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民间惊悚故事:命案、灵异与人性至暗之地》,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林法医打来电话说,墓园的打更老人死了。尸检结果和杨全义惊人的相似,脖颈撕咬伤口,来自八岁孩子。
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因为是我将那小石棺还给了打更老人,是我,让小鬼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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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全义的尸体躺在停尸间里,脖颈上缺了一块肉,伤口的边缘全是齿痕。法医说了,诡异就诡异在这齿痕上。它很钝,并非来自犬科或者猫科动物,而更像是人类的,且牙齿的数量太少,遗留的碎屑结构特异,初步估计,制造这伤口的人,只有 8 岁上下。
世上最不相信鬼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抓贼的,一种是烧尸的。杨全义就是烧尸的,做了半辈子,现在成了南湘市最大的殡仪馆的技术顾问,管殡仪馆里的尸体化妆、缝合、入殓礼仪、火化流程等等一切技术活。他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死得如此蹊跷。
「8 岁,能干死他?」我问道。眼前这尸体身高超过一米八,看起来年逾 50,但形体健硕,处处都是锻炼过的痕迹,如果他还活着,我都不见得是对手。
「你问到点子上了,」法医说,「因为这孩子的牙齿很钝,按理说难以刺破有活性的皮肤,说白了就是人皮如果不煮熟,他咬不动。但是我们发现,这孩子不是『啃咬』的,而是『撕咬』,这需要极大的肩颈力量,成人都做不到。」
这法医姓林,是我朋友,毕业后嫁到了南湘市。17 年 8 月,我和文思雨在泰国处理了「符咒纹身」案之后回了国,本想休息一段时间,但听说了此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我叫孙愚,是一名行为心理学博士,一心研究灵异事件,但从不信鬼神。我认为,再可怕的事情都是有「解」的。而少女文思雨则是江苏文氏风水师最后的传人,去年我们相识,一起破了几起案子,经历了生死,成了莫逆之交。
「除此之外呢?」我问法医,「让我查,你们为什么不碰?」
林法医推了推眼镜,「没动机,没嫌疑人,没其他证物,案件很快会被搁置。但这事诡异,我想你会感兴趣。再者说……」她看向死者,「杨全义是个好人,我们南湘市殡葬系统里出了名的好人,这么没了,得有个说法。」
她是法医,自然和整个殡葬系统有不少关系。同时,她说的也是实情,全世界各个刑侦系统的资源、人力都极宝贵,许多案件悬而未决,都有被暂时被搁置的可能。于是,「探寻过去未解案件」便成了许多影视剧创意的来源。
当晚,我和文思雨看了现场的照片,那是殡仪馆外的墓园。杨全义被发现的时候是清晨,但推算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的深夜。理论上,杨全义的上班时间只有一个上午(多数殡仪馆下午休息),所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深夜还在墓园里。
「他死在殡仪馆后山的墓园里,我猜在之前的侦查过程中,有许多顾及吧?」文思雨问,声音很是柔和,但显然这问题让林法医一惊。
林法医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什么顾及?」我没懂。
「当天下过雨,墓园里是土路,所以第二天很多证据都被隐藏了。可是在墓园里搜证据,是不能『动土』的。」林法医说。
「一定得动土。墓园晚上关闭,我和孙愚深夜去就好啦。」文思雨说。
01
「我们做殡葬行业的,什么尸体都见过,以前有一次,大夏天,一个车祸的尸体,送过来的时候就有味道了。但入殓,尸体必须是完整的,家属有这个需求。缝吧,八个小时,足足缝了八个小时,满屋子都是苍蝇,线头上都能渗出水……我们四个人缝,两个小年轻缝了十几分钟就坚持不住了,然后换人,再缝,再换人。我也不行,后来我也吐……」
「只有杨全义从头坚持到尾,为啥,怕人家家属等着急了,闹起来。这种地方,多少个家庭都在生离死别,一个家庭闹,所有家庭都不好受。」
「他是我们这最敬业的师傅,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殡仪馆的打更老者年过六旬,是这里退休的老员工。为了把他灌醉,我一边喝酒一边听他絮叨了一个半小时。纵然我酒量不好,但他好像正沉湎于悲痛,自斟自饮,不一会就倒了。
而后,我和文思雨进入了深夜的墓园。
林法医提醒我们,虽然殡仪馆的看守被搞定了,但墓园内部仍然有不少摄像头,我们第二天一定暴露。所以搜集证据只限当晚,能搜多少是多少。按照林法医提供的现场照片,我们很快找到了杨全义死亡的位置,我于是将带来的三脚架和简易照明设备都摆放好,立刻开始一寸一寸地调查。可好一会,文思雨都站在我身旁,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回头看她,用手机的闪光一照,这才发现异常。
