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一个叫丹尼斯的英国人在北岩银行的桑德兰分行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他计划在10年内退休，但他不够资格领取公司提供的养老金。为了存够退休金，他决定购买公司的股票。对于许多人来说，投资本地资产充实的银行是十分稳健的投资选择。

2007年，北岩银行的股价有所下跌。丹尼斯没有提前嗅出金融危机的味道，因此也没有撤出资产。2007年9月14日，北岩银行承认其资金不足，向英格兰银行寻求紧急救助。消息一出，恐慌立即弥漫开来。储户们纷纷为了抢救毕生积蓄，冲向北岩银行的72家营业点进行挤兑。后来，北岩银行也成为2008年金融危机的代名词。

北岩银行

与丹尼斯相距8个时区的北京，中国富豪王健林的境遇和丹尼斯截然不同。有着军人背景的他在短短的几十年中成为身家数十亿美元的地产大亨，他收购了欧洲的Odeon院线和美国的AMC院线，手握全球最大的连锁影院，斥资4500万美元买下西班牙顶级足球俱乐部马德里竞技队20%的股份，还收购了为007电影提供游艇的游艇制造商。西方媒体将他比作007系列小说作者弗莱明笔下的超级大亨。

我们往往更容易关注大人物的商场沉浮，仿佛他们是世界经济的主宰。但全球经济的变化是完全不由我们控制的外界力量，我们每个人都要在巨大的力量中沉浮。虽然这种力量不可抗拒，但全球经济的任何变化都会对我们每个人产生深远影响。所以，不管我们是否有能力控制它们，我们都有必要理解它们的运作方式，并且搞清楚它们将会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

英国经济学家达尔辛妮·大卫的《美元真相》以一美元为线索，带着我们开启一场环球旅行。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会跟踪这些货币，看它们如何转手，从而更好地理解我们世界方方面面的贸易联系。

第一站

美国得克萨斯州郊区——中国深圳明天电子公司

终于到了发薪日，住在得州郊区的劳伦决定小小的奢侈一把：在沃尔玛超市买一台收音机。在以低价著称的沃尔玛，收音机的价格便宜得难以置信。她一时冲动在这里买下的收音机，启动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1美元从美国流向了这台收音机的生产地——中国。

由于沃尔玛的创始人一向坚持低价策略，所以为了应付成本压力，这家公司大部分的货物都是从中国订购的。那么为什么中国能以低廉的成本生产这些商品？可能是因为工资低。在劳伦所在的得克萨斯州，沃尔玛收银员的工资是每小时13美元，而在中国沃尔玛收银员的工资仅为每小时2美元。也可能是因为政府政策支持。中国商务部为成千上万家中国企业铺平了出口之路，而央行为这些企业提供方便的金融服务。

不论如何，低成本拉来的生意让中国走上了致富之路。对中国而言，现在正是扩大海外投资的良好时机。

第二站

中国深圳明天电子公司——尼日利亚卡巴拉

我们追踪的这1美元先离开深圳的明天电子公司后，又被明天电子公司存入了中国的银行。2014年，尼日利亚政府与中国铁建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价值120亿美元的合同。根据合同要求，中国铁建将在尼日利亚建造一条连接卡拉巴和拉各斯的沿海铁路，并且该项目的大部分资金都来自中国的银行提供给尼日利亚贷款。中国签订这个合同可不只是为了契合 “一带一路”战略框架，还为了一项重要资源——石油。尼日利亚出产的石油是世界上等级最高的石油之一，主要用于汽车和飞机。

这一交易对于尼日利亚来说一样颇有好处。尼日利亚交通部部长盛赞卡拉巴铁路是尼日利亚发展战略中的一条“关键性的经济走廊”。这绝非夸大其词。虽然尼日利亚的石油资源丰富，但是因为生产或开采过程复杂、成本高昂，其价格也水涨船高，所以尼日利亚必须建设一套比较完备的基础设施系统才能充分开发其石油资源。

中国援建尼日利亚沿海铁路

铁路建起来了，尼日利亚的经济也随之不断蓬勃发展。但是还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那就是吃饭问题。在尼日利亚，种植大米的农场通常规模较小，因为稻农无法获得低利率的贷款，无法扩大生产规模、提高谷物产量，因此尼日利亚需要源源不断的进口大米。

第三站

尼日利亚卡巴拉——印度巴斯马蒂

在印度，我们追踪的这1美元被花在买大米上，而印度出产的大米中，最著名的大概要属巴斯马蒂米，也就是印度香米。印度每年会向尼日利亚出口超过100万吨大米。印度的农民阿俊就为印度的大米出口尽了一份力。

印度的农业生产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阿俊觉得灌溉是个老大难问题。印度三分之二的土地易受旱灾影响。通常，印度每年有四分之三的降雨出现在6—9月。但是降水量并不稳定，这就要求良好的灌溉系统和其他水利设施。此外，目前印度很多地方粮食运输条件不佳，在这一过程中也会产生大量浪费。

不论是农业生产还是运输，都需要国家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而在印度，目前这一领域还存在大量空白需要填补，不仅是农业，还有工业和服务业各领域。为了促进经济增长、增加就业机会、提高人民收入，印度政府致力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而这些建设项目需要用到大量的沥青（又称柏油），沥青是从重质原油中提炼出来的。虽然石油也是印度和尼日利亚两国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在数量和价格上，尼日利亚都不具备优势，而石油大国伊拉克能够更好的满足印度的要求。

