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娶了我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他不知道,他才是我的阳光和雨露,嫁给他,是我这一生最美的邂逅
小时候,经常在爷爷家里碰到一个穿着有点土气的叔叔,那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也是爷爷的拜把子兄弟,爷爷让喊我喊他胡爷爷。我望一眼这位比我爸爸大不了几岁的胡爷爷,感觉有点叫不出口。
胡爷爷总是拿些小玩具逗我,一边看着我乖乖坐在一边拿着玩具看着画册,一边笑呵呵跟我爷爷说嘴:“有个俊俏的小闺女多稀罕人啊,你看看你这孙女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多让人心疼,哪像我家那个臭小子,屁股上长钉子,从来坐不上两分钟,成天在外面疯跑......”
我爷爷总是安慰他,男孩子当然要皮一些好,男孩子都是皮大的,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样,那还叫男孩子吗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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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很奇怪,我爷爷这样的人,又清高又傲气的,自奶奶去世后,他再也不喜见人,更不爱跟人交谈,甚至连跟我爸爸都没有多余的闲话的,怎么会跟这位胡爷爷这么聊得来,每次都好茶好水招待,笑眯眯听他说些几年玉米棒子收了多少成,村里又有谁家大家了之类的。
时间长了,也不奇怪了,到后来,也习惯了。习惯了每隔一段段时间,家里总会听见了胡爷爷爽朗的笑声。
我们家太安静了,爷爷是老师,奶奶的老师,爸爸是老师,妈妈是老师,一家子老师,在学校里滔滔不绝话说的多了,回家便不怎么爱说话,家里总是安静的,大家都喜欢读书,都喜欢安静地读书,就是太安静了
所以爷爷跟胡爷爷聊天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坐在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听着,有时候忍不住就笑了。
胡爷爷对他的儿子深恶痛绝,一口一个“臭小子”,有时候恨极了,就一口一个“小畜生”,以致于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他儿子的名字。
还是爷爷偶尔安慰他,说虎子虎虎生风,以后是有出息的孩子,我才知道,胡爷爷那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儿子叫做胡小虎。
在我安静的童年生活中,胡爷爷口中那个今天偷了人家玉米,明天拔了人家花生,后天从人家果园的桃树上掉下来被人家追得漫山遍野跑的胡小虎,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顽童,成为我小小心灵中又皮又野的男孩典型。
可惜后来上初中上高中,功课重了,作业多了,甚至还要住校了,便很少再能见到胡爷爷了,胡小虎的故事,也慢慢沉浸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上大学的时候,遇到了我的情劫。
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斯文,体贴,温柔,轻言细语,有时候,我觉得,在他身边,就像每个悠闲的周末,爸爸在书房里,妈妈在厨房里,而我,在阳台上,在爸爸特意给我准备的吊椅上,卷缩着,听着歌,看着书,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傍晚的太阳是红的,光线也不强烈,几乎能看清每一条光线隐隐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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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瑾就是那傍晚的阳光,坐在他的身边,就像沐浴在傍晚的阳光里,又温暖,又静谧。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沐浴阳光,一起慢慢变老。
三年,一切平静而美好。大四的某一天,有一位高贵的中年妇女来找我。她开门见山,短短几句话,打碎了我所有的美好和平静。
她说,齐瑾是她的儿子。她说,齐瑾有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她说,齐瑾和那女孩子前些日子刚刚订婚了。她说,她一直都知道齐瑾大学期间跟一个女孩子谈起了恋爱。她说齐瑾早就答应要跟我分手却迟迟没有行动。她说没有办法,眼看要毕业了,他不想让齐瑾还与我纠缠不清。
她说了很多,我想,我该感谢我的父母给我的良好的教育,让我在外人面前,无论内心多么波涛汹涌,表面还是一片安静淡然。
我去找齐瑾,我盯着他看,想看清楚这个跟我谈了三年恋爱的男人,我想知道,他原来跟我说的那些,我们讨论的那些,我们的志同道合,我们的琴瑟和鸣都是假的吗?我想问问他,他母亲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他的眼神躲闪,有窘迫,有尴尬,有懊恼,有不知所措。
我走了,不必再问,何必呢?何必让他难堪,何必让我难堪。
我想我是属于慢热的人。我的恋爱谈得十分温和,没有争吵,没有别扭,也没有很炽热,没有很激动,但是我的感情一缕缕投入,就如涓涓细流不断注入,慢慢地,就很深很深。
分手呢,我的表现,大概有些像一些又美又飒的女主?很平静,半点没有拉扯纠缠,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有多少疼痛。
伤心吗?失落吗?郁结吗?好像都不是,就是一种淡淡的无助感,让人无力,让人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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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毕业,按照爷爷和爸爸的安排,我回了老家,也成了一名老师。大概因为天生的老师的血统,我觉得教书育人的日子还不错。工作忙碌而简单,备课,讲课,有时候到老教师的课堂上学习学习,十分充实。
但是有一点,让我心生烦躁。工作不过半年,便有许多人来找我,找我父母,甚至找到爷爷那里,给我介绍男朋友。
小县城圈子小,我的爷爷又是本地颇有名气的老教师,我们一家子是有名的诗书传家,估计大家都觉得我的教养应该不错,所以上门说亲的络绎不绝。
那个夜晚,妈妈跟我谈了很多。我想,她大约能猜到我大学期间有过爱情,她说:“梅梅,人生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会伤心,会难过,也会很快乐,很幸福,你不能因为眼前有石头有坑就不肯伸脚往前走了。女孩子总是要结婚的,你得试一试。”
我望着窗外又圆又亮的月亮,心中一片迷茫。
那天周末,闲来无事,去爷爷那里找几本书看,竟然遇到了好久不见的胡爷爷,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
顿了一下,福灵心至就知道了,那应该是胡爷爷的儿子胡小虎吧。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看胡爷爷在爷爷跟前大骂胡小虎“小畜生”的样子,忍不住看向他。
不想,我竟然在他黑乎乎的面庞上看到了一丝红晕?我有点疑惑,不是说他这些年都在混社会吗?我记得我的爸爸不知道多少次暗地里拿他当做反面典型,告诉我要循规蹈矩,告诉我不要跟社会小混混接触,告诉我对那种社会毒瘤连看也不要多看一眼,怎么这种混社会的人也会脸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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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年,连爸爸也找我谈话了,他说,手头很多优秀的小伙子,有几个是他的学生,如今也都走入社会,人品素质工作都不错,让我自己挑。
我又去爷爷家,还是爷爷家里安静。
我又碰到了胡爷爷,不过这次没有听到胡爷爷爽朗的笑声,我挑挑眉,心里奇怪,这两位往日异常和谐的忘年交这次的氛围有些尴尬啊,这是怎么了?
晚上,爸爸妈妈来了,一家人齐聚一堂,爷爷坐在上首,沉默。我偷眼看向爷爷,这是怎么了,自打胡爷爷走了,爷爷就是这副表情,又头疼,又为难的样子。
良久,爷爷开口了:“今天老胡过来,给小虎提亲了。”我脑子一懵,提亲,什么意思?跟谁提?
爸爸妈妈猛抬头,妈妈抿着嘴,爸爸皱着眉头说:“梅梅?老胡怎么想的?他家胡小虎是块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啊?是不是仗着救过您的命就来要挟您了?”
