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友军何在

杨谦益想起这已是今天第二次谢灵儿跟自己打赌，如果加上刚才与何行之的对话，那就是谢灵儿的第三次打赌。好赌的男人他见的多了，女人倒真没见过。

谢灵儿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杨公子，我问你个事情，你发没发现，你现在有些经脉，里面出现了滞塞？”

杨谦益没想到她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又听他说得郑重，不敢轻忽，屏息凝神。果不其然，在真气运行到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时，突然慢了下来，仿佛前面被东西堵住一样。他想用力冲开，手臂又传来一阵抽筋刮骨般的疼痛，凝聚的内力再一次从伤口流了出去。

这疼痛来得极其突然，杨谦益钢牙紧咬，才没叫出声来。他定了定神，知道谢灵儿应该晓得玄机，问道：“这……怎么回事？”

“可是手少阴心经，和手厥阴心包经的问题？”

杨谦益点了点头，喘了两口气，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他就暗骂自己昏了头——灭气刀的毒，南海派的谢灵儿怎会不知玄机？

“我也是凭你发病的时辰推断的。肺寅大卯胃辰宫，脾巳心午小未中。申旁酉肾心包戌，亥焦子胆丑肝通。你第一次发作在午时，应该就是堵了手少阴心经，第二次发作在戌时，应该就是手厥阴心包经。”说到这，谢灵儿叹了口气，道：“此毒由近传远，估计下一个受牵连的经络，应该就是手太阴肺经了。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再赌一次。”

杨谦益听她好似说风凉话一般，真想摔门就走。可转念一想，谢灵儿所说，九成九是真，他如果走了，伤势发作起来还真无人能救。想到这，他长出了口气，问道：“你也莫吊人胃口，这毒到底怎么回事？”

“话说巫山弟子，都这么不懂礼数？”谢灵儿顽皮的一笑：“一字尚且之师，何况毒理药理这种幽深奥妙之术？”

杨谦益无奈，只得说请老师讲端详，学生洗耳恭听。

谢灵儿告诉他，人体以气为本，气在经脉中运行，以通为用。灭气刀就是以毒物侵入人体经脉，造成经脉内的堵塞。经脉一旦堵住了，气就会不流通，不通则痛。经脉堵的顺序，一般自创伤的地方由近及远。比如说杨谦益是手厥阴心经起始，那就先犯手三阴经，然后再犯手三阳，之后再犯足三阳，最后足三阴，如果十二条经脉尽数堵住，那么人的五脏就会堵住，九窍也会不通，最终痛苦万分死去。如果对方凭恃内力高深，强行打通，就会像刚才杨谦益那样，内力源源不断的从伤口流失，最终耗竭内力而死。

不过谢灵儿又和他说，她的“正天清明诀”，可保他性命无虞，但随着经脉的损伤，可用的内力恐怕越来越少。换句话说，“正天清明诀”只能减少堵塞的程度，让经络通过足以维持生命的气血，但一旦试图使用内力，还是会引发剧痛。要想治好这个伤，必须要找一名善于养气的高手，从阳引阴，从阴引阳，方无大碍。

杨谦益听谢灵儿说以后自己内力会越来越差，更是心如死灰。如果没有内力，那和废人有什么区别？而且，自己内力越来越衰弱，还如何能救妹妹？想到此处，他狠狠一砸桌子，长叹了口气。

谢灵儿知他心中所想，又告诉他，正天清明诀虽不能改变内力衰弱的事实，但每天早上习练正天清明诀，可保一天内不过度使用内力时不会出现疼痛，也能减缓经脉堵塞的速度。

若是寻常人说，杨谦益自也不会再怀疑，可谢灵儿刚才展露出来的智慧和胆魄，却难免让他怀疑。但谢灵儿的坦诚，也让他的怀疑产生了动摇。难道谢灵儿真的是赵葵的卧底？但她身为圣女之尊，为什么要叛离南海派？

他不愿意问，因为他知道，问了谢灵儿也未必会说。

谢灵儿见杨谦益意志有些消沉，收敛了笑容，柔声道：“你刚才毒性发作一次，不如再用正天清明诀调理下内息。闭目凝神，存想于玉枕穴间……”

说也奇怪，杨谦益跟着谢灵儿的言语，调整内息，原本运转内力时心包经的滞涩之感仍在，但疼痛感却减弱了不少。加之谢灵儿话音温婉轻柔，他也是好几天没休息，随着内息的运转，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不知不觉之间，就坐在椅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谦益忽听得周围喊杀声响起，睁眼看时，却发现大门已不知在何时打开，一名满脸血污的女子披头散发站在自己身前，他本以为是谢灵儿，再定睛看时，这姑娘身材瘦削，秀眉大眼，穿一身大红的蜀锦纱裙，却是自己妹妹杨青！

