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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母来控官,手一坛曰: "此逆子藏魂坛也。逆子自知罪大恶极,故居家先将魂提出,炼藏坛内。官府所刑杀者,其血肉之体,非其魂也。以久炼之魂,治新伤之体,三日即能平复。今恶续满盈,殴及老妇,老妇不能容。求官府先毁其坛,取风轮扇扇散其魂;再加刑于其体,庶几恶子乃真死矣。""来人呀,给我打!"高高坐在大堂之上的费元龙是新近才上任的贵州桌司衙门的主官,而现在他正在大发着脾气。当然,堂堂的桌使大人是不会乱发脾气的,他发怒的原因是跪在堂下的那个地痞流氓实在太可恶了。

"打我,你等着瞧!"低声念道了一句不知是报仇誓言还是抱怨的张大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斜斜地躺在大堂的地上,伸展开四肢,一副任凭你们随便处置的态度。这位张大郎可不是一般人,他在贵州一省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贵州之民人人都恨不得杀了他,可却又无人敢招惹他。原因是这个张大郎几乎无法被伤害,凡是与他殴斗的人即便当时占了便宜,日后也定然会遭到他的报复,甚至据有些人说,这张大郎的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也根本没有呼吸、心跳。"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看到手下那些当地衙役们犹豫的眼神,费元龙费臬使越发愤怒起来,顺手抓了一把行刑的托子扔了下去。而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衙役们见到新上任的老爷真的发怒了,也只好举起手中的板子,照着张大郎的身体噼里啪啦地打了下去。".....….."着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张大郎的惨叫呻吟声也同时响起,紧接着,那些挨了板子的地方开始渐渐渗出血水来,只是坐在远处高高在上的堂椅上的费元龙并没有发现,那些渗出张大郎衣裤的血液并非旁人的鲜红色,而是隐隐发黑,甚至在衙役们所在的位置还能闻到一股腐烂了的腥臭味道。

眼看着张大郎被打得满地打滚,身上沾满了血液和泥土,费元龙才总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这样的流氓就该活活打死,什么招惹不得?什么不受伤害?他这不照样也被揍得满地乱滚?以前的官员分明是收了这恶棍的贿赂才不加罪于他,却推托什么这人法不能禁?我偏偏就要治治这法不能禁的家伙!眼前的张大郎惨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已经奄奄一息了,费元龙费桌使才喝令衙役们住手: "行了,把这个地痞给我扔出去,告示城中百姓,日后再有人作奸犯科,以此为例!"刚刚到贵州就为当地除了一霸的费元龙整整高兴了三天,可第三天有人敲鼓鸣冤,却原来是有人的店铺被烧,虽然人员没有伤亡,但却也损失了不少财物货品,甚至还波及了邻居,而那纵火之人烧他店i的原因R是因为t没有按时缴纳"保护费"。

"是何人如此大胆?如实禀报,本官于你做主!"费元龙嫉恶如仇的性子最容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马上决定严惩纵火者,还百姓们一个公道。"回大人,烧了小的店铺的乃是本地有名的恶霸,名唤作张大郎!"

“什么?张大郎? "听了原告者的话费元龙大吃一惊,他分明记得短短三天之前,自己已经将那张大郎几乎刑毙在堂上,即便那人命大没死,也不可能三天之后就能再次上街收讨什么“保护费",更何况还烧了别人的店铺,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些,费元龙赶忙追问堂下跪着的苦主: "什么?你说烧你店铺的人是张大郎?哪个张大郎?你们这里到底有几个张大郎?"

"回老爷的话,还有几个张大郎,只这一个就已经扰得贵州全省不宁,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张大郎。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费桌使无奈,只好发出签票,令衙役们火速将张大郎缉拿归案。而他那些衙役们做事倒也麻利,过了不长时间就用锁链锁进一个人来,费元龙抬眼看去,这昂首挺胸被锁拿到衙门的人正是三天前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七窍流血的张大郎。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费元龙心中越发疑惑起来,但既然人犯带到,他这主审的官员也不能愣在那里,所以他也只好如前次一般,下令让衙役们狠狠地打这个张大郎。又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又是一顿板子,又是血液渗出,又是哀号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可这一次费元龙却没有再让衙役们停止行刑,就那样看着张大郎被活活打死在大堂的地上。

眼看着张大郎已经彻底不动了,即便板子抡在身上也绝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先前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成了血渍,费元龙才示意衙役们住手: "查一下,要是没气了就给我把这个浑蛋扔到河里去!"