文思雨此时头微仰着,眼睛半睁,嘴巴微张,呼吸有些急促。8 月的南方,带着湿热,但文思雨此时的呼吸竟然呵出了水雾。我赶忙上前扶住文思雨,隔着轻薄的外套,我仍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很烫,似乎突然发起了高烧。
「你这也太烫了吧?走,咱去医院。」说着我开始收拾设备,突然,手被文思雨握住了。
她看向我,浑身都在颤抖。
「有东西在这,要找出来……」
文思雨说完这句话,似乎很是难受,蹲了下来。我只能尽快寻找,可是此处地面上空空如也,血迹,足印,什么都没有。而此时,文思雨的身体颤抖得愈发的厉害。我说咱们回去吧,可她厉声拒绝。我与她相处日久,她即便认真起来,语气也很是温柔,从未如此。
正当我奇怪的时候,手机突然没电了,与此同时,架在一旁的照明设备也开始剧烈地闪烁了起来。
文思雨看了看周遭,「这个地方是整个墓园的蹇位,有灾,不能久留。快点动土。」
我叹了口气,知道只能这样,于是双手合十,向四方的墓碑鞠躬致歉,而后拿出折叠撬,开始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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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几铲下去,我立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铲得越深,那气味就越是浓重。但越是如此,我就越确信这底下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手上加紧,很快铲出了半米深的一个土坑。就在这时,我听见那铲子进入土地的声音变了,似乎异常湿润,已经成了泥沙。突然扑通一声,文思雨跪在了地上,干呕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搀扶,便感到强光一闪,两个照明设备的灯管同时爆了。紧接着,四周的风骤然变得极猛,甚至隐隐带着嘶嚎。
我怕得不行,但不得不坚持下去,于是手上愈发快,借着朦胧的天光,我能看见那深坑已经将近一米深,可仍没发现任何事物。而此时,文思雨在一旁已经不自主地呻吟了起来。
「很快了,再坚持一下!」我低吼着,用力铲着土,突然,那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我赶忙用铲子将其撬了起来,而后跪在地上,把手探了进去,摸到了一块石制的方盒。那方盒长约两掌宽约一尺,形如一个棺材。
我将那小石棺抱起,可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小手从坑底伸了出来,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猛然向后坐倒,紧接着发现,天光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了起来,而风此时也止了。
「四更天了,再不走……走不了了。」文思雨咬着牙说道。
我立刻扶起文思雨,迅速向墓园门口跑去,正在此时,我听见了一声幼童的笑声,而我的四周,正有一股黑暗涌过来。
其实即使是在黑夜,仍有各类的光源在默默照明,如星月,不远处的楼宇和街灯,所以人眼在适应黑夜之后仍能清晰辨物。但此时墓园中涌过来的黑暗完全不同,那黑暗宛如实体一般,正将所有可见的地面、墓碑一个个地吞噬。
我扶着文思雨,离墓园门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黑暗就将我们卷了进去。之后我又跑了两步,突然脚下一绊,和文思雨都倒在了地上。我赶忙摸到她,试图带着她再爬起来,可等我抬眼望向前方时才发觉,人在纯黑之中是多么可怕。
无光环境里,你根本感知不到自己的眼睛。
我只能听见文思雨的喘息声,和自己飞快的心跳,还有时不时窜出的孩童的笑声。研究了这么多灵异事件,我当然知道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他要我把手上的盒子还给他。
那笑声越来越近,突然,我觉得脖颈上有了一股凉风。此时,那笑声突然在我的耳侧响起,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孩子的呼吸……难道我正在经历杨全义死时的情景?我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了无数想法,却半个动作都无法做出来。
正在此时,一道强光突然在正前方打了过来,刺得我眼仁疼,整个黑暗一瞬间散了。
墓园的打更人正站在门口。
02
打更老人说,半个月前,杨全义就是这个时候死在这的,那之后他给自己定了个闹钟,每到这时候就过来巡视。
我们被带到了老人休息的小屋里,老人给了我和文思雨两杯热水,喝过之后,我俩果然都恢复了体力。我劝老人不要再在夜间巡视了,这墓园里有怪事,很危险。
「你想说有鬼是吧?」他说。我想否认,却又发觉没什么可否认的。老人笑了,「我干了一辈子殡葬,你觉得我会信鬼?」
「是不是鬼不重要,但您不能不防着点。」我说。
「我告诉你孩子,干我们这一行,每天看的死人比活人多,这世上没有鬼。」
老人劝我们以后不要来了。小石棺也要留下,他要埋到原来的位置。我说不行,这石棺我必须带走查验,一晚上的辛苦不能白费。老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估计觉得确实拳怕少壮,没再强求,只是叹了口气,说从来没人能从这墓园带走什么东西。
