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骄兵克上
周围众人见王成远与何行之和解,都松了口气,杨谦益赶紧上前探问赵葵所在的宋军主力具体动向。
王成远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赵葵的宋军本部,已经平安向南撤退,但神情又黯淡了下来,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南下道路泥泞,步兵行军不便,按照时间算,赵葵才和他分开两天,如果蒙古骑兵全力追赶,一天必定能够追上。他的军队也是在后面尽力拖延,给赵葵争取更多的时间。
杨谦益“哦”了一声,王成远所说,几乎和谢灵儿的判断一模一样,对谢灵儿更增了几分佩服。他最关心的还是杨青,继续问道:“那王兄在元帅的队伍里,可曾看见舍妹?”
王成远略微一怔,反问道:“令妹可是巫山朝阳峰女弟子杨青?我……”
杨谦益听他对杨青有印象,大喜过望,抢着追问道:“你见过她,她在哪里?”
王成远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吃了一惊,但还是摇了摇头,答道:“我没见过她,难道她也在军中?”
杨谦益只感到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但还抱着一线希望,追问道:“她是姑娘,带着神臂弓手,一个姑娘,在军中是很显眼的,怎能没有?再说,神臂弓是咱大宋很重要的兵器,人可以死,神臂弓怎能丢?你再想想,是不是……”他关心之下,竟有些语无伦次。
王成远眉头紧皱,他一路下来,根本没有看到神臂弓手的影子,再说,如果真有神臂弓手,刚才又怎么会被蒙军弓手压制?可现在他又如何跟杨谦益讲?
彷徨之间,他把目光投向了杨谦益旁边的谢灵儿,恰巧谢灵儿也在看他,两人一对视,王成远脸色骤变,低声探问道:“海风催舟进,吟啸且徐行?”
谢灵儿极轻地点了点头,答道:“胡骑鞭断水,闲客出东山。”说完,她和王成远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
杨谦益没找到杨青,万念俱灰,呆呆的愣在原地,王成远和谢灵儿说什么,他也没听见。
他觉得手臂一紧,谢灵儿柔婉的声音传来:“神臂弓手是大宋极其重要的军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如和王兄先回到军营,之后再打算。”
杨谦益有些回过神来,谢灵儿说的不无道理,神臂弓极其珍贵,大宋兵败之时,宁可砸毁也不留给敌人。杨青掌管着神臂弓卫队,或许是第一个撤走的,更或许赵葵是忘了,没告诉王成远,又或许告诉王成远也没有意义,毕竟王成远只是一名殿后的将军。
他如是安慰着自己,但心却放不下来。因为他心里知道,找到王成远,但杨青却踪迹全无,就是最坏的结果。
王成远见杨谦益神思不属,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杨兄,在下与巫山派颇有渊源,令妹之事王某不会袖手旁观。山上风大,咱们回营商议如何?”
杨谦益心绪安稳了些,向四周看时,却见何行之射十三房人都等着他,便抱歉地点了点头,和王成远回到了山谷中的宋军营砦。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见一名青年戎装女子披头散发,长剑出鞘,守在门前,她身后约有五百名长枪手和弓箭手,长枪手蹲伏在地,弓箭手拉满弓弦,对准了砦门。而门内则是刚才的褚怀圣,他身后则是五百多名刀盾手,也是个个刀出鞘,盾护体,真可谓剑拔弩张,好不热闹。
“住手!”王成远一声断喝,快步走到两军中间,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子见到王成远,一下子有了底气,长剑一指褚怀圣,厉声道:“你问问他!”
王成远见褚怀圣冷傲的神情,已经明白了大概,但还是走到褚怀圣身前,拍了拍他肩膀,和声问道:“褚师弟,怎么回事?”
“王师兄,请离我远点。”褚怀圣说着,向后退了几步,掸了掸肩头刚才王成远碰过的地方,冷冷地道:“你有通匪之嫌,不要沾上我。”
这褚怀圣家世显赫,舅父是当朝宰相郑清之,老师是衡阳书院武肃馆馆主孟珙可谓名门贵胄,王成远则是一介寒门,只不过得赵葵喜欢,方得以提拔,跟他这种上前线刷军功的勋贵,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重要的是,褚怀圣老师孟珙和赵葵虽都是主战派,但素来不睦。此次北上到撤军,褚怀圣一路还算配合,没有掣肘,王成远平日颇感激他以大局为重,对他说话也很是客气,没有半点架子,生怕惹怒了这祖宗,没想到最终褚怀圣还是闹了起来。
他强压住心头火气,劝道:“师弟,你刚才也看到了,刚才是何兄救的咱们,北方有不少这样的勤王……”
“少废话!”褚怀圣打断了王成远,冷冷地道:“师兄,我手下的弟兄,这一路上也是浴血奋战过来的。要是跟这乱匪搅个不清不楚,耽误了前程,我一个人也担待不起,告辞!”言罢,他一挥手,下令道:“弟兄们,咱们南撤!”
“姓褚的!”那女将踏上一步,长剑横在褚怀圣颈项,厉声道:“元帅让我们三个殿后,你要走了,就是违抗军令!”说着,她看向身后的弓箭手,冷冷地道:“你敢离开,我就让他们放箭!”