这下总该解决问题了吧?费元龙有些头疼,上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人真有什么疗伤的妙法?可他没想到,他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被解决,短短五日之后又有人来告状,这次的案子竟然是强奸杀人,而众多证人也亲口说明,犯人正是张大郎!

这下费元龙真的急了,自己堂堂的桌使大人难道真的奈何不得这个小小的无赖?而且这次这家伙犯的是足以杀头的死罪!想到这里,对于这位张大郎已经存了忌惮之心的费元龙没有急着动刑,而是奏请贵州巡抚,请来了王命旗牌,亲自监督行刑,在法场之上砍下了张大郎的脑袋。甚至他还要求衙役们将张大郎的身子与被砍下的头颅分别埋放,彻底断绝这邪恶妖人的回生之路。可令费元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十日之后,又有人前来告状。

这次来告状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而这老奶奶的奇怪之处在于她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中却托着一个破旧粗糙的黄瓦罐子。

“大人,我状告张大郎忤逆不孝!"老奶奶一开口就让费元龙大吃一惊,赶忙详细询问。

原来这老奶奶正是张大郎的亲生母亲,按照她的说法张大郎离家九日,而昨夜回到家中,先是抢了母亲的首饰前去赌博,后来可能是输了钱,再次回来就大发脾气,甚至殴打自己的母亲。最终,这老太太实在不堪忍受才跑到衙门来状告自己的儿子。

" …这怎么可能 .之前我明明斩了你儿子的头!"这次费元龙也没辙了。

"回大人,我儿会行妖法,他早知自己作恶多端,只怕他人报复,王法难逃,所以多年前就将自己的魂魄藏在了这只坛子里....说着话,老奶奶将手中的瓦罐轻轻放在地上, "而自那以后,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早已不是活人。只是舐犊情深,我明知我儿已死,却也宁愿见他常驻留人间。以往您对他用刑也好,砍头也好,都不过是针对他的血肉之躯,那些都没有用处。只要他藏在这坛中的魂魄不散,无论你对他施加任何刑法,哪怕是把他千刀万剧,短则十天,长则半月,他也照旧能恢复如初。但这次他竟然打自己的亲生老娘,我实在是不堪忍受了,所以将这个坛子带了来。只要您将此坛打破,用扇子将坛中的魂魄扇散,然后再对他动刑,他必死无疑。

听了老奶奶的话,费元龙大喜过望,却也有些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快派人再次抓回了张大郎。而这次张大郎一进衙门就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老奶奶,以及老奶奶手边放着的坛子,突然神色大变,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要抢夺那个坛子。幸好衙役们反应快,没让他得逞。

看到张大郎的神色动作,费元龙的心中暗暗有了信心,当即命人打破瓦罐,而瓦罐之中果然有一团黑幽幽似雾又似火的东西。费元龙又亲自拿出一柄早已准备好的风轮扇,将那朵魂魄扇散灭尽。整个过程之中,那张大郎都在拼命地挣扎,妄图冲过来,却被衙役们用锁链锁得死死的,终究也没能得逞。眼看坛中的魂魄已经无影无踪,费元龙亲自持宝剑刺穿了张大郎的胸膛。张大郎当即倒地,而且与以往不同,倒地的张大郎只是挣扎了几下就迅速开始腐烂,不过一刻时间就烂成了一堆白骨和一摊黑色的散发着腐臭味道的脓血。费桌使这才相信,这张大郎根本不是活人,只是一具能够行走作恶的尸体。而张大郎也从此再也没有复活为害乡里。子母之情是人之天性,但同时,恶人之违背伦常,殴打亲母就更加不能让人容忍。即便学会了藏魂之术,如此大恶,也必然遭到报应。张大郎无疑是天地间至恶之人所以尽管他早有算计,妄图逃脱法律的惩罚,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间法难断鬼神,但自有天地之法报应恶鬼。