她不是跟着宋军南撤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

杨谦益惊愕之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杨青抓住手腕。只听杨青催促道：“我们被蒙古军包围了，哥哥快跟我走！”

杨谦益愈发感觉不对，刚才同谢灵儿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忽然间就有蒙古大军了？

他一犹豫，忽感觉腕上杨青的手指冰冷异常，再看时，整个手指苍白中透着一股黑气，好似死人一般。他立时感觉不对，猛甩手腕，欲挣开杨青的拉扯。

可此时他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又听得“哗啦”一声，自己连着椅子摔倒在地。

再看周围时，只有谢灵儿坐在对面，关切的望着自己。

还好，还好，只是南柯一梦。但他后脊，已经全是冷汗。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慢慢将喘息平定下来。

“做噩梦了？”谢灵儿倒了一碗水，递给他。

杨谦益却不接过，刚才梦里的情形，杨青显然已经死了，这是他最不能接受，也是最担心的事情。想到这，他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拿过斩马刀，向门外走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救人？”谢灵儿一把将杨谦益拉住，质问道。

这句话宛若一盆冷水，泼在杨谦益头上。谢灵儿说的没错，他中了毒，没有谢灵儿，肯定熬不过明晚。可是杨青已经给他托梦了，她若没有三长两短，为何托梦过来？

谢灵儿也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现在宽慰没有用，就慢慢分析给他听：“王成远的军队就在周围，想必宋军现在已经得到了保护，而且他调走了汪府的所有粮食被服，宋军得到一些补给，状态也会略有恢复。”

杨谦益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谢灵儿说的没错，找到了王成远，就会找到宋军大部队，找到宋军撤退的方向，就有可能找到杨青。他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莽撞了。”

“关心则乱而已。”谢灵儿推开窗子，外面已经是月落东山，淡淡一笑，柔声道：“这一觉睡得很久啊。”

“两位还在这？”谢灵儿正往外看的时候，远处李云奇走了过来。他脖颈受了伤，裹着白布，在黑夜里分外显眼。

“李兄有何赐教？”谢灵儿问道。

“还真让你这丫头说对了，妈的，就在东面五十里的山谷里，我们发现了宋军的营寨。奶奶的，说巧不巧，路上还遇到了蒙古的斥候，要不是兄弟们跑得快，非被弓箭钉死不可。”

“你可看清，那宋军营寨上是什么个旗子？”

“‘王’字！”李云奇一拍大腿，大声道：“没错，就是‘王’字！”

杨谦益大惊，竟真被谢灵儿料中，王成远就在周围！

“你们打算怎么办？”谢灵儿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李云奇一梗脖子，向门外一指，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你们都说对了，就赶紧请吧！”

“你们是不是想趁蒙古人一道，趁火打劫，从而浑水摸鱼救人？”杨谦益早就清楚，这群江湖中人没有道义，择强而事，现在蒙古人几乎坐定了中原，这些人攻击宋军，正是向蒙古效忠的最好方式。

李云奇脸色微变，何行之告诉他，之所以刚才不认杨谦益，主要还是要避嫌。现在蒙古人势大，十三房尽量不要跟宋廷扯上关系。而不杀杨谦益，主要是因为何行之和巫山派有些渊源，故人面子，也不能动手。但对于汪府的主人汪秀春，何行之还是主张劫宋军营寨，毕竟中原以后是蒙古的地盘，该供哪家佛爷，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李云奇一瞬间的脸色变化，并没有逃出杨谦益和谢灵儿的眼睛。杨谦益正要说话，却被谢灵儿挡了下来。谢灵儿笑道：“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们绝不会管，不过，临行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何总管说。”

李云奇眉头微皱，本想一口回绝，但想起谢灵儿毕竟武艺高强，而且还是南海圣女，在蒙古地位颇高，尽量不要招惹，摇了摇头，向何行之住处一挥手：“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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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驱虎吞狼

作者：速战固守加铁壁

本名杨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医学硕士，主治医师。爱好军事、历史、武侠，由于平日精研岐黄之道，时间吃紧，致脑洞若干，无暇去填。为人爱真诚不爱客套，喜实际不慕虚名，愿与有肝胆人共事，乐从无字句处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