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皇家学会是当今世界上最引人注目的科研机构之一。

如果我们要追溯这个学会的历史,会发现很多“这也可以!?的地方。

关于皇家学会的诞生,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人们不是基于功利的动机有意识地想要打造一家顶尖的科研机构才导致皇家学会的诞生,而是一群热爱科学的贵族,他们很多人当中并没有把这种热爱保持终身,他们仅仅凭着对新奇事物的兴趣,意外地推动了皇家学会的诞生

在学会诞生之初,因资金匮乏而不得不吸引不学无术的贵族、政客成为会员,因研究并无太大实用价值而遭受来自宫廷和民间的嘲讽,因研究方法不同于传统而被大学和教会指责为主张无神论和扰乱社会秩序。

即便过了一百多年,皇家学会也并没有因为它的名声而蒸蒸日上,反而成了一家没有科学研究的死气沉沉的贵族闲聊俱乐部,在经历了多次改革以后才奠定自己在科学界的至尊地位。

诚如亚里士多德所言,知识产生于惊奇、自由和闲暇。

回到皇家学会诞生的17世纪。现代的历史教科书会把17世纪描述为科学革命的世纪,这是后人添油加醋的想像。

17世纪后期,伦敦皇家学会诞生的时候,世界还不是一个被科学祛魅过的世界,人们的思考方式中,“科学”所占的分量极其稀少。

如果人们谈起宇宙,绝大多数人都认同地球是世界的中心,尽管哥白尼早在一百年前已经写出《天体运行论》这样数据翔实的证明太阳中心的天文学著作。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开普勒、布拉赫、布鲁诺、伽利略各自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解释宇宙的运行法则,大多数人们对此并不知晓。

如果人们谈论医学,两千年前的体液学说如今仍然是整个医学界的共识,人们相信不同类型的体液失衡是绝大多数疾病的成因,甚至能决定人的性格。

大学也不同于今天实验室和学术期刊不可或缺的标配,古典学问是本科生学习的核心。牛津大学文学院的本科生在四年学习期间,必须“学习人文知识,依照学校守则的严苛要求,勤勉出席大学的公开讲座”。课程内容是文法、修辞、逻辑、道德哲学、几何和古希腊语,其重中之重是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及其评注。

某学生在申请学位时陈述,他的资质将“足以获得就亚氏的每一本逻辑著作发表讲演的资格”。讲演要用优雅的拉丁语,时间为45分钟,不出席的学生将被处以罚金。就连正餐与晚餐上的交谈也要用拉丁语。

而在大学之外,人们普遍相信半人马怪、独角兽和巨人的存在。绝大多数皇家学会创始成员出生的詹姆斯一世时代,这位国王坚信魔法和巫术。

这一年,在威尼斯的英国使节亨利·沃顿爵士寄回一本《星际信使》的小册子给英国国王,提到伽利略发现的四颗木星卫星,并说“他第一个将之前的天文学全盘颠覆”。

英国的威廉·哈维1628年出版了《心血运动论》,提出了血液在全身循环,而不是从肝脏流注的理论,也就是并不存在体液学说明确划分的各司其职的四种体液。

同时代的圣阿尔本子爵弗朗西斯·培根从认识论的层面颠覆过往的观念——到底人们是应该相信大家都相信的未经证明的假说,还是相信经验和观测。培根说:

探求和发现真理,有且只能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从感觉和特殊的东西飞跃到最普遍的公理,从这些原理及其不可动摇的真理出发,去判断并发现终极的真理。这是现在通用的道路。另一条道路则是从感觉和特殊的东西经由持续且逐步的上升,最终达到普遍的真理。这是真正的但迄今还未有人踏足的道路。

皇家学会的创始成员都是培根方法论的追随者,他们提倡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已经是常识的认知方法:肉眼观测,实验检验,经验总结。

培根留下的最后一个传说就是他在大雪天为了弄清楚白雪是否能像食盐一样保存鲜肉而病逝。这个“电冰箱原理”对今天的人来说太过简单,然而那个时代偏偏没有人肯费时间去检验一下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下一回,我们将讲解12个爱好科学的人是如何推动了这间学会的诞生,其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打造一家科学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