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孙愚,行为心理学博士,一直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研究灵异事件,我本身不信鬼神,但这项研究推着我,连续拜访全国各地的诡异悬案。

当时「东北大仙案」刚刚告一段落,我正想去 W 市拜访文思雨,因为她送我的一本无名古书,让我在大仙于春英家里捡了一条命。

火车刚开到津海,文思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您要来 W 市,对么?」文思雨在电话里说,和上次一样温柔,且音色很好,令人心头泛暖。

我愣了个神,「你未卜先知?」

「怎么可能。」文思雨笑,「这里出了怪事,我想他们八成会找您。」

这怪事刚发生,虽然诡异,但毕竟出现在富商家中,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也是因为长期和警方合作,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文思雨能第一时间得知,看起来这小姑娘也不简单。

「也就是说,他们也找了你。」我顿了顿,「文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文思雨沉默了一下,我也察觉自己有些冒犯,刚要道歉,那头却轻声回答,「要不……见面说吧。」

「在哪?」

「陈家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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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市,富商陈天林家,在死去少女的灵堂上,我又见到了文思雨。她是被陈天林邀请来为墓地选风水的。

陈天林痴迷风水是出了名的,因为他的所有财富都来源于此。

他搞拆迁出身,之后又做房地产,据他自己说,这二十余年,他一直在拆去这城市中格局差的建筑,兴建格局好的建筑,果然平步青云,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便愈发笃信风水。

而文思雨所出身的江南文家,自古是江南风水一道的翘楚。明清时期,名相大儒选宅、迁坟,文姓的风水先生是首选,只是如今家族没落,江南数省也只剩了三五人。

「你们文家这么牛,还用得着我?」我私底下问她。

「用得着。」文思雨面庞娇小,带着圆框眼镜,显得很斯文。

实际上,陈天林找我们来,一是要为女儿选一块上佳墓地,二是要为女儿的离奇死亡查明原因。

而我就是这个探案的。

陈天林独女陈怡彤,19 岁,死状诡异。陈天林一直认为,她是中邪而死。

02

「我女儿一定不是自杀。」

「我搞拆迁起家,有的是仇家。云和路的酒吧一条街,原来全是自建房,我拆的。后来,那儿挖出过一米二的尸骨。」

「彤彤以前就遭人绑架过。绑架,是求财,给钱了,女儿就回来了。但这次不一样。她失踪了几天,自己跑了回来,然后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去世。」

「这是我的仇家,拿我的女儿折磨我。」

「我要把他找出来,生吞活剥了。」

我、文思雨、陈天林和他的管家在一家高档酒楼吃饭,一桌子菜,谁都没动筷子,但陈天林已经喝光了一瓶红酒。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凶恶,整个屋子静默了好半晌。

「失踪的那段时间,她经历过什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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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平静,「我问过,警察也问过,彤彤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回来后,她总跟我说害怕,半夜突然大吵大闹,说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就带她看医生,医生什么都没检查出来,说脑部一切正常……」

「心理测试呢?」

「也做了,结果不错。」陈天林又开了一瓶红酒,倒满。「当时我觉得她只是受了惊吓,就请了她所有的同学在家里开花园聚会。所有人都到齐了,左等右等,她就是不下来。然后我家院子里的狗突然开始对着屋子狂叫,一直叫一直叫,狗看的方向就是彤彤的卧室。」

陈天林喝了一口酒,「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陈怡彤的死状处处透着诡异和蹊跷。

她吊死在自己卧床的正上方,脚尖离床有二十多厘米,脚下根本没垫过凳子,像是有人从旁辅助完成上吊的。同时,她的肚子上剖了一个巨大的洞。警方很快找到了划开肚子所用的凶器,但上面只有她自己的指纹。

可是这样的死状,自杀是不成立的。

如果她先剖腹,理论上失血过多会很快脱力,根本没法上吊。但先上吊更不可能,窒息几秒内她就会脑部缺氧,根本无法控制双手划破肚子。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一个疑点。这是当晚陈天林在醉酒之后说的,连查案的警察都不知道。