褚怀圣乜了那女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金小姐,我告诉你,就算你要放箭,你王师兄也不敢放。”说完,他轻轻地将颈上长剑推开,大笑三声,带着身后士兵,头也不回地向南方撤去。
“放箭!放箭!”那女将见褚怀圣如此目中无人,气得连连顿足。
“谁敢!”王成远见事情失控,忙挡在军士阵前。
“你不敢,我敢!”那女将见士兵没人听自己号令,倒提长剑,拔步就向褚怀圣冲去。
“你回来!”王成远拉住那女将手腕,厉声道:“我们宋人还要自相残杀,内斗不止么?”
“这些道理,最好他能明白!”那女将甩开王成远手腕,狠狠一顿足,哭着跑回了营帐。
王成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见众军士都望着自己,知道此刻当以稳定军心为要,朝大家一挥手,朗声道:“大家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我们留下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拖住蒙古大军,给我们主力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但我们势单力薄,还需要北方义军的帮助!”
说着他向杨谦益何行之抱拳行礼,继续说道:“这几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杨谦益杨兄,巫山紫霄宫弟子,谦字营统帅!你们还记得这个传闻么,诸军皆败,唯谦必胜!这位何兄,是十三房名宿,这次正是他们救了我。他们是勤王义军,根本不是匪。我以前也跟你们说,侠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殿后重任,极其危险,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见不到太阳升起!有些懦夫怕死,就以别的借口离开,现在你们谁想走,也可以走,你们回去之后,可以说我通匪。但是,现在没有走的,以后就不能再走了,再走,就是孬种,是懦夫,是娘们,明白了么?”
“明白!谨遵将军号令!”众军士异口同声,直震得众人耳膜发痛,热血沸腾。
杨谦益等人刚才看他处理褚怀圣,犹豫仁慈,还有些看扁他,但此次看他鼓舞士气,却是心头暗赞,王成远这人,带兵真心有两下子。若大宋武将皆如王成远这般,中原何愁不复?而杨谦益看到这群淳朴的士兵,又想到了谦字营。若是不冒险出城,或许他们也会成为殿后的主力吧。
等这些军士回营,王成远见气氛有些尴尬,朝大家一笑:“都是小事,大家看过便忘即好。”
谢灵儿也是一笑,接口道:“在北方的时候,就听闻金小姐沉鱼落雁,刚烈正直,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王成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师妹小孩子心性,大家不要见怪。大家想必也累了,王某备了些薄茶,咱们进屋再说。”
几人进了主帐,分宾主坐定,自有人拿来干粮水米。王成远军中也确实没有太多物资,即使待客,也不过大饼白水,外加一些肉干。
何行之关心汪秀春的去向,出言探问。正如谢灵儿所料,王成远路过了汪家,借走了所有的钱粮,但他也担心汪秀春的安全,便让他随着赵葵的主力部队南下了。汪秀春助军,功劳甚大,赵葵定待以上宾之礼,一路上有精兵护卫,回到南朝后,也自会为其安排土地家舍。汪秀春的安全,是绝对能得到保障的。
何行之却有些失望,他不是信不过王成远,而是他此次任务就是护送汪秀春回到十三房总舵,如今汪秀春虽然性命无忧,但他功劳就得不到了。而且他感觉确实把事情想简单了——王成远是南朝名将,想必日后会在商路上网开一面,或者给他些好处,可没想到王成远也只是一个名将,或者说只是一个将军,权力小到连手下的褚怀圣都约束不了,又怎么可能把想要报酬给他?
想到这,他意兴索然,起身朝王成远一抱拳,说道:“既然王大人脱险,师叔也已无恙,我们也不再叨扰,若是有缘,定能相见。”说完,他和李云奇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
关秀英见他说走就走,有些犹豫,把目光投向杨谦益,手上折扇轻摇两下,示意杨谦益出言劝阻。
杨谦益正要说话,王成远却抢着站了起来,说道:“几位且慢,王某有事相求。”
何行之对他的用意也猜个八九分,抢着说道:“王大人,恕草民直言,非是草民不愿留下,实是手下兵马实在太少,刚才杨兄虚张声势,吓走了鞑子,可鞑子不是羊牯,定能识破这种小孩把戏,定会去而复返。草民手下只有三百人,不过杯水车薪。何况这些兄弟皆与我出生入死,若草草的将性命交在此地,我对他们也无法交代。个中苦处,望大人理解。”
王成远自知何行之说的皆是实情,也无法再留。这些江湖豪客没拿过朝廷一分钱俸禄,今天出手相帮,他也已经感激不尽,若再让他们付出生命,也太厚颜无耻了。
杨谦益也明白其中关窍,何行之所言不虚,但事情绝没有到一走了之的地步,他见王成远打了退堂鼓,赶紧插口:“何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兄半途而废,可是让人笑掉大牙!”
何行之停住了脚步,冷笑一声,反诘道:“说得轻巧做着难。杨兄,鞑子横扫中原,经验丰富,你那些小孩子把戏,这次好用,下次就不好用了!”
杨谦益也不生气,走到何行之身边,笑道:“所谓兵以利动,何兄所虑,小弟也明白。不过何兄可否暂且留步,听我一言,若无道理再走不迟。”
何行之见他如此自信,不怒反笑:“也好,我就看看杨兄,您如何能无中生有,变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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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才女大志
作者:速战固守加铁壁
本名杨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医学硕士,主治医师。爱好军事、历史、武侠,由于平日精研岐黄之道,时间吃紧,致脑洞若干,无暇去填。为人爱真诚不爱客套,喜实际不慕虚名,愿与有肝胆人共事,乐从无字句处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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