02

只见一个人貌类狱子院家打扮,从隔壁竹篱笆里跳入墓园,走将去墓堆于上叫道: "朱小四,你这所有人请唤,今日顿当你这厮出头。”墓堆子里漫应道: "阿公,小四来也。"不多时,墓上土开,跳出一个人来,狱子厮赶着了自去。大宋绍兴十年,福州威武地区有个姓吴的读书人因为进临安参加科举考试不中,又没有了回乡的盘缠,只好在临安的郊区随便开了个小小的学堂,教写邻家的子弟读书度日,期望着三年之后,又逢大比之期的时候能够时来运转,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可谁知这位吴教授只在临安附近待了一年,就碰上了一件既可惊、又可怖的诡异事。

原来那一日吴教授正如往常一样在学堂里教孩子们读书,突然听到挂在学堂门口青布门帘上的铃儿乱响,随即走进一个人来。走进学堂的人是一个老太太,与吴教授也认识,正是一年前吴教授刚刚搬来这里之时的邻居王婆婆,可吴教授分明记得这位王婆婆早在自己搬来不久就搬走了,乡亲们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吴教授还知道这位王婆婆其实就是一个媒婆,专靠替人家说媒讨生活。纵然心中有些奇怪这王婆婆如何会来找自己,但吴教授毕竟是个知礼的读书人,所以仍然紧走几步赶到王婆婆面前,作捐行礼: "好久不见了,敢问王婆婆您搬到哪里去了?"

"呵呵,我还说你早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太呢,如今我搬到钱塘门附近的城墙边上了。”

"那是个好地方,婆婆您今年高寿了啊?"吴教授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对方对付,等待着对方说明来意。

"我呀,我都七十五岁了,敢问教授青春几何?"王婆婆不知打的什么心思,却也绝口不谈自己上门的理由,也只是与对方打太极。

" 今年二十有二。"

吴教授的话音未落,那王婆婆赶忙接过了话: "教授您才二十二岁啊,看上去跟三十多了似的,可见您平日里太费心神了。要照我说,您一个大男人孤身在外,总也少不得娶个媳妇。我这里正有一桩好亲事,有个官邸出身的姑娘,人长得漂亮,能写能算,知书达理,还多才多艺,能摆弄各种乐器。带着个丫鬟从嫁,还有一千贯的嫁妆钱,这姑娘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嫁个读书人,教授您看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吴教授听了王婆婆的话当时欢喜得眉开眼笑:"真的?如果真有这个人,不知她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这小娘子是秦太师府通判的家人,只是父母双亡失了依靠,因她乐器演奏得好,人们都叫他李乐娘,现在她就住在白泄池.带.....

王婆婆的话刚说到这里,恰好一阵风吹过,飘起的门帘之外有个人走了过去。那王婆看了看门外赶紧又说道: "教授,你看到刚刚过去那人吗?那正是李乐娘的干娘,现今那小娘子就借住在她家,可巧的正从这门外经过,还不是你们的缘分到了?"说罢一把拉起吴教授就往门外冲去,紧走几步赶上了那刚刚从门口过的中年妇人,高声叫道: "陈干娘,你那干闺女定了亲事没?"

那被唤作陈干娘的妇人听到人叫,回过头来,见到王婆婆赶紧行了礼,显得很是熟悉,张口回答道: "唉,别提了,不是没人想要娶她,只是这丫头太,必定要嫁个读书人,你我这身份到哪里去给她找个读书的人家?"

王婆婆满脸堆起笑来: "我这正好有个读书人,就是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王婆婆话音未落,那陈干娘就赶忙追问: "哪里有个读书人,王婆婆别卖关子。”

那王婆婆听了对方的询问,用手指着身边的吴教授笑道: "这不就是个读书人,干娘你意下如何?"

"嫁给如此的好人家当然好了,只是不知这位官人可愿意吗?"

听对方应允了,王婆婆赶紧一边打发吴教授回去先将孩子们放学回家,一边又张罗着将陈干娘与吴教授一起带到了一个饭店里,吴教授也自然地买了些酒菜款待这两位。喝了几杯酒之后王婆婆才站起身来: "既然陈干娘有意,教授也有心,咱们定个日子,带那小娘子与她的丫鬟锦儿到这家酒店来,我也带着吴教授来,让吴教授过过目,若是中意,这亲事咱们就定下来,如何?"