「我女儿死的时候,就是,吊在那的时候,一直在笑。」

03

我来之前,警方已经勘察过现场,竟一时找不到突破口,所以通过常规手段调查自然是死路一条。

我认可陈天林的想法,他说的中邪,其实就是一种催眠术。只不过这催眠效力太强,竟然能让人在剖腹之痛中还可以继续被施术者操纵,着实匪夷所思。

查案的期间,我一直住在陈天林家的别墅中。陈天林很有手段,每天好吃好喝招待我,可就是不让我出门,颇有不查出真相就一直软禁我的意思。有一次我想要偷偷溜出门,没走到院落大门,就被陈天林的下属拦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挽留。

我总不能动手吧。

好在一个星期之后,文思雨为陈家找到了墓地,也开始和我一起查阅资料,并借由陈天林的势力收集了大量的古籍。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些古代世界各地的催眠术的记载,但大多夸大其词,不足采信。可文思雨却对古代秘术很重视,她说这些秘术看起来玄乎,可只要有一个是真实存在的,你我就招架不住。

于是,她逼着我背了许多秘术的破解方法。

可秘术学了不少,陈怡彤的死因却还是一筹莫展。又过了一个星期,陈天林仍然不许我出门……

「你说他这算不算软禁?」我点了一根烟,问文思雨。

「您真的不相信鬼魂?」文思雨仍然低头阅读着 IPAD,却抛出了这么句话。

「不信。」

我是看见过很多奇怪的事,自己也解释不了,但我不认为,把这种没法解释的东西叫做鬼就是正确的。一定有什么更高级的更科学的解释能阐释我们所遇见的所有灵异事件,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那……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文思雨低头,脸有点红。

「别叫『您』,太见外了,有事说,我一准办。」

「好,拜托你,今晚住陈怡彤的房间吧。」

「行……啊!?」我猛然坐直,指节长的烟灰掉在了裤裆上。

按照文思雨的说法,她认为陈怡彤的房间的所在是艮位,艮为山,主静。

「说白了就是不干不潮,空气采光比较平衡。」看到我皱眉后,她笑着解释,「这样的地方,适宜做孩子的卧室,同时也适合放长辈的灵位,如果有鬼,也会愿意在这地方停留。反正您不相信有鬼,不如您住进去试试,万一能有什么发现呢?」

此时我有点想骂街,虽然我唯物,但直接住进死者卧室里,怎么说也太瘆人了。但文思雨漂亮,说话温柔,当着她的面我实在难以认怂,于是抽完半根烟后,我还是同意了。

不就是住鬼屋嘛。

但有件小事,总让我觉得别扭,「我冒昧问一句,我之前听说,鬼都是留在阴森森的地方啊。」

她笑着看我,「老港片可以扫盲,但不能全信啊。」

我和管家说了请求,果然这事足够严重,陈天林直接跑来找到我,拐着弯问我有什么不满意,是不是要闹事。

我解释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是要体验一下当时陈怡彤的处境,绝不是不尊重死者。管家此时则以表演的姿态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气话。而陈天林明理,也极度渴求真相。

最终,我成功住进了陈怡彤的卧室。

因为现场勘查结束,房间已经被清理过,墙上的血迹被铲掉后重新刷漆,染红的被褥换成了崭新的,款式却与原来一模一样。

最后在我的要求下,陈天林甚至从证物室要到了那把陈怡彤用来剖腹的剪刀,重新放在了抽屉内。

吴市的冬天,室内虽有些寒冷。但我不敢脱衣服,又裹上被子,很快便热得流汗,再加上紧张,根本睡不着。我不时看着手机的时间,九点、十点、十一点……

一直到了零点,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将被子盖到了鼻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屋内仍然毫无异常,才终于有点放心下来。

