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距离李武汉带着他的“康奔”硬汉们支援郑州鹤壁和扶沟灾区已经4天了，上午11时打电话联系，他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问他嗓子怎么哑了，他说不小心掉沟里喝了几口沙土脏水，自我催吐的时候抠嗓子抠的。

中午去“公司”看他，他正陷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支楞着脚丫子往上面涂碘酒，右边小腿上挂了半尺多长的血道子，结了薄薄一层痂，脚面和胳膊肘各青了一大块，虽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看起来清爽一些，却掩不住浑身的狼狈相。

“这还是天天贴面膜，喝橙汁的李武汉吗？”我正色道。

“你三四天不睡觉试试，别说喝橙汁，喝啥都不中。”他挤巴着黑眼圈笑道。

“你还能笑得出来，我走到楼下时，听‘公司’保安说李飞撞断了三根肋骨？”李飞是李武汉的司机，退伍兵，清秀兼肌肉的复合型小伙子，还识文断字能写会算，深受器重。

“拉一车营养快线，太重，拐弯时撞到树上，翻车了，树没事车报废了，人没死算是走运。他算是轻的，还有一个伙计脖子被玻璃刺到，嗞了两碗血，胳膊也抬不起来了。当时，大家都说他这次要玩完了，我都构思好怎么给他家属交代了。幸好，最终被抢救过来了。”

“一轻伤两重伤，够悲壮啊！你这是去支援灾区还是去前线打仗啊？”

“俺哥，你要看见当时的场面，你比我蹦跶得还欢。”我摆手拒绝了他递来的烟，静静地听他哑着嗓子讲述，我知道他肚子里藏不住故事，所以也就没有劝他休息……

“营养”送一线

7月21日那天，李武汉带着他的几个退伍兵员工在郑州拖车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赴灾区深度救援事宜了。经“高人”指点，重灾区不缺矿泉水、方便面，就缺有营养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营养快线。在回鹿邑的路上，他一边电话通知财务支30万元，一边安排经理采购营养快线，一边指示家里人把所有货车清空厢体，在车顶绑好冲锋舟和气垫随时待命。

22日晚，经理向李武汉汇报，经过联系代理商和扫荡超市，一共买了2700箱营养快线，其他的还买了3000箱矿泉水、碗面、面包，“公司”大厅放不下，商家都卸在了广场，堆成了一座“平顶山”。由于物资太多，场面太火爆，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7辆大厢货装个满载。李武汉坐一辆越野车，作为“康奔”远征军的“旗舰”，在上千鹿邑百姓的目送下，指挥着9辆车12人（其中7个退伍兵）连夜赶赴郑州。一腔热血、一路豪迈的他们，这时还没有料到一场“鹿邑男儿辗转千里，折戟饮沙血洒鹤壁”的传奇故事即将上演，而他们就是主角。

就像大战前的黎明格外安静，本故事的开始也是那么简单，23日凌晨，车队抵达郑州，按接头人的安排，在指定的地点，卸下300箱营养快线、300箱碗面和300箱矿泉水。按预定计划去西华运送物资，抵达西华时已是中午，匆匆卸掉600多箱物资，就急忙赶到周口市中心城区，和鹿邑武装部赴周救援的民兵队伍汇合。这次在周口市中心城区连卸货的时间都没有，就把一辆车连车带货都留给了民兵，李武汉带着人马开着4辆车就急急匆匆赶往鹤壁。

热血洒鹤城

鹤壁距离周口400多公里，导航到目的地，已深夜12点。在临近浅水区的时候有一个急弯，李飞在最前边，由于道路不熟，一个拐弯，车狠狠地撞在树上，拉着重重一厢营养快线的货车发生侧翻，货洒了一地。李飞真是条汉子，车祸直接导致其昏迷，医生证实其被撞得脑震荡，外加裂了三根肋条。和李飞坐一辆车的刘守才，是中山医院的医生，他被断玻璃刺到了脖子，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全身几处软组织损伤，手电强光下，脸色一片蜡黄。看到如此场面，李武汉的头忽地一懵，第一反应是兄弟要是把小命撂在这里了，自己是否要杀身成仁；第二反应是怎么向各位弟妹交待。救护车把人拉走后，他的脑子里还在揣摩见到弟妹怎么说。李武汉指挥着剩下的10条好汉给气垫打气，准备露天睡在这里。他已经六神无主，在疲倦的支配下拽下一个冲锋舟爬上去准备睡一会，寻思着明天把车上的东西送完再说。

就在此时，一个打手电的退伍兵惊叫了一声“有人漂过来了”。大家顺着手电望去，只见一块木板子上边搭着一个人的上半身，若隐若现，载沉载浮。大家也顾不上打气了，跑进水里把人拖了上来，是一个男的，基本上清醒，只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浑身发白浮肿，上下牙直打架。他得知对面的是来自周口鹿邑的救援队，就自报家门说是前边西岗镇的，镇里基本上全被淹了，还有一千多人被困在一个学校里，没吃没喝，没电没信号，挤在一起苦等苦熬。他是里面比较强壮的，自告奋勇摘了一门板，伏上去踏水出来求援，没想到学校距此仅14里远，这连冲带漂就是七八个小时。他问李武汉有吃的没有，马上就要饿死了，这些人才忙不及地给他撕面包拿水。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武汉忧心忡忡地望向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水，回过头对大家说：“兄弟们，不能等了，等到天明再有人饿出事了咋办？咱们必须连夜过去。当过兵的站出来，跟着我下水！”