第四站

印度巴斯马蒂——伊拉克米桑

一美元从印度流出，进入了伊拉克的米桑油田。米森油田坐落在伊拉克南部城市巴士拉北侧几百千米的地方，接近伊拉克和伊朗的边境线。从表面上看，这里荒凉而单调，和其他沙漠毫无区别。很多年来，这个地方是个体农民的保留地。然而，1975年，当地发现了石油。此后，这里的一切都改变了。米桑油田也是世界范围内“石油热”的一个缩影。

石油供应和需求的增加是相辅相成的。随着工业化进程的飞速前进，各个国家对石油的需求大幅上升，使用的种类也愈发细化。“原油”是一个统称，这个词可以指代从地下或者海底开采出来的各种等级的油类。不同种类的原油在密度、黏度、毒性等方面有很大的不同。印度需要的是巴士拉重质油。巴士拉重质油的价格相对便宜，适合预算有限、买不起更高级的巴士拉轻质油的国家。

俗话说，福兮祸之所伏。丰富的石油储备虽然能为一个国家带来巨额的财富，但也可能让这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变得单一，这就是“富足悖论”。而对于伊拉克这个中东国家来说，石油还使其在地缘政治上十分敏感。如今的伊拉克战火连连、满目疮痍、极端主义势力强大。为了维护本国安全，伊拉克需要军火武器。

第五站

伊拉克米桑——俄罗斯伊热夫斯克

这一美元又从米桑油田手里辗转来到了俄罗斯。长期以来，伊拉克一直和俄罗斯关系不错。2014年，俄罗斯宣布愿意为伊拉克提供武器装备，帮助伊拉克政府打击国内的恐怖主义活动。在世界范围内，俄罗斯每年通过向其他国家出售军火获得数十亿美元的收入，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武器出口国。德米特里·索科洛夫就很好地利用了这一商机，赚得盆满钵满。

索科洛夫在军火交易中赚的钱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金库”妥善保管。俄罗斯的军火大亨们常常将目光投向欧洲各大银行。这笔生意可不干净，因为有大量军火交易游走在贸易的灰色地带，这也就意味着这些银行的一大 “业务”是洗钱。欧洲银行当中，最受俄罗斯青睐的就是德国银行，尤其是德意志银行。2017年，美国和英国的金融监管部门判定德意志银行教唆并协助他人完成洗钱活动。随后，德意志银行缩减了莫斯科分部的运营规模。

虽然德意志银行卷入了洗钱丑闻，但是德国仍在源源不断地吸引着来自俄罗斯的财富。现在，俄罗斯的军火商们希望找到更安全的投资领域，有什么资产能比房地产更加安全？

第六站

俄罗斯伊热夫斯克——德国柏林

索科洛夫存在德国银行里的一美元并没有乖乖待在账户上。他将这一美元（以及数百万甚至上亿的美元）兑换成欧元。这些欧元可能有一部分用来投资德国的房地产——柏林的房地产市场对国际投资者的开放度很高。另一部分可能交到了基金经理手中，由他们来决定购买什么投资组合。汉斯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基金经理，他面临着大量的投资选择。在今天这个高速发展的金融市场中，各种投资选择的优缺点会随时发生变化，因此他也需要向国外的金融机构寻求投资建议。欧盟各国金融机构享受“单一通行证”制度。如果一家金融机构在某个欧盟国家设有分部，那么就可以与其他所有欧盟国家进行自由交易。在这种制度下，获益最大的城市是伦敦。想到这里，汉斯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伦敦的号码。

第七站

德国柏林——英国伦敦

汉斯将索科洛夫账上的一美元交到了伦敦的银行经理埃米莉手上，让她帮忙找出最有利的投资机会。在选定投资目标以后，埃米莉把汉斯的订单转给交易员。这些交易员需要权衡供给和需求，并将投资产品的市价汇报给埃米莉。如果交易员汇报给埃米莉的价格合适，这笔交易就能正式成交。

近年来，国际局势发生了许多变化。最大的变数之一就是英国的“脱欧”公投。如今，投资者担心英国未来的经济形势会恶化，因此投资者投资英镑的意愿降低，对英镑的需求也就随之下降，进而出现英镑大幅贬值的现象。有鉴于此，埃米莉将目光投向了美国。

第八站

英国伦敦——美国休斯敦

埃米莉的一美元又进入了美国的银行里，被从伦敦到休斯敦出差的西蒙取了出来。由于英国决定“脱欧”，西蒙的这次美国之行的旅费比过去高了许多。在机场，不同的货币兑换公司收取的手续费不相同，向消费者提供的汇率也有很大的差别。西蒙可以以更便宜的价格从别处换到美元，但是这可能意味着兑换更加麻烦。是选择低价还是便利度，西蒙陷入了沉思……

至此，我们追踪的这1美元终于回到了故乡。在周游世界的过程中，这 1 美元通过电子渠道从一家银行转到另一家银行，它影响着人们的收入分配，是贸易和财富巨轮的润滑剂，也是世界权力平衡的重要因素。在全球化的经济系统中，金钱必须不断流动。虽然百转千回，一美元可能又回到了故里，看似一切没有发生改变，但是其背后的故事却精彩绝伦。

本文摘编自中信新书《美元真相》，2021年7月出版。

注：图片来源于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