因为先前太过紧张兴奋,想入眠还是不容易,我又开始想着明天如何和文思雨吹嘘,说我这一晚睡得香甜,甚至做了个春梦。

想到这,我突然发觉,连日来和文思雨一同生活起居,稍微一愣神就会想起这姑娘。

可是我知道不能离她太近。我做的事太危险,难免会连累她。

又瞎想了半晌,睡意来袭,我看了看手机,快凌晨三点,现在睡,明早九点起,还能装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我这儿刚一闭眼睛,突然,桌子上的一个抽屉猛然掉了出来,紧接着那把用来剖腹的剪子落在了地上。

可此时,屋内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我浑身毛孔都被打开,一阵寒意袭来睡意全消,却不敢起身,全身感官都调动起来,屏息等着什么发生。

整个屋子安静了几秒,突然,整个床一震。我嘴唇有点发麻,仍紧咬住牙齿没吭声。紧接着床上又是一震,这回我看清了,靠近我小腿的床沿,在震动的一瞬间,显现出了两个小脚形状的凹陷,而后又消失不见了。

我心跳的快要蹦出来,此时整个屋子却又再次恢复平静。我蜷缩着脖子,停了好一会,才敢吐出一口气。我心想这屋子说什么也不能呆了,案子谁爱查谁查吧。正当我准备起身逃出这屋子的时候,一抬眼,突然看见了一双脚凌空飘荡着。

陈怡彤此时正吊在天花板上,整个人垂在我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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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地转向我,肚子上的大洞不断滴着血,她的脸惨白,却带着妖异的笑容,眼里泛着月光,很亮,一直在盯着我。

「还有五个……」她说,「还有五个……」

04

「啊!」我猛然坐起身子,却发现阳光很是刺眼,此时已经是白天了。而整间屋子里围满了人,文思雨就坐在我床边,而陈天林则站在近旁。

「你还好吧?」文思雨问。

被她的声音一提醒,我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死者的床上。我立刻翻身下床,可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正跪在陈天林身前。

「孙先生你这是干嘛!」陈天林赶忙上前扶我。

「别碰我!」我大吼,吼叫是唯一能让我不发抖的方式,「马上去找,和你女儿同样遭遇的人还有五个!」

「你说什么?」陈天林惊讶道。

「从失踪人口记录里找!少女,失踪之后被找回,回来之后精神失常!去找,找齐五个!」

我以为这件事情很难做,没想到陈天林在本市确实手眼通天,很快便找齐了另外五个遭遇相似的少女。并且,她们的失踪时间竟然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

其他五个少女也都是十九岁,都在短暂失踪之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虽然人口失踪可以立案,但因为很快被寻回,所以警方并没有将这几起案子关联在一起。

这段时间里,这几个少女都或多或少产生了自杀倾向。但因为她们在自杀的时候都有家人或者同学,所以没有酿成大祸。现在,她们中有三人在坚持服用抗抑郁药物,另两个女生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和文思雨挨个走访了这些幸存者,她们都已经完全忘了当时失踪的情形。而这些少女之前互不相识,并无什么相似之处。

在陈天林的帮助下,我们从这几个少女身上铺开了更多的关系网,还是查到了她们在失踪之前都曾光顾过的一个地点。

这是一家并不出名的小酒吧——名叫「泥梨」。

趁夜,我和文思雨光顾了这家酒吧。这酒吧处在云和路酒吧街末尾的一处,分室内室外两部分,但冬天只开室内,晚上 7 点才营业,光顾的人很多,有三分之一都是外国人。酒吧装潢入时,酒水丰富,没有 DJ 和浓重的烟味,算是对所有类型的顾客都很友好的一家店,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第一次见到文思雨摘了眼镜,画了淡妆。她穿了一条露肩的白色毛衣,露着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双肩。