「你拿去看吧,三天之内还回来,我还要埋回墓园。」
我们带着那小石棺去了入住的酒店。那石棺通体黝黑,因为是石头制成,所以全无腐坏。为了避免不尊重打更老者,到了酒店我才将那棺盖打开,却没想到里面并没有什么骨灰,而是一套小孩的衣服,以及一张小孩的照片。
我想起了之前那孩子的笑声,有些不适,而文思雨则很镇定。我问她在墓园之中有没有听到笑声,有没有感受到纯黑在吞噬光亮。文思雨摇头,她说自己在那个墓园的蹇位上感到不适,只是因为自己天生对风水有极高的敏感度,离开那便没事了。
所谓蹇位,源自伏羲六十四卦,据传是先圣伏羲发明,是古代风水学的起源,虽然在我看来就是伪科学,但在文思雨看来却至高无上。她说这蹇,指的是险阻当前,大灾发生之兆,是凶中之凶的一卦,而深夜墓园又有极阴之气,自然会聚集在六十四卦中少数几个凶卦上。
「那你为什么说四更之前要离开?」
「今早四更,是全天最阴的时辰,我怕出事。」
「你别说,还真出事了。」突然我想到了什么,「你说半个月前杨全义死的时候,时辰是不是也属阴?」
文思雨看着我,简单掐指算了一下。
「杨全义死于 2017 年 8 月 4 日凌晨两点左右,阴历便是丁酉年闰六月十三丑时,丁酉,丁未,癸亥,癸丑,杨全义死的时候,年月日时,都是阴的。」
我叹了口气,因为眼前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墓园最凶的位置,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去,怎么看都是算计好的。
「杀他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看着照片,那是个女孩,只有五六岁大,笑得很甜。我将照片拿起来,仔细思考着每一处线索。
如果杨全义是被谋杀的,那么杀人者实在没有必要伪造出一个儿童的撕咬伤口。这一切看起来花俏,但如果凶手只是为了隐藏自己,完全可以用更简洁的方法。换句话说,巧合的时辰,儿童的撕咬痕迹,都不应该是转移视线的手段,而是作案的手段本身!
「如果,杀他的,真的是一个 8 岁孩子呢?」我问。
之后的事,更加接近了我可怕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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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托林法医找到了那照片的来源,最终发现那女孩来自一所孤儿院,叫杨雨桐,两年半以前失踪了。女孩是 09 年生人,如果没死,今年刚好 8 岁半。
03
我始终不相信杨全义会死在一个幼童手里,即使在墓园里听见那个幼童的笑声。可是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当天夜里,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望着放在桌子上的石棺,一根一根地抽烟,思考着这个案情的每一个细节。可那天的烟不知道怎么了,越抽越困,于是我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可刷牙的时候,嘴里出了很多血。
我虽然是烟民,但牙口向来不错,一口接一口地牙龈出血很是少见。我以为是这两天吃得辛辣,上火了。我于是用手接了好几捧水漱口,这类出血都有「自限性」,会很快止住。可这次不知怎么了,嘴里一直流血一直流血,虽然量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口腔都充满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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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开嘴,抬头看向浴室的镜子,想看下牙齿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我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正背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正用手捂着我的嘴巴,冲着我笑。她脸色惨白,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极阴森。
我被吓得全身僵硬,正在此时,我看见她盖住我嘴巴的指缝里,渗出了鲜血。
我狂叫一声,向后跌倒,正撞在身后浴室的玻璃隔断上。我转过头,发现我的肩膀上并没有什么女孩。喘了很久很久的粗气之后,我才发觉嘴巴周围有些湿热,用手一擦,全是血。
此时我坐在地上,没照到浴室里的镜子。所以我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起身。
我试着跪伏着爬出这间浴室,想着这样的姿态决不能让文思雨看见。可我爬到门口,却发觉那浴室门无论如何都拉不开。突然,浴室的水龙头自行开启了,紧接着浴霸的灯变得越来越亮,整个室内的温度骤然提高。
大概只过了十秒钟,我便觉得全身都快被点燃了。此时我还想去推那浴室的门,可刚一碰到那金属把手,双手便被剧烈地灼烧了一下。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大吼一声,「有本事给个痛快!」
