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驱虎吞狼

何行之也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不走，反倒找自己拉呱。他并不清楚两人用意，但也不道破杨谦益身份，只是让两人坐下，让手下倒上水，不先开口，静观其变。

谢灵儿见气氛有些僵，又怕杨谦益脾气刚烈，事情容易办砸，便向前探了探身子，先开了口：“听闻十三房行商为生，小女子向给您介绍一桩小生意，不知何总管是否感兴趣。”

何行之哈哈一笑，答道：“论做生意，这天下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蒙古人的。听说你们西面生意到了波斯，真可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谢灵儿摆了摆手，也仰天打个哈哈：“他山之石，不如眼前之玉。”她咳嗽一声，喝了口水，正色道：“前面更是宋蒙交战之地，若阁下能帮宋击退蒙军追兵，我想阁下既可见到汪前辈，又大赚了一笔。”

何行之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向前探了探身，笑问道：“谢小姐，我没有听错吧，您让我打蒙古人？”

其实不光何行之，就连杨谦益都不大明白，谢灵儿要干什么？是在表明她已经脱离蒙古，还是另有别的企图，就像当初欺骗赵葵一样？

谢灵儿却脸色不变，只是一摊手：“你们不用多想，这次和王成远交战的，是耶律楚材次子耶律铸，他是蒙古勋贵，怯薛千夫长，不归刘亨安统属。他手下有两千名怯薛重骑兵、两千契丹天狼营轻骑兵，还有一个新附军万人队，击败他对我也有好处。”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块铜牌，递给何行之。

何行之接过看时，只见铜牌上交叉刻着两柄弯刀，弯刀上面有一朵升腾的火焰。弯刀下面是几行曲里拐弯的小字，都是回鹘-畏兀尔蒙古文，表述的是部队名称。何行之不懂外文，便让李云奇把令牌交给旁边的一位古铜肤色的书生。

那书生接过后，走到烛旁光亮处，眯着眼看了片刻，躬身道：“大哥，此令牌确为耶律铸天狼营之百夫长花赤所有。我观其上血迹宛然，若没说错，当为一日前所留。”

此言一出，何行之、杨谦益脸色俱变，何行之惊的是蒙古精锐就在左近，俗话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可女真都被蒙古打得亡国灭种，更何况这些蒙古怯薛军？他手下的常胜军只是寻常义军，战马配备不多，又如何与蒙古精锐正面对抗？

杨谦益惊的，是在他收集宋军腰牌的时候，谢灵儿也细心地收藏了蒙古腰牌。再听谢灵儿言中之意，似乎蒙古内部也有矛盾，她引宋军攻打蒙军，是为了自己派系更受重视。如此看来，谢灵儿帮他也算说得过去，但是，若说她叛蒙归宋却也不可能了。

过了半晌，何行之看向那书生，问道：“关先生，依您所看，这生意，我们接还是不接？”

书生却不接口，退后几步，靠在梁柱上，轻摇折扇，闭目不语。

谢灵儿和杨谦益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古铜肤色的书生，此刻听何行之都就出兵大事向他问计，才仔细打量起来：这书生身材娇小，秀眉大眼，仔细看时，颈部并没有喉结，却是个女人。两人心头都“啊”了一声：原来是她！

这书生打扮的女子姓关，双名秀英，是十三房户部主管。据传此女擅长智计，常年统帅十三房海上商船“珍宝舰队”，称霸海洋，纵横往来，海盗无不退避。她古铜色的肌肤，就是海上风吹雨打所赐。

江湖之上，男人远远多于女人，所以粗鲁汉子大家记不住，而女人，尤其像关秀英这种比较出色的女人，而且还是舰队统帅的女人，大概看一面或者有所听闻，就能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此女深居简出，只在海洋称雄，不常上岸，今天她也来到此处，定是十三房遇到很重要的事。

过了好一阵，关秀英方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哥，做买卖总会路过高山险谷，只不过车上的旗子可要打明了哪家的幡儿，而且主顾也要开好了价。”她说话虽慢，但吐字清楚，声调尖锐，铿锵有力，眉宇间也满是坚毅决绝，显露出强大的控制欲。

何行之哈哈大笑，说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谢小姐，不知你家大汗能开个什么价？”

谢灵儿答道：“毕竟您是为宋人而战，大汗不便开价，但平常商路上的照顾，那是一定的，”她又看向杨谦益，说道：“至于宋廷开什么价，就要问这位杨兄了。”

杨谦益没想到谢灵儿把包袱丢给自己，他生性质朴，不爱骗人，并不会许给对方一个空头价码，被谢灵儿一问，一时竟也怔住。

谢灵儿追问道：“杨兄，您深得宋军主将赵葵信任，以谦字营的功劳，要一个节度使，恐怕不难吧。”