我和文思雨点了两杯威士忌,面对面坐着,期间几个外国人过来要一起喝酒,都被文思雨微笑着摇头拒绝掉了。

「不自在?」文思雨呡了一口酒,可能是看我有点尴尬,试图和我找点话题。

「有点。」

「为什么?」

「这怎么说也是间接案发现场,有点紧张。」

其实紧张,一部分也是因为文思雨很好看,我不敢一直看她。

正在此时,文思雨清了清嗓子。

「孙先生,其实,我有点喜欢你。」

我愣住了,脑子中许多想法迅速闪过,却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可以吸引文思雨的。

「孙先生,能和我在一起吗?」

我听完呛了一口酒,突然觉得小腹有些胀,于是俯身和文思雨道了个歉,起身去了厕所。离开座位,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酒吧虽然装潢不错,可是厕所却十分老旧,小便池上的按钮已经被锈住了,根本无法按压,且厕所地面也全是绿色的陈年水渍。

好在洗手池还算好用,我在厕所里抽了根烟,又用水冲了几次脸,这才起身回到酒吧大厅,可是门一开,我就愣住了。

这酒吧里空无一人,堆满了破损的桌椅,一片狼藉。天花板、墙壁、地砖都裂痕丛生,满布灰尘。客厅中间的吊灯发出幽幽的光,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这分明是处废弃了数年的地方。

05

我使劲握拳,手上的指虎(带着锐刺的戒指)立刻刺破了我的指尖,涌出几毫升的血液。这是我来消除催眠的方法。可是刺痛袭来,眼前的景色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所以现在的景象是真的,刚才那欢闹的酒吧才是幻觉。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被催眠的?

我逼着自己镇定下来迅速思索,果然让我想了起来。

原来我和文思雨来到酒吧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了这酒吧门上的封条。当时天色已晚,四下无人,我们决定硬闯。可当我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一阵烟尘猛地袭来。我如果被催眠,只可能是在那个时候。

之后我去了厕所,又开了一道门,可能正是因此解开了催眠。

所以,文思雨去哪了?

我陷入到焦躁之中,这姑娘言语温柔,虽然很多事情藏在心里,但我知道她不会害我。我这些年四处调查灵异事件,孤身一人,屡屡涉险,很久很久以来,文思雨是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可我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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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她的声音,此刻觉得无比焦急。

「说白了就是不干不潮,空气采光比较平衡。」

「这样的地方,适宜做孩子的卧室,同时也适合放长辈的灵位,如果有鬼,也会愿意在这地方停留……」

突然,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这屋子里真的有一个地方是最诡异的,从风水学的角度上来讲,这位置一定和陈怡彤卧室的位置一样,在艮卦上!

我利用手机的指南针简单地定了个位置,找到东北方,而后穿过大厅,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处活动的墙壁,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脚踹了上去。那墙壁本是一道贴了墙纸的铁门,虽然铁门坚实,门锁却直接被我这一脚踹掉了。

大门洞开,门锁崩出,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那是一间数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只红色灯泡照明,令整个屋子都泛起血色。屋内只有一张铁床。

而文思雨则衣衫褴褛,正躺在这张床上。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极魁梧的中年男人,赤裸这上身,身上被复杂的纹身覆盖,那纹身图案太熟悉,连带着唤醒了某处藏在我大脑深处的恐怖记忆……

那是于春英脸上的伤疤。

06

我冲了上去,但那男人只一拳,我便趴在了地上,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打穿了。

无法接近文思雨,我便无法将她从沉睡中唤醒。她躺在那里,全身不自主地起伏着,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与此同时,我看见那男人嘴巴一直在轻微地开合,似乎在不间断地嘟囔着什么。

「咒术?」我低声问。

他看向我,露出一个略有些惊讶的表情。

我在先前文思雨找到的古籍中看到过咒术的记载,这是一种用语言支配他人行动的秘术,一旦启动,被施术者就会失去全部抵抗能力。而咒术的目的则是在他人身上「种下」某种机制,咒术完成后,无论时隔多久,这人身上的机制都可以被施术者随时启动,成为施术者的傀儡。

文思雨当时曾怀疑过陈怡彤是中了咒术,可那古籍里的文字描述太过夸张,我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可眼前的情景,与咒术的描述一模一样,他在「下种」。

我想起了陈怡彤死时的样子。如果眼前这男人就是凶手,那么她很可能是因为咒术启动,却不想被施咒者控制,这才自杀。

我不能等这咒术完成,不然文思雨必定会和其他少女有同样的下场!