陈干娘与吴教授自然都应允了王婆婆的建议,各自谢了这婆子,算还了酒钱,各自回家等待消息。几天之后到了约定的日期,那吴教授还特意换了件平日舍不得穿的好衣服,早早地放了学生假来到酒店,远远就看到那王婆子等在门口。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一同走进酒店,上了楼就见陈干娘果然也在,吴教授赶紧问道: "您的干闺女在何处?"

陈干娘指着大堂东边的一间雅座:"就在里边,教授可以去过过目,看看是否中意。

听了陈干娘的话,这吴教授蹑手蹑脚地走到雅间窗外,用手沾着唾沫轻轻将窗纸捅开一个小洞,眯着眼睛看去,里边竟然是两个绝色美女:坐着的定然是小姐李乐娘,这姑娘不但美貌,而且气质俨然,明显一副大家闺秀的风度;而那从嫁的丫鬟锦儿正侍立在李乐娘身边,看去年纪还小,但也照样生得美艳可爱。

看罢了李乐娘与锦儿,吴教授当即表示自己应允这门亲事,接下来筹备婚礼,过了些时日吴教授就将这两位美女娶回了家中。而且自从李乐娘嫁到吴家,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如胶似漆,和睦得令旁人羡慕。吴教授与李乐娘过了一段日子,转眼又是一年的清明节,学生们都随着家长前去祭扫先人,而吴教授得了一日空闲,也与李乐娘交代了一句就走出家门闲逛。走着走着,吴教授来到了一座名为净慈寺的寺庙,这时寺院对面的酒店之中跑出来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对着吴教授行礼道: "店中有一位官人吩咐小的过来请官人前去相见。”

想来可能是偶遇熟人的吴教授跟随着那小二进了店门,一眼看见请自己的果然是相熟的朋友,一个名唤王三七的举人。

“刚才看到教授在对面,不敢贸然过去打扰,所以吩咐这店家前去请教授过来,今日我做东,请教授喝几杯如何?我本打算去上坟的,我家祖坟在西山驰献岭下,那里每年桃花开时的新酒最是有名,不如咱们一起去喝几杯?”吴教授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在身,又觉对方盛情难却,于是也就答应了。两人又走了半日才到了驰献岭,进入了王家的祖坟,王七三又吩咐自己的从人去安排些酒菜,不一时酒菜买来,这王三七就请吴教授席地而坐,两人边喝边聊,很是尽兴,唯一的问题是吴教授不习惯喝这种桃花酒,所以有些醉了。喝了一会,眼看天色渐渐晚了,这王三七又对吴教授说: "天色晚了,要不咱们过驰献岭找个青楼住宿一夜,快活快活如何?"

听了对方的建议吴教授却有些踌躇,他觉得自己新婚的妻子在家中,如果自己一夜不回,李乐娘那里不好交代,但是又想到这里离家那么远,即便是现在赶回去恐怕城门也早已落锁,回不了家了。所以他最终还是同意了王三七的建议,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上了驰献岭。果真天有不测风云,吴教授与王三七刚刚走上驰献岭不久,突然四周阴云密布,伴随着雷电,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王三七拉着吴教授向前跑了几步,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竹门楼,为了避雨,两个人又朝竹门楼跑去。

好不容易跑到了竹门楼的吴教授和王三七失望地发现那里并不是人家,只是一处墓园,园中除了数堆坟家以外全无建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竹门楼立在那里。

吴教授两人无奈,也只好将身体蜷缩在这小竹门楼之下尽量躲避着雨水,可就在他们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那墓园外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仆佣打扮的家伙,只见那人跳进墓园,走到一座坟包上叫道:"小四,朱小四,今天该你出头。”

