练过多次的伏击。”

杨谦益也感觉事情不对,就算蒙军设下埋伏围点打援,又怎会派陈长风这等高手前来?若不知道丁潇怀孕,又为何直接跟丁潇单挑?他探问道:“大哥,你说是不是蒲察官奴故意泄露信息,让蒙军伏击丁将军?”

刘白马摇了摇头,说道:“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蒲察官奴,但随后就觉得不对,如果丁将军进入开封,和施至柔汇合,可以给归德的蒲察官奴争夺更多的时间。而丁将军全军覆没,蒙古军东进就会更加迅速,他也没有时间东进了。”

杨谦益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后来你又是怎么进入十三房的?”

刘白马说道:“这件事情其实也巧,我们撤入崆峒山后,听说哀宗已经杀了蒲察官奴,并撤到了蔡州。我们本想去蔡州帮助哀宗,但中原十室九空,军队没粮了!没有粮草,再强大的军队也打不出来啊。”

“正当我们要原地解散的时候,赵瑞朗手下的探子告诉我们,这几天正好有一支商队从山脚下经过,看样子是从许昌撤向襄阳的,光辎重就好几十车,如果抢上一票,绝对这辈子吃喝不愁。我们都饿急眼了,别说商队,就是窝阔台的皇杠也敢劫,当即抄家伙下山。”

“等打了照面,我们一看,当时就惊呆了,这些护卫商旅的士兵个个身着重甲,手持厚背大砍刀,看样子不像是商旅,倒真像是皇杠。”

杨谦益哈哈大笑,说道:“这不就是银甲锐士么?”

刘白马一拍手,大声道:“是啊,我们这些骑兵在山里中根本没法发挥优势,但我们心头一横,要么饿死,要么被对方砍死,我就让赵瑞朗部用弓箭射他们前队,再让魏达用长枪手突刺他们队伍的中部。”

“激战正酣时,我们就发现,对方的指挥官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这女的竟然就是在驼口镇撮合宋金和谈的关秀英!这他妈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关秀英也看见了我,赶紧让兄弟们住手停战。”

“关秀英告诉我,这批辎重是由开封的摘星揽月楼押送到襄阳的重圆缺月楼,她负责押运驼口到新野这一段。她还告诉我们,开封已经与去年十二月失陷,蒙古军纵火焚城,施至柔音讯全无,恐怕已经战死。”

“她看出我们处境艰难,就跟我们说金国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你们跟完颜守绪非亲非故,没必要给金国殉难,倒不如暂归十三房舰队管辖,之后每年由她付给军费一万六千八百贯,粮食六万石。只是你们对任何人须说自己是流寇,毕竟她在十三房内统领舰队,属下又有胜捷军和银甲锐士,若再有定策军加入,难免引起帮主汪秀贤的猜忌。”

杨谦益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关先生在十三房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这样折合一下,你们每人每月能拿到七百文钱、两石五斗粮食。这已经相当于宋国中禁军的标准了,相当不错。”

刘白马点了点头,说道:“这伙食标准跟我们在金国粮饷一样,我们也就归顺了关先生,并且互相留下了秘密的联系方式,随时听候调遣。”

杨谦益问道:“那后来打钧州,也是关先生派遣你去的了?”

刘白马嘿嘿一笑,说道:“是我先发现,然后报告给她的。我们山寨就离钧陕密径不远,我们斥候看到蒙军南下,顺路清剿山匪,便知他们要南征。南征必须要有粮草,我们就假意投降,看看虚实。果不其然,蒙军这段时间有大批粮草运抵钧州。我给关先生派去密使,希望她能配合我们,一同攻打钧州,干他妈一票大的。”

杨谦益“哦”了一声,说道:“后来你就碰到了阿青?”

刘白马点了点头,答道:“是啊,哪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我所驻守的驿站竟然被青姑娘偷袭了,我本以为青姑娘是宋军败兵,蒙混过关别误了大事就成,哪成想她目光如炬,也察觉出蒙古南下和钧州存粮的事情,就邀请我一起攻打。”

说到这,他嘿嘿一笑,说道:“也难怪,人顺的时候,掉下来的雨点里面都有金元宝!我就派人告诉了关先生,她也很高兴,并告诉我继续伪装成流寇,尽量顺着青姑娘,别说破了身份。”

杨谦益也是一笑,说道:“只是你碰到了原本在三峰山伏击你们熊皓明,暴露了你定策军的身份。”

刘白马听他提到熊皓明,又想起熊皓明在钧州城为保护杨青而牺牲,叹道:“熊兄弟是条汉子!我真的想跟他冰释前嫌,但现在也没有机会了。其实我也根本不怪他,他也是奉命行事。”

杨谦益又问道:“那你以后还要找丁将军?关先生答应你帮你找了么?”

刘白马神色黯然,他说道:“关先生和施先生相交莫逆,自然也全力寻找丁将军。我和她都有一个看法,就是丁将军并没死,但绝不会在河南,而是回到了老家临洮。可如今秦凤路、京兆路的要冲都被蒙军严密封锁,根本无法从金国故地进入临洮路,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宋国的利州西路西河州的佑川向西北翻越大山进入临洮,可这条路亦是险要之极,十三房商队都不敢随意进入,更别提我们了。”

杨谦益听说蒙军已经封锁秦凤、京兆两路要冲,心中一动,惊道:“蒙古无故封路,这是要南下的意思。刘兄,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我紫霄宫在利州东路,当地宋军战力不堪一击,蒙古若要南下,我等必上前线,到时你同我前往汉中、西河州,说不定就能进入临洮。”

刘白马朝杨谦益一抱拳,正色道:“兄弟,放心,只要蒙军敢南下,我一定会去帮你!”

杨谦益见他说得郑重,心中感动,也抱拳回礼,说道:“大哥恩德,兄弟没齿难忘。可汉中距离河南约有千里,大哥手下两千定策军,军饷可够?”

刘白马一拍杨谦益肩膀,笑道:“说什么呢?什么哥的定策军,是咱们的定策军!”说着他忽然放低声音,悄声道:“兄弟,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杨谦益见他神神秘秘,也激发了好奇心,“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情?”

刘白马低声道:“关先生已经跟四川守备使、衡阳书院武肃馆副馆主余玠取得联系,她守完寿春,就准备在汉中重建长安的‘今月古月楼’,招募汉人有志之士入伍,以帮助你对抗蒙古。她也告诉我,守完寿春,就带着兄弟们打扮成工匠西进,着手准备今月古月楼的重建事宜。”

他朝杨谦益一竖大拇指,声音又放低了几分:“关先生以前是吃海的,现在为了你,竟然主动上山!兄弟,这份情谊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杨谦益却无言以对,关秀英帮助汉中军民抗蒙,本是好事,可刘白马这么一说,倒全是为了自己。他又一次陷入了迷茫,也不知该不该跟关秀英说,可就算去说,有说些什么呢?

再抬头看时,远方残阳如血,道路两侧杂草丛生,荒无人烟,间或群鸦飞出,戛哑之声响彻天际,更让人心增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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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国破前夕

速战固守加铁壁

本名杨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医学硕士,主治医师。爱好军事、历史、武侠,由于平日精研岐黄之道,时间吃紧,致脑洞若干,无暇去填。为人爱真诚不爱客套,喜实际不慕虚名,愿与有肝胆人共事,乐从无字句处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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