虽然是靠语言发动,可这咒术并不是我大喊大叫,扰乱声音就可以打断的。咒术一旦启动,被施咒者就只能听见施术者的声音了。打断咒术,只能想方设法让他闭嘴。

可我还没想出方法,文思雨突然惨叫了一声,她捂住自己的肚子,全身蜷缩了起来,表情极为痛苦。我极度焦急,逼着自己思索计策,却突然想起来陈怡彤肚子上的大洞

都已经要自杀了,为什么还要剖开自己的肚子?

我脑子飞速地转着,又想起了当天晚上,陈怡彤悬吊在我眼前时的样子。那少女诡异地笑着,居高临下,面目惨白,声音冰冷刺骨。

「还有五个……」她说「还有五个……」

她一直看着我,停顿了好久,又说:「还有五个……要救她们……」

我这才意识到,陈怡彤并不想伤害我,她有事求我。

「什么……什么还有五个……」我强忍着剧烈地颤抖,勉强问出这句话。

她不再说话。

「还有五个受害者?是嘛?」我吞了一口吐沫,继续问。

她笑,尖锐而疯狂,我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我知道,这笑声虽然可怕,却是她的交流方式。她在认可我的猜测。

我此时胆子竟然大了起来,脑子渐渐恢复了冷静,立刻意识到,无论这个场景到底是如何出现的,这都是我破解此案的最佳时机。

「都已经要自杀了,为什么还要剖开自己的肚子?」我问。

她沉默了好一会。

「不想生出那种东西……不想生出那种东西……」

我此时才看清了她肚子上的破洞,那并不是一条简单的伤口。但我仍然发觉不到什么异样。正在此时,陈怡彤伸出双手,将肚子上血淋淋的伤口扒开了。

我这才看清,陈怡彤肚子上的裂痕,是一个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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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想生出那东西,然后故意给我展示了她的卐字伤口」第二天,在陈家所有人都走之后,我问文思雨,「你说,那东西会不会是……」

我和文思雨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道:「阿修罗。」

我在某邪教相关文献中看过类似的记载。有一种远古的祭祀方式,能召唤阿修罗。

印度佛教中,有阿修罗王骁勇善战,曾是天人,却因为好勇斗狠,常怀嗔狠之心,不时攻打天王,迷惑众生,最终被贬为恶鬼。但在某佛教分支之中,阿修罗因曾是天人而不入地狱,又因已非天人而不入天道,所以永在世间徘徊,最后被信奉阿修罗的教徒世代供奉。

与如今许多佛像胸口的卍字不同,左旋的卐字是一个古代符咒,这个邪教中的人相信,它可以让阿修罗转生至被选中的少女体内,而后经历十月怀胎,重降人间,引领教徒再次挑战天王,重回天道。

所以,他在尝试把每一个少女当成阿修罗的容器!

「草!」

在那血红色的小屋里,我大喊一声,再次向着那中年男人冲了上去,可他瞬间抬起一脚,又将我踹飞了。

「别打扰我,很快了。」他抬手抚摸着文思雨的脸。

而他对我说话的一瞬间我也终于证实了我的猜想:这咒语间断之时,文思雨似乎停止了痛苦。可那男人再次开始嘟囔的时候,文思雨又再次哀嚎了起来。

不光文思雨难受,我此时也被他那一脚踹得站不起来。

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

「但是你根本招不来阿修罗……」我忍痛说道。那男人看了我一眼,嘴上没停,眼睛又立刻回到文思雨身上。

「你找 20 岁左右的少女,能怀孕,心智又足够单纯,能沉浸你的咒术。然后你用咒术种下机制,在合适的时机启动,让她们自己在肚子上剖开卐字符咒。」

他终于看向了我。

「所以你真的以为,我们会毫无防备地过来找你?」

而后我跪直身体,「妙色净身映智海,名称高远无不至,金色光焰类须弥,我等无怙归依彼……」

那人浑身一震,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因为我说的,正是破解他咒术的不二法门。想要破除邪术,唯一的方式便是正道。我吟唱的《宝星经》正是释厄大神通。当时我说自己不信这世上有咒术,可文思雨还是逼我把这破解之法背了下来。