这跳进来的家伙话音未落,吴教授两人又听那坟墓之中有人搭腔: "好嘞,我来了。"随着答应声,两只手从坟包上方伸了出来。

那手用力地扒开坟土,紧接着一个人从坟里跳了出来,跟随着那仆佣打扮的家伙去了。

吴教授与王三七已经吓坏了,又冷又怕的他们眼看两人消失在夜色之中也赶紧起身逃跑,他们再也不敢在这个墓园待下去了。

就这样,吴教授两人在夜色之中冒雨飞跑,连头都不敢回,可是跑了一段发现前边路上有两个人,而那两个家伙正是刚刚那仆佣模样的人和那个坟墓里爬出来的人。

吴教授与王三七赶紧折返个方向再逃,又跑了一段总算跑到了一座荒废的山神庙,两人赶忙躲了进去,并用破败的供案顶住了庙门。

直到这个时候,又冷又怕、气喘吁吁的吴教授才哆嗦着埋怨王三七:"都怪你,出什么鬼主意,夜里要过驰献岭,碰上这么可怕的事,我老婆也一定在家埋怨我呢。”

可是吴教授话音未落,只听庙门外有一个人凄厉地大喊: "好疼,好疼啊,你打死我了!"

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打的就是你,你家伙许了我人情,却又不肯还我,难道我不该揍你?"

吴教授赶紧住嘴,而王三七也已经听出门外的那两个人的声音正是刚刚碰到的那两只鬼。就在两人瑟瑟发抖地祈求山神保佑的时候,门外的声音却变成了女子的声音: "开门,开门啊 ..三七,你可真成,大夜里的将我丈夫拐了出来,叫我好找,锦儿,过来,你帮我推开门,咱们带上官人回家!"

吴教授这时也听出来了,门外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妻子李乐娘,但他不明白这李乐娘如何会寻到这里,又怎么知道自己与王三七在一起?因此他也不敢搭茬,更是不断地做手势让王三七千万别出声。

"你们真的不开门?你们再不开门我就从门缝里钻进来抓你们!"门外的李乐娘又说话了。

“夫人,夫人您别发脾气。不是锦儿多嘴,但这大夜里的咱们抓了官人回去大家尴尬,不如今晚咱们先回家,明天官人自己肯定会回来的。”这次说话的明显是李乐娘的从嫁锦儿。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就先回去。”李乐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可随即她又高声叫道, "王三七,我先回去,你明天早上将我丈夫给我送回来,不然我不饶你!"

吴教授与王三七在庙里哪里敢搭茬,只能缩在神龛下边连动都不敢动,过了好久听到门外再没什么动静,王三七才小声对吴教授说:"教授,你家里的老婆和那个丫鬟锦儿恐怕都不是人!咱们待的这个地方看来也不太平,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说罢拉着已经吓得不能说话的吴教授从神龛下钻了出来,两人又费力地搬开顶门的供桌,哆哆嗦嗦地走出了山神庙,而这时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未亮,两个人只好借着月色往岭下走去。

眼看着还有一里多路就要走下驰献岭了,王三七与吴教授还没来得及高兴,路边的树林里突然又飘飘荡荡地走出两个人来,吴教授一眼看出这两个家伙正是陈干娘与王婆婆。而那半飘半走的王婆还朝吴教授喊道: "吴教授,我们都等你.了 ."说罢还与陈干娘嘿嘿地笑了起来。

王三七大喊一声: "她们也是鬼,快跑啊!"拉着吴教授继续朝岭下逃去,而他们身后的陈干娘与王婆则照旧不紧不慢地飘着跟在他们身后。

眼看与陈干娘和王婆两个鬼怪的距离越来越远,王三七缓上一口气来对吴教授说: "今天太晦气了,咱们得找些有人的地方冲一冲,跑了一夜,我是又冷又饿,要是能有个酒店就好了。"巧5合的是王三七的话音刚落,两人转过一道山脚,就见到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个酒店,王三七拉着吴教授跑到店里,见到一个人正站在柜台之后。

"酒怎么卖? "终于见到活人了,王三七长出了一口气问道。

"太早了,没热水烫酒。”那柜台后的人说话声音很是干涩,脸上也绝无什么表情。

“冷的也行啊! "王三七边说边朝柜台走去,可当他走到近前,却赫然发现那柜台后边的人根本不是站在地上,而是半飘在空中

--他竟然没有脚!

"鬼啊!"