他这样一说，没当过兵的也站了出来，向老板亮亮肌肉，表示一同去是没有问题的。此时此刻此景此地，人命关天，也没有人考虑别的了，大家把气垫打好气，能睡七八个大人的超大气垫膨胀开来足足好几个平方。前边各一艘冲锋舟，一两百箱营养快线、面包装上去，人都没有地方乘了，所有人全部下水扶着，一大个儿在前边以棍探路，开始摸索前进。

浓浓援助情

这时，刚被救的汉子吃了东西有了点力气，嚷了起来：“你们平原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你们贴着有电线杆的方向走，放心没电。这是省道，别走偏掉进沟里了，掉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你们一直走，有人看见手电，就该大声叫你们了。”他咕咚又喝了一大口水，看着李武汉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又大声喊了一句：“鹿邑的，谢谢了……”

灰黄黄的浊水，在黑夜里一望无际。左也是漶漫，右也是漶漫，高个淹到腰，矮个淹到胸，感觉天上地上尽是水，若非有电线杆高耸在夜空作为简单的参照物，真的会叫人恍惚间不知置身何时何地。

水深阻力大，队伍走得缓慢，一个小时也没有走多远。水被大家游得呼啦啦地响，更显得周围静得吓人，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老乡，你哪里的啊？”声音充满绝处逢生的喜悦。

“我们鹿邑的啊，周口鹿邑。”一个队员回应。

“哎呀，老伙计，我是商丘的，有吃的木？小孩饿得都哭不出来了。”

“有有有。”李武汉救人心切，已经忘了刚才那人的忠告，抱着一箱子面包就过去了，一脚踏空，呲溜一下，人瞬间没影了。离他最近的3个队员看得真切，刚大叫一声“老板”，李武汉已经把头伸了出来，往外吐着黄水。事后，他回忆说，这一沉一浮之间，三大口浑水已经下肚，满嘴满喉都是泥沙掺杂着污物的土腥味。没想到，自己如此有品味的味觉，今天还有机会这样接地气。他把面包顺水推了过去，看见对方接到，才开始往沟上边爬。

那个商丘人旁边有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老乡，你咋样哎？你赶紧上去吧！你叫个啥名呀，留个手机号呗！等俺到鹿邑找你，咱认个干亲家。”

这边李武汉连腿上流血都顾不上管，一心只顾“呸呸呸”地吐沙子，更没有心情理会，一行人继续远去了。由于这是省道，每艰难地走一段距离，就会隐约看到泡水没顶的车辆，就会听到有人求助，这回有了经验，再也不敢过去了，拆开箱子拿着营养快线像投手榴弹一样顺着声音投掷。“感恩鹿邑”“感谢鹿邑人”，一路不绝于耳。

14里路，7千米，像是地球到火星的距离。当水渐渐变浅，就像在大洋上漂泊许久的方舟靠近了陆地，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李武汉挑个姿势蹲好，开始用手抠嗓子，像刚捉上来的螃蟹一样往外哕泥。这个时候，不远处人影幢幢，向这里或快或慢地跑来……

“鹿邑人来救我们了”，成了今夜的主旋律。

24日下午，鹤壁某个医院，受伤的两位队员已经睁开了眼睛，扑面而来的是李武汉喜极而泣的笑容。

“这次要不是咱们来救人，你俩也不会躺在这里。”李武汉如是说，“你们在这里躺着养病，俺几个现在要去扶沟了，那边老百姓还在迁移，有力气的都跑去筑堤了，家里又买了两千箱营养快线，等我回去送完，再来接你们……”

整装再出发

“这次救援真是惊险，以后吃饭的时候，你又有资本吹牛逼了。”他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在肚里只浓缩了以上这三千多字腹稿。

“俺哥，有一句知心话，你可想听听？”他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

“说来听听。”

“我带着‘康奔’搞救助救援、捐款捐物，从青海到四川，从郑州到鹤壁，从郑集到辛集，已经做了三四年，做了大大小小几十次了，开支二三百万元，你可知道为了啥？”

“展示‘康奔’作为企业的社会责任？你李武汉有一副热心肠？博一个好名声？产品好卖？……”

“不是的，俺哥！这也确实是我的一片私心。谁能保证自己一生健康平安？谁能保证自己三代荣华富贵？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世事最难预料，今天当你为危难中的人伸出援手、慷慨解囊的同时，也为自己种下了一颗善的种子。如果有一天，你遭遇困境，别人也会向你伸出援助之手。就像有句古话说：“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我们所做的一切，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康奔”的未来，甚至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次，就是弟兄们伤得太严重，弄得心里很不得法……

“哇噻，你浑身上下180斤没有二两学问，咋脱口就来这么有深度的一段？稿子呢，拿出来我看看，背了多长时间？”我虎躯一挺，上来就翻他的口袋。

“我经常想这个问题，我有点个人心得，行不行？我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不去讲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我相信一句话：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世间自有公道，付出终有回报。今天我们的付出和努力，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我帮助了甲，甲帮助了乙。某一天，我也许会身处困境却受到乙的帮助，这是循环，也是规律……‘康奔’就要在创业板上市了，我得让它带着自己的理念上市。”

看来这些年，李武汉没少看书，只听他文绉绉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打量了他足足1分钟，确定这厮真的睡着了，便从他桌子上顺走一盒VC，扬长而去。（周口日报·周道客户端记者 李瑞才 通讯员 胡建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