她似乎真的未卜先知。

「众生失道无能见,如来智日能明照,养护众生永不退,亲导我等归依彼……」

我继续念着,此时那中年男人也提高了音量,但文思雨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再浑身抽搐。佛经奏效了。

「积集智藏富无量,解脱心性如虚空,慈悲润泽随机说,一切成就归依彼!」

我低吼着,心想这样下去,很快便可以破解对方的咒术。正在此时,那中年男人突然停止了咒语,猛冲向我,他身躯庞大,像熊虎在扑杀猎物。

我当然知道他会选择先将我击倒,然后完成咒术。事实上,这也是我唯一和他抗衡的机会。他太强大,只有当他失去理智我才有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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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过来,一拳打向我的脑袋,而正在此时,我抬起左手,用出了古书里戳人眉心以还魂的手法,绷直整个小臂,将食指中指并成匕首,但避开了眉心,直接戳向了他的眼睛。

他惨叫,而我也中了那一记重拳,直接倒在地上,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此时,我听到了一连串的梵文,似吟似唱,那是文思雨的声音。

「多侄也他,揭伽婆,门致尼,阿伐多,毗伐多……」

07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和上次一样,文思雨坐在我身边。

「那人抓起来了?」我问。

文思雨点了点头。

我看了警方的卷宗,最终阐述是:那人信奉某种教义,利用了些催眠技巧,加上大剂量的致幻药剂对掳走的女生施以「凌辱性的催眠」,并持续数日。因为致幻药剂剂量太大,往往会对被施暴的少女造成不可逆的脑部损伤,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少女在被找回后,会慢慢陷入精神失常。

但警方审讯的时候,那人并未说出「召唤阿修罗」一事,而是在警方的心理咨询师连番质问下,暴露了自己性功能障碍的事实,所以绑架少女、强灌致幻药剂、以及性催眠,都有了合理的动机。

「他们还真信了?你这么壮?性功能障碍?」不久后,我在监狱里探视了这中年男人,我当然不相信他招供的那一套说辞。

「不然呢?你想让我怎么说?」中年男人问。

「我想让你说实话,你恨陈天林。」

探监之前我一直在想着中年男人的动机,他为什么要召唤阿修罗?我看了警方的背景调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从未有过什么宗教信仰,他只是一名普通工人,目前孤身一人,不隶属任何组织,甚至没有家庭住址。

直到我看到一条信息,这才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五年以前,他住在云和路。

「你的孩子,不在了吧?」我问。

中年男人没说话。

「五年之前,云和路整改,建起了酒吧一条街,陈天林就是幕后老板。当年据说有一家钉子户,一直住在云和路末尾的自建房里,说什么都不肯搬走,然后一天夜里,那房子被直接铲平了。」我说着,拿出了一份报纸,「所有的消息都被陈天林压了下来,网上没有任何资料,只有这一份报纸。」

那张报纸的标题写着:云和路钉子户被连夜强拆,废墟内被挖出儿童骸骨。

「要不是陈天林亲口承认过,我都不会信。」我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才说出了最残忍的那句话,「那是你儿子吧?」

此时,那中年男人仍然沉默着,但浑身都在轻微颤抖着,眼眶泛红,似乎随时都要怒吼一般。

「我查过了,你妻子难产去世,你和儿子相依为命。那次强拆之后,你们都失踪了。其实你是怕这世界无法给你公道,于是躲了起来,计划着自己动手了结陈天林——」

我继续着我的推理,并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因为全凭猜测,我心里确实没底,但看起来,到目前我说的全是对的。