王三七惊恐的叫声还没停下,一阵阴风刮过,吴教授与王三七的眼前不见了酒店,那柜台后的鬼也不知去向,而他们两个再看四周之时发现自己不过是站在一个巨大的坟包上。连续的惊吓让王三七与吴教授都快崩溃了,只好继续跑,一路跑回了城里。

受了一夜惊吓的王三七向吴教授告了罪自回家休息,而吴教授却实在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家里还有两个鬼在等着自己呢!无奈之下这吴教授先到了王婆婆告诉自己的她搬家的地址附近前去打听,却发现那房子的门被锁着,而锁都已经锈迹斑斑,显然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吴教授赶紧找邻居打听才得知王婆婆死了已有五个多月。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吴教授又赶到陈干娘家,发现那里的门同样被封着,而从邻居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是:这陈干娘也早已死了一年有余。确认王婆与陈干娘果然都是鬼魂,吴教授又赶紧走到自己所住的地区,但却没敢回家,只是远远地看了看自己的房门,发现也上着锁。他赶紧找到邻居问自己的妻子李乐娘哪里去了。

"昨天你出门之后你夫人就告诉我们她带着锦儿回娘家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到如今也没回来。"邻居的话让吴教授松了一口气,但他终究也没敢进自己的家门,只好沿着街道继续乱走。心乱如麻的吴教授不自觉地走到一座道观跟前,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看你被妖气缠绕,要有灾难,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顺着声音,吴教授看到与自己说话的是个庙门口的道人。又仔细看看,吴教授发现这道士简直脏得不像样子,身上还多处长着癞疮。但病急乱投医的吴教授听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也顾不得那道人的形象,赶紧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并将那癞道人请到了自己的家中做法驱邪。到了吴教授家里,那癞道士拔出一柄木剑,嘴里念念有词了一番,突然喝了一声: "疾!"

随着癞道人的一声断喝,吴教授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位金甲神人,唬得吴教授差点跪了下去。可那位癞道人却并没有什么吃惊,只是吩咐那金甲神人将在吴家兴妖,在驰献岭上作怪的鬼都捉来。那神将朝着癞道人抱拳躬身,随即吴家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停下之时,只见李乐娘,锦儿,王婆婆,陈干娘,朱小四,那仆佣打扮的家伙还有那尴尬的酒保都早已躺在了地上。癞道人收擎着宝剑对这些鬼怪-一问话,吴教授在旁听了才得知原来他们果然都是鬼:那李乐娘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只是太师府一位通判的小妾,后来因为怀孕难产而死;从嫁锦儿倒的确是通判家的丫鬟,但却因为与通判有染,被通判的元配老婆得知后暴打了一顿,自己想不开割腕自尽的;王婆是害水肿病死的鬼;那陈干娘则是因为在白雁池洗衣服落在水里淹死的鬼;那仆佣模样的家伙与朱小四同是得疾病死的;至于那个尴尬的酒保则是个伤寒病死的鬼。那道人将这一干鬼怪审问明白,从腰边解下一个随身携带的葫芦,揭开盖子,将那些鬼统统都吸了进去,又将葫芦的口封好递给吴教授,吩咐他将这葫芦埋到驰献岭下。说罢,这癞道人将自己的木剑往空中一抛,那剑就变成了一只仙鹤,这癞道人轻巧地跨坐在仙鹤之上冉冉地飞走了。

吴教授眼看着道士越飞越高,唬得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请神仙原谅我有眼无珠,认不得在世真仙,我愿意随您出家,望您救度弟子,望您救度弟子。”

"我是上界甘真人,你原来是我旧日采药的弟子。但你凡心不净,修道途中有退悔之意,所以前世未能成道,今生更被罚做贫儒,教你备尝鬼趣,消遣色情,如今你应该看破了吧?如果你真心出家,就自己出家修行,待你修行有成,我自来度你超脱凡尘.....

道士的话刚说完,就化作清风不见了,而吴教授也果真从此弃了功名,出家学道,云游天下, 十二年之后,他终于在终南山中再次碰到了甘真人,并且从此再也未曾在人间出现过。

【本文选自《每晚一个鬼故事》,作者陈肯 有删减,如有侵权,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