杨谦益脸色一变，节度使是武将最高荣誉，要么是北伐大功，要么是皇亲国戚，他一介散官，又怎能许此价码？

何行之见杨谦益面露难色，便知此事难成，哈哈一笑，朝两人一抱拳：“两位恕罪，这桩生意，何某真的接不住。今日事多，恕不远送了。”

谢灵儿也不急恼，也站起身来，笑道：“何兄不接这生意也罢。不过汪老爷子现在在宋军中，如果您贸然进攻宋军，抢得出来汪前辈还好，若是抢不出来，汪前辈可就要受苦了。”说完，她向杨谦益使了个眼色，两人即起身告辞，向门外走去。

此时却听得关秀英喝到：“两位且慢！”两人回头看时，却见她合上折扇，朝两人一抱拳，示意两人坐下，随即跑到何行之身边，和他耳语起来。

何行之不住的点头，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过得片刻，等关秀英离开，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帮宋廷可以，但我希望见到你们的主帅赵葵。”

杨谦益不知关秀英说了什么，让何行之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但毕竟何行之助宋也是好事，又听何行之不再要节度使，只是见一下赵葵，便松了口气，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若何兄可帮王成远击退追兵，小弟自会带您觐见赵元帅。”

关秀英也走上前来，正色道：“听谢姑娘说，蒙军的追兵成分复杂，有精锐部队，也有新附军乌合之众，我们也不能轻忽。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齐心协力，才能获得胜利。”

虽然杨谦益对谢灵儿和何行之还有疑虑，但毕竟关秀英说了话，自己也只能把心思压回去。而且，谢灵儿只是心思灵敏，何行之和关秀英也是江湖豪侠，这种行军打仗的事情，也必须自己出头。

他告诉何行之和关秀英，宋军从汴梁回来，是大溃败；蒙军的追击战术，也一定是化整为零，分散追击。蒙军总共约有下辖十万人，这十万人在洛阳、开封两地苦战近半年，锐气也减了大半，蒙古怯薛是重骑兵，只有在决战时才会使用，并不会执行寻常追击任务。

所以耶律铸手下士兵虽多，但亲自统领追击的人，应该只是新附军以及天狼营的轻骑兵，这从每次他和宋军交战的战场上的马蹄印就能得到印证。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为什么王成远会突然在这里停下脚步，安营扎寨，要知道蒙古骑兵本来就比步兵跑得快，王成远停下修整，等于给了蒙军追击的机会。

那么，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王成远离宋军大队非常近，近到必须以驻扎来吸引追兵注意，给后面的主力南撤拖延一点时间。因为蒙古军掘黄河导致河南与两淮成为一片泽国，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就算分散逃跑，速度也一定很慢。而且以王成远手下士兵的战斗力，一旦凭借地利，布好了阵势，挡住蒙军三天，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何行之和关秀英听完杨谦益的话，对他见解也很佩服。但何行之还有些犹豫，他说此次寻找汪秀春，他只带了三百常胜军，根本没考虑和蒙军作战。

关秀英则从袖中掏出一枚银色令牌，递给何行之，正色道：“你我都有这枚银衣令，可调动两百银甲锐士。吏部主管张若曦大哥此次也到了徐州，不如用快马到他那里借来。”

何行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掏出了一枚银色令牌，递给了关秀英。

杨谦益听到银甲锐士，心下暗惊，十三房是江湖行商，这些年北方战乱，十三房为保护商队，招募了不少私兵，其中以银甲锐士最为出名。据说这支军队尽皆身着银白色精钢重甲，手持厚背大砍刀，战力之强，堪比当年金军王牌部队铁浮屠。

何行之动用了这支神秘部队，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刚才关秀英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让何行之态度从两不相帮，变得如此积极？

可此刻也不是他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刚才李云奇说，王成远的军队驻扎在谷底，这样确实可以避免山上风大和夜晚生火过于招摇的危险，但如果蒙古军队发动夜袭，或者在夜间抢占了山上高地，白天居高临下冲锋，王成远将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见此时天已泛出鱼肚白，时间已经不多，当即建议何行之，迅速前往王成远扎营所在谷地，抢占山顶。

李云奇听到杨谦益命令，本有些犹豫，但看何行之也表示赞同，又看到他冰冷的脸色，也不敢多说，牵了马匹向山下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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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虚招退敌

作者：速战固守加铁壁

本名杨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医学硕士，主治医师。爱好军事、历史、武侠，由于平日精研岐黄之道，时间吃紧，致脑洞若干，无暇去填。为人爱真诚不爱客套，喜实际不慕虚名，愿与有肝胆人共事，乐从无字句处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