「——杀子之仇,怎么报?想来想去,你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用咒术,控制他自己的女儿,杀了他。咒术很难练,但如果废寝忘食,五年差不多。五年之后,你找了五个少女,做咒术的人体实验,却都没用全力,直到你找到了陈怡彤。」

我叹了口气,「可是这少女承担不了你的咒术。你计划失利,开始气急败坏,于是又找了最近和陈天林走得很近的文思雨,想让她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我拍着桌子,「陈怡彤!文思雨!都是无辜的!你想杀人,他妈的自己动手啊!」

我喘着粗气,可中年人盯着我,表情却早已恢复了平静,半晌,他终于开口。

「你落了一件事。」

「对,那卐字符咒。你没有动机复活什么阿修罗……」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阿修罗,我也没想杀陈天林。」

「你不想杀他?」我惊讶不已,这说明,他做的这些事,完全是出于另外一个动机。

「那个人说,用仇人的骨血,能复活我儿子。之后那姑娘,是我失败后冲昏了脑子,想着她是仇人的朋友,万一也成呢?」

中年人说完这句话,突然闭上嘴,脸别向一边。

「我只想复活我儿子,」他哽咽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只想复活我儿子。」

我没来得及问「那个人」是谁,探视的时间便到了。

实际上,中年男人被「那个人」骗了,对方是利用了中年男人的咒术和想要复活儿子的愿望,在创造阿修罗。

其实无论是阿修罗,还是已死的孩子,都不可能被再造出来。可是这些话,信奉邪教的人,或是这个中年丧子的父亲,怎么肯相信呢?

「那个人,那个人……」我念叨着,被文思雨拍了一下脑袋,这才回到了现实里。

文思雨已经做了各类检查,因为她刚刚遭遇伤害就被我救出,所以没有造成什么损伤。我看着文思雨,没有告诉她我在酒吧里产生的那些奇怪的幻觉,也没告诉她,我在那场噩梦前夕最恐惧的时候,想起了她。

这场荒唐的灵异案件中,她大概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了。

文思雨拿着两张银行卡,说是陈天林给的报酬,每张都有七位数,但是拿了就要保证,这段时间的事决不可外传。

「你敢要啊?」我早已将中年男人的事情告诉过她。

「我不想要,这不是怕你想要么。」

她说着,将那两张卡片放在了陈家别墅门口的信箱里。而后,我俩一起走出了院落大门。

「诶你说,他这宅子风水这么好,怎么还能出凶案呢?」我问文思雨,「所以信风水啊,信命啊,真的有用么?」

文思雨知道我在调侃,笑了一下,「他们信命,信风水,是因为他们知道那些财富里有太多巧合了,太多不合理了,他们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自然畏惧意外,畏惧失去……」

「对,很多人信一件事,都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利益。陈天林觉得这风水能给他钱,于是认为风水好,如果哪天风水让他赔钱了,你看他还信不信?」

「风水是一种规律而已,不是用来信仰的,而是用来跟随的。我们文家用风水,但信的却是善恶有报,是人间正道。」

后记

又过了几日,我将那份小报寄给了警方,不久之后,陈天林与很多牵连者都进去了,据说当年那强拆的执行者一审判了死刑。

而我刻意回避着那中年男人的所有消息,只是希望他能早日得到内心的解脱。

至于「那个人」,我想我们早晚会碰面的。

「孙先生,」文思雨轻唤了一声,将我从思绪里抽离了出来,「以后带我一起探案吧。」

其实文思雨也有很多神秘之处。仔细一琢磨便会发觉,在那诡异的屋子内,我只是戳伤了那人的眼睛。我昏迷之后,文思雨仍需要以一己之力制服那力大无穷的中年汉子。而且,我意识模糊之时,分明听见了文思雨的声音。

她用的,也是咒术。

我和她对视,心里很清楚自己决不能留一个如此神秘的女人在自己身边。但想着要拒绝,一到了嘴上就变了。

我点头,但没笑,「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