爷爷瞪他一眼:“别胡说,老胡没那意思。是胡小虎,多年前见过梅梅一眼,就记在心上了,这些年,知道自己配不上梅梅,早就改邪归正了,这几年跑运输,开公司,也算是有些成绩了。上次在我这里又见了一次梅梅,知道梅梅回来工作了,这才又起了心思。”
爷爷干咳一声:“老胡没有挟恩求报的意思,就是让咱们考虑考虑。”
爸爸哼一声:“没的考虑!”
我努力回想,不记得哪个多年前,曾经见过那位胡小虎啊?又努力回想,只记得虎背熊腰,还有黑乎乎的脸膛那一抹可疑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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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半年,我根据爸爸妈妈的安排,参加了很多次相亲,甚至也与两三个相亲对象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可惜最后都因为我的心不在焉结束了。
直到那个傍晚,从学校走出来,看到站在校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我第一次糊里糊涂地就被一个男人邀请去吃了一顿饭。
说实话,我甚至不记得那次那顿饭吃的是什么了,也不大记得吃饭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的局促不安和强撑着与我说话了,我只记得,他请我吃饭的地方,是在一条小河边隔出来的一间竹屋,树影婆娑,夕阳朦胧,如坠梦里。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跟一个男孩子,手拉手在湖边散步的样子。
后来我去找爷爷,我说我同意胡小虎的提亲了。爷爷吃了一惊,安慰我:“梅梅不要因为你胡爷爷救过爷爷就搭上自己的一辈子,爷爷也考虑再三,觉得你跟胡小虎并不合适,你们自小生长环境差别太大,小虎身上确实有些江湖气,你们怕是很难合拍。”
爸爸妈妈也反对。爸爸说:“我家闺女娇养大的,那胡小虎就是地痞流氓,不行。”妈妈说:“主要是,梅梅喜欢读书,那小虎子大字不识几个,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去,一辈子呢,没个能说话的人,那怎么过?”
我不置可否,却也没再说什么。
此后半年,胡小虎不请自来,成了爷爷家和我家的常客。开始不受欢迎,后来冷冰冰,后来客客气气,再后来便说说笑笑了。这个爸爸口中的地痞流氓很快将一家人拿下,再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小虎小虎地喊着,颇有些欣赏的味道了。
所以,在我毕业两年后,我嫁人了,嫁给了胡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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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办得异常隆重,我才知道,胡小虎这些年大概真的打拼得不错了,看来我嫁了个暴发户。
胡爷爷变成了胡爸爸,他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口不择言:“小虎能娶到梅梅,是我胡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在此立誓,若将来小虎对梅梅不好,欺负梅梅,我胡家就没这么个混蛋!”客人们一片哄笑,爷爷乐呵呵,爸爸妈妈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一眼胡小虎,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不但不觉得窘迫,还频频点头。
我成了胡小虎的老婆。一年后,怀孕了,成了胡小虎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宝贝。
我生了个女儿,胡小虎力排众议,坚决给女儿起名叫贝贝,说我跟女儿就是他的一对宝贝。
有时候,我感觉有些恍惚。其实我知道的,我这个人冷冷淡淡的,也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喜欢热闹,只喜欢一个人待着,只喜欢一个人待着读读书写写字。
一起生活这几年,我跟在父母家做女儿的时候没有多少差别,很少洗衣做饭,很少操持家务,连女儿出生后,也是胡小虎照看得多。我甚至不明白,他在公司难道不忙吗?我不觉得他一个老板,每天只坐在办公室闲磕牙就能挣来那么多钱,可是,忙了一天,回到家,面对我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小姐,他竟然还能精神饱满小心翼翼地宝贝着,不累吗?
我问过他:“你喜欢我什么?我并不是很感性的人,很难给你你想要的,你不累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想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炽热,直到我受不住躲开,他才笑:“想要得到什么,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不努力,怎么能轻易得到?”
日子平静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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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妈妈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干脆将贝贝接到他们家,由他们负担起接送上学的责任,去掉女儿这个小包袱,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简单和自由,每天下班,就是窝在胡小虎为特意为我布置的三楼上,看看书,写写字,偶尔画几笔幼稚的画。
有时候我就想,胡小虎这个人实在是精明,他太会抓住一个人的弱点了,他知道我离不开书,知道我喜欢这些写写画画的小资情调,他就把三楼整个布置成了一个大书房,四壁是整墙整墙的书架,分门别类的书跟图书馆似的。还给我弄了一张又大又长的桌子,还有喝茶的小桌子,还有休息的躺椅,还有绿植,还在靠东边的角落里,弄了一块毛绒地毯,扔了一堆毛绒玩具,满足我和女儿的少女心。
爷爷来看过我的书房,爸爸妈妈也来看过,都一脸羡慕地走了。
这里成为我的精神家园,是我回家后唯一的目的地。有一次,胡小虎端着一盘子水果送上了,我正看完一本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时候,听到他的脚步声,睁眼看到他笑眯眯端着水果看我的样子。
大概是傍晚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模糊了我对他的印象,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这个男人极好看,有种不知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我的心跳起来,我的人也爬起来,由着他将水果放下,一步步过来将我拥进怀里,我趴在他的耳边:“胡小虎,你这个奸诈的男人。”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我竟然觉得脸上热得很。
不难想象,这个男人,已经不仅仅是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爸爸,他慢慢变成了我的爱人。
那一年,齐瑾突然来找我。他还是当初的样子,干净,美好,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欣赏。我请他吃饭,像老朋友一样寒暄。齐瑾说他遗憾,说当年是他懦弱。我说确实遗憾,不过人生不能回头,我觉得我妈妈说得对,人生有苦有甜,不能因为苦了就不忘前走了。
齐瑾离去的时候说:“你肯定过得很幸福,你肯定找到了一个好男人,你还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孩。”
我笑,想起了胡小虎。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些许不对,一楼没有灯光。
往常,我回来得早,洗漱好去三楼之前,也会将一楼的灯打开,若是他回来得早,他一般就坐在一楼客厅里等我。今天的一楼黑漆漆的,我不记得他有打电话告诉我今晚有应酬啊。
我疑惑着打开灯,看到了独自坐在沙发里沉默的胡小虎。
他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电光火石间,我意识到他应该是知道了我跟齐瑾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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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吗?我想我应该给他一些安慰的,可是,我又有些生气,他是怎么知道我跟齐瑾见面的?难道他每天监视我?他这是把我当什么了?禁脔吗?

