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来了一对耍把戏的父子。
父亲称二人是祖传的手艺,手机盛行的时代,本来这活计都过时了,但前几天孩子娘突然查出了胃癌,没办法才重操旧业,来给孩子娘筹些善款。
说着男人忍不住摸了把泪,儿子则攥着拳将头埋得很低。
紧锣密鼓之中,男人光着膀子表演了胸口碎大石,口中喷火,耳中穿剑等一系列活计,惹得村民掌声连连。
男人表演完后,儿子怯生生的走的场地中央,表演起了吞吐石蛋。
两颗村民验证过的石蛋吞进口中,隔着皮肉,就能看到前后两颗石蛋缓缓滑到了儿子的腹中,儿子扎了个马步,猛憋一口气,石蛋又慢慢被逼了上来。
村民们直直的看着,跟着儿子涨红的脸不由自主的憋着气。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噗”的一声,石蛋并没有出来,儿子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儿啊!……我的儿!”
男人立马丢了铜锣扑上去大哭,村人也都吓的不轻。
男人半跪在村人跟前哭诉道:“实在对不住各位,今天的表演要暂停了。这要不是孩他娘病了,我也不会逼儿子练这卖命的活计,让他没练熟就跟着出来。
幸亏我这有祖传的药,能先稳住孩子的命,只是孩子暂时不能受颠簸了,烦请各位给找个住处,我爷俩凑合到天亮再作打算!”
在村长的安排下,父子二人暂时住进了村头王天成家。
这王天成因为几年前丧妻,伤心欲绝之下去了他乡谋生,宅院暂时交给村长保管。
安顿好父子二人后,村民心中不过意,纷纷自觉的掏出了钱,二十,五十,一百,花花绿绿的很快堆满了小铁盒。
众人散尽后,男人关起门来,用手指沾上口水开始数钱,儿子擦掉嘴边的假血,去后院小解。
夜风吹过院内的荒草,儿子隐约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女人正冲他招手,他迟疑着走过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起身发现女人不见了。
但他在草丛中间发现了口深井,八角型的水泥井台上刻满了怪异的字符。
儿子忍痛起身,嘴角不小心磕出了血,鲜血滴到井沿上,很快,井内窜出一团黑气,他“啊”的一声摔了下去。
我们来到王大村的时候村中正一片大乱,男男女女都大喊大叫的往家跑。
本来此次师父是去隔壁的赵李庄,跟一个老友小聚的,但没想到走到路口时,师父腰间的镇魂玲突然响了起来,根据镇魂玲的指引,我们来到了这。
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孩,正疯狂的追赶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孩嘴角带血,徒有眼白的双目圆瞪。
男人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倒了。
男孩立马如丧尸一样,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去。
大师兄见状,急忙丢了张镇魂符过去。
随着“嗤啦”一声怪响,男孩的面门生出了一团黑烟。
又是一声尖锐的怪叫,黑烟消失了,男孩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男人见状,立马上去抱着师父的腿,不住的哆嗦着,“谢谢师父救命,谢谢师父。”
“这东西看样子是由邪念沾来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良心的事!”师父掰开男人的手,冷声问道。
“这爷俩命苦啊,为了给孩子娘治病才出来表演的,这孩救娘心切,学艺不精差点丧命,我可怜他,才收留了他父子。
没成想一夜之间,孩子又中了邪。”不待男人答话,一个自称是村长的老人,惊魂未定的插话道。
在村长的介绍下,我们知道了这对父子的称谓,父亲叫张强,儿子叫小武。
我和大师兄帮张强扶起半昏迷的小武,在村长的带领下,去了父子二人借宿的地方。
这所宅院不错,但荒草丛生,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村长说,这原本是一个叫王天成的后生住的,这孩子是个孤儿。
一直跟奶奶相依为命,刚成年不久,奶奶也归了土。
好在这孩子相貌周正,又能说会道。
在奶奶走后不久,便与同学刘芳恋爱并成了家,夫妻二人勤劳能干,承包了村后的几亩西瓜田,小日子很快过的风声水起。
但天意弄人,三年前大旱,水井比较紧张。
王天成摸黑在田里浇西瓜,刘芳骑电瓶车给他送饭,那段路颠簸难行,刘芳不小心冲到了鱼塘里,鱼塘那天刚好有人下网,刘芳被裹到鱼网里,挣扎不出来,生生给淹死了。
“刘芳遇难时都有六个月身孕了,可怜了一对母子啊!”村长说到这心疼的摇了摇头。
虽然鱼塘的主人赔了一大笔钱,但没了刘芳,王天成从此一蹶不振,西瓜田也不管了,整日借酒浇愁。
村人见他可怜,想再给他说一门亲事。
也许是这孩子过于心灰意冷,等人找上门,他已经收拾行李走了。
“这个宅院是他托我帮照看的,没想到太久没人住,竟然出了邪事。”村长说着叹了口气。
这时天已完全黑下来,师父仔细掐算了一下,要求村长带我们去刘芳的坟地看看。
然而不等我们离身,院内突然起了一个大旋风,随着一阵怪异的笑声传来,大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
师父掏出桃木剑冲了上去,几个回合下来,旋风猛地避开师父,钻进了里屋。
不好!