我们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发飙。我第一次见识到男人暴怒的样子,隐忍,冷漠,他说:“你是块石头吗?你是铁石心肠吗?捂了这些年,就捂不热吗?”他说:“你打算跟他走吗?你做好准备了?”他说:“你心中有过一点点我的位置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你打算一走了之?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屁,一放了之吗?”

我想,我真是被娇养得太过了,从来没这么看人脸色,从来没被人这般疾言厉色,我竟然有些惶恐和忐忑,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知道流眼泪了。

还是他,忍住了愤怒,拿来纸巾,一点点帮我擦掉泪水,他叹气:“算了,是我强求了。”如果说,前面愤怒的他让我害怕,那么现在颓废的他真的让我心疼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般浓烈的伤心,我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我没有要走,我,我只是见一面招待他,我不喜欢他了,我,我的男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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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我人生唯一一次情感浓烈的表白了吧。我甚至哭得睡了过去,我甚至忘记了当时的胡小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只知道,胡小虎每天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嘘寒问暖。

多少年过去了,我家的贝贝长大了,上大学了,该交男朋友了。我问她,有喜欢的人吗?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公。贝贝瞪我一眼:“我是被狗粮喂大的,我觉得我找不到好男人了,这世界上还有比我爸爸更好的男人吗?”

我笑,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