我们师徒冲进去时,小武已经骑在了张强的身上,正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眼见张强就要命丧黄泉,师父急忙闭目念了一段咒语,抬手丢了张网状的符纸过去。
白光一闪,符纸迅速化成一张金色的网,兜头罩住了小武。
被放开的张强,捂着流血的脖子大口的喘着气,小武则在网中,面色青黑,如兽一般的挣扎。
大师兄掏出一张离魂符,与吱吱耳语几句。
吱吱接过符纸迅速钻进金网里。
不一刻,小武的身上便传出了时男时女的怪叫。
因为网符是专门应对邪气入侵的人,一般人靠近,会把自己的生魂误吸走,所以只能让吱吱去贴离魂符。
没想到的是,离魂符用上不一会儿,小武便在地上翻起滚来。
眼见一团黑白相缠的东西,自小武头顶抽出,师父大叫一声“不好”,立马甩过去一把枣木小剑。
离魂符很快炸成粉尘,那团东西也回到了小武体内。
小武不挣扎了,原本痛苦的脸上却换了一副邪笑的表情来。
“大师,怎么了?快收啊?”
张强一见这状况,躲在一旁急躁起来。
“你儿子有怨,他的怨气已经跟邪物的阴气相缠,不消了怨无法离魂。”
师父话音未落,小武便“啊”的一声大叫,顶破了金网的一角。
我和大师兄赶紧护法,但小武怨气不是一般的大,我感觉到无比吃力,大师兄的额角也已经冒出了细闪的汗珠。
张强见状拔腿就往外跑,却很快狼狈的躲了回来。
他哆嗦着说,后院的水井里正不断的在往外冒血水,那些水滚烫无比,脚一踩下去就能烫出大泡,已经把房间包围了。
“那你还不快说!你儿子到底为什么生怨?”大师兄边护法,边不耐烦的朝张强大喊。
眼见逃生无望,张强只好跪地求饶。
“是我不对,其实我只是小武的养父,我让小武帮我挣的钱,有一些用来找女人了,小武他知道以后,这段时间一直生闷气……但他妈那病,就算砸再多钱也活不了啊!我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张强说着,捂着头蹲在了角落,师父气得大骂一声“无耻”,然后掏出一根银针划破了他的中指。
消怨符丢过去后,小武的怨气虽然压下去了,但他体内的阴魂还是无法抽出。
外面的阴风起了,不住的拍打着窗户,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回事,张强突然跪到师父跟前,再三保证,只要帮他们父子渡过此劫,他一定愿意改过自新,回去认真给妻子治病,不再干这骗人的勾当。
师父掐算一刻后,冷声说道:“看来,想渡此劫,需要这家的主人回来才行。”
然后一边掏出一张结界符作抵挡,一边丢了根枣木棍出去。
木棍在血水中盘旋一刻后,很快化成了一只小船,师父朝村长耳语几句,随后掏出一团纸状的东西给了村长,村长点点头,在吱吱的护送下,一人一猴顺着血水冲出了院外。
村长走后,师父又用自己的指尖血和着朱砂,画了张符咒抛到了金网之上,总算彻底困住了小武。
这期间,我和师父轮流护法,直挨到第二天傍晚,村长才回来。
随他过来的,还有一个无精打采的男人。
“大师,您可真有本事啊!我将你给的纸人往外一放,这天成还真是开车赶回来了。”
王天成抬眼一瞅家中景象也吓得不轻,迟疑片刻后,突然跪地向师父叩头认错。
他承认当初是自己过于思念妻子刘芳,就托了高人施法,将刘芳的魂魄引了回来,将其锁到了后院的枯井里。
那段时间,每每夜深无人,架不住思念的煎熬,他就去井边跟妻子说会话。
但没想与阴魂接触久了,自己的身体却日渐消沉。
王天成说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才离开家的。
虽然这段说辞漏洞百出,师父还是用他的指心血,退去了院中的血水,并成功将小武体内的阴魂抽了出来。
一切安定后,王天成还大义灭亲的,要求师父将刘芳永久的封印在水井里,以防再生事端。
师父很爽快的答应了,立马带着法器随王天成去了井边。
“师父,这好像不对啊?您就不再问问……”
“别说了,这邪物已经成煞,只能封!”
师父拨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随王天成往井边走去。
“天成,告诉师父封深些,别再出什么妖蛾子,不然这宅子后面卖都卖不掉。”
我寻声回头,门口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牵着个三岁的孩子,正站一辆白色的轿车前,远远的冲王天成喊。
我立马觉得不对,刚要喊师父,却听到了王天成的惨叫。
只见井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个丈把高的半透明黑衣女人,正掐着王天成将他举到半空中。
王天成一边像只鸡崽一样徒劳的挣扎,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师父。
师父冷笑一声,抛出一张符,默念了一阵咒语后,半透明的女人突然松开了手,王天成被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不住的惨叫。
女人用泛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大师,快将她封起来,这个女人已经成魔了,她竟然连我都要害,当初她死,我可是难过的也差点随她去啊!是吧,村长,您是知道的,您快过来帮我说句话啊!”
被吓呆的村长,经这一喊,立马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冲着女人的影子试探着喊道:“芳啊,天成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叔是亲眼所见。
这孩子当初为了你的事,差点没跟着去。但你们现在毕竟阴阳两隔,听叔的,今生的事就放下吧!”
村长话音刚落,女人猛一摇头,披散的长发,立马又如蛇一般朝王天成扑来。
王天成连滚带爬的跪到师父面前,求他作法。
师父不为所动,只冷冷的说:“你妻子在井中被锁太久,又阴差阳错吸了一位阳刚少年的血,如今她已成怨煞。
你不说实话,不仅是你,外面是你现在的妻儿吧,他们也都会被一并带走,谁也无能为力!”
“好!好!我说,我都坦白,行了吧!但我现在的妻儿是无辜的,眼下我别无所求,只求师父能帮我护她们周全!”
师父的话像是刺激到了王天成,他咬了咬牙,长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当年刘芳溺亡的真相。
这个真相,直惊的我们所有人背后发凉。
原来,当年王天成喜欢的并不是刘芳,而是门外的女人孟丽。
但时孟丽相貌和家世都好,根本看不上空有相貌,一无所有的王天成。
得知孟丽嫁给了镇上建材批发商的儿子后,王天成终于死了心,娶了一直喜欢他的刘芳。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的过下去,没想到婚后第二年,王天成在卖西瓜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浑身是伤的孟丽。
原来那建材商的儿子是个爱吃喝嫖赌的货色,婚后没多久,便对孟丽失了新鲜感,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有时还趁孟丽回娘家时,把外面的情人带回来住。
心气高的孟丽哪能忍受了这种生活,二人争吵不断。
但那建材商的儿子也不是吃素的,吵急了就对她大打出手,这次就是又碰到了那种肮脏事,二人争吵之下,丈夫又动了手。
王天成一见心中的白月光,如今是这般境地,心疼不已。
当即带她去医院治疗,出了医院,二人又在饭店聊了很久,情到深处,王天成在周边找了个钟点房,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从那之后,二人就经常偷偷幽会。
没多久,受不了丈夫毒打的孟丽果断离了婚,王天成的心更加蠢蠢欲动。
但妻子刘芳当时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平时勤劳能干又无过错,王天成迟迟开不了口。
直到有一天孟丽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左思又想之下,王天成终于想到了一计。
他知道刘芳这会儿身子笨重,骑车技术也不怎么好,便故意弄坏了小电瓶的刹车,本来他想着待刘芳不小心将孩子摔掉,再找茬离婚的,没想到她竟栽进鱼塘丧了命。
虽然鱼塘的主人赔的钱,够王天成和孟丽出去扎根用的,但出于内心的愧疚和掩人耳目,他故意在村人面前装了很久的苦情。
当时刘芳经常在梦中纠缠他,为防万一,王天成在离开前,暗中找了懂风水的人,将刘芳的尸骨悄悄取回来一块,附上她的生辰八字,将其魂魄锁在了后院的井中。
本以为,从此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孟丽在他乡开启全新的生活。
没想到三年后,竟被误住进来的小武给破了阵,刘芳的阴魂不仅出来了,还成了煞。
村长听完,忍不住上前砸了王天成几拳,“你这个孩啊,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啊,你奶奶泉下有知可怎么会安生啊!”
一提到奶奶,王天成突然跪地抱头,痛哭不止。
刘芳的阴魂也在这时慢慢变淡,大师兄见状,立马掏出收魂瓶将刘芳的魂魄收了进去。
而我,则一手抱着吱吱,一手拨出了报警电话。
在王天成的指认下,民警果真从水井里打捞出了刘芳的部分尸骨,全是用符纸缠着,纸上还画满了咒语。
这是最毒的锁魂法,被困的亡魂不出意外,往往很难轮回。
村民们对王天成的行为气愤不已,没想到看似一个深情的男人,背地里却干出这么肮脏的勾当。
有些年轻气盛的,忍不住动了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一旁的张强对王天成的行径也十分感慨,“男人既有了家,就要有肩负起家庭的责任感,如果成了家还任意枉为,为了一已私欲而没了人性,那真是枉为人啊!
师父,您放心,从今以后我愿意金盆洗手,好好陪他娘俩过日子,坚决不能做王天成这样的畜牲。”
看着张强在人群中逐个还了村民的钱,师父才点头示意了一下。
超渡刘芳的时候,我问她,“还恨吗?”
她笑了笑说:“这样表里不一的畜生,不配影响到我的心情,只是我腹中的胎儿还在村外的坟里,求师父一并帮超渡了吧,我娘俩好有个伴。”
“你看那是谁?”不待师父答话,大师兄跳过来指给刘芳看。
星光闪闪的夜空里,一个白胖女婴,正冲我们露出甜甜的笑。
刘芳泪流满面的朝我们师徒作了个揖,缓缓飘向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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