这句话刚说完,突然头顶的浴霸灯炸了,无数玻璃碎片迸溅出来,有几片正划破了我的手臂,剧烈地刺痛袭来。
我突然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还在酒店的床上,而右手边的被子已经被我的烟头点燃了,火势不大,但已经烧到了我的手臂。我来不及多想,翻身起来,抱着那被子跑到浴室,打开淋雨喷头,将那火灭掉。
还好我反应及时,不然引发了烟雾报警,就不是赔一个被子这么简单了。
而我准备重新回床睡觉的时候,眼睛又一次扫到了浴室的镜子。
那女孩还在我背上。
她从镜子里看向我,笑着说:「还给我。」
我吓得突然一阵反胃,接着扶着墙壁弯下腰,竟然呕了出来。等我喘匀了气息,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敢重新抬起头,镜子里便只有我自己了。
第二天,我把这石棺还给了打更老人。而后和林法医说,这案子毫无进展,只能暂且搁置了。
从逻辑上来讲,已经失踪的孤儿杀害了杨全义,双方都是死无对证,整个案件还是回到了原点:没动机、没嫌疑人、没证据。
而我自己接连经历了北方、南方、曼谷三起差点丧命的诡异案件,真的累了。回想起来,大概有半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和文思雨在南湘市探索了几个大众点评上的网红店,去了点名胜古迹,就决心和林法医请辞了。但说句实话,我受人之托前来探案,到最后一无所获,确实有些惭愧。以至于接下来几天的旅行里,我一直心不在焉,强颜欢笑。
「要不,再试试吧。」在一家当地有名的茶饮店里,文思雨对我说。她向来细腻,肯定一早看出了我的心思。
「怎么试?凭墓园里挖出来的一个石头棺材?凭棺材里有个失踪的孤儿的遗物?我跟你讲这石棺和杨全义的死完全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这种墓园,就是以前乱葬岗改建的,里面这种衣冠冢有的是!」
我自觉说上面这段话的时候逻辑很清晰。可实际上是,我只是为了说服自己而已。我主观地希望这个孩子和杨全义的死毫无关联。
「你别激动。」文思雨安慰道。
「我没激动,也许当时我不应该在墓园里面动土。你说,如果杨全义真的是一个失踪后的女孩杀的,会有哪几种可能?」
文思雨沉默地看向我,似乎在等着我发牢骚。
「好,我说,」我扳着手指,「一,女孩失踪,被他妈黑帮大佬找去训练成杀手了,一开口就能直接咬死壮年男性……」
文思雨被我逗笑了,但我仍然很严肃地说着自己的推断。
「二,女孩被《暮光之城》的男主咬了,变吸血鬼了,昼伏夜出,天天躲墓园里等着盼着喝人血!」
文思雨摇了摇头,将奶茶向我推了推,意思是你赶紧喝一口吧别说了。
我两手一摊,「暂时就这俩推断,哪个靠谱点?」
文思雨收了笑容,轻声说,「好几天了,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段时间,不好受吧。」
我没吭声。
「孙愚,你明明有第三个推断,但是你不敢说。」文思雨声音不大,却直接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对,还有一种可能……」
我深吸了一口气。
「杨全义,死于小鬼反噬。」
豢养小鬼,是流行于东南亚的一种邪术,当然目前并无任何可靠资料,大多是流传于民间的传说。小鬼有很多种养法,以不同地域划分最方便。在发源地泰国,主要的手法是在夭折的婴儿身上镀金,供在家中或者携带在身上,能求财躲灾,甚至能替供奉者害人。据传这种手法最早起源于一个将军,其妻子行军时产子,因为生活条件恶劣,孩子不幸夭折。将军不舍,于是将其尸体晒干,戴在身上,并且相信这婴儿干尸可以为自己带来胜利。
当然这种说法极为滑稽。
成千上万的大军对阵,一个婴儿,还是死了的婴儿,如何能扭转战局?如果真有用,那么死在战场上的将士英灵,后方躬耕垄亩的全天下百姓,他们算什么?
我此时很矛盾,一方面我完全不相信这世上有小鬼这玩意,但另一方面,眼下所有线索确实都指向「小鬼杀人」,尤其是在墓园里听到那笑声之后,在浴室里经历了那些幻觉之后,我不得不如此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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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雨说你先别纠结是真是假,科不科学,先破案。
她说泰国养小鬼确实是利用婴儿尸体,甚至死胎,但其他地方,对养小鬼的条件也相应改变。到南粤一带,放宽了年龄限制,但多了生辰八字上的讲究,所以五六岁的孩子,都可以成为小鬼。
照片中的孩子是什么八字我们无从得知,毕竟失踪之前她便是个孤儿。但可疑的是,如果杨全义那天真的是在进行小鬼领养仪式,那么天时(全阴时辰),地利(墓园凶位),确实都占全了。
我继续捋顺着杨全义的死亡经过,「所以他本来是想要招小鬼,还成功了,小鬼被唤醒,却逃脱了主人的控制,把杨全义杀了?」
「差不多,目前只能如此假定。」文思雨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接下来最棘手的已经不是探案了。」
如果我们假定了这个推论,那么就说明,那墓园里有一个「无主小鬼」,且力量巨大,足以杀害壮年男性。
「我们得抓到那小鬼。」
我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草,有个事漏了。」
林法医打来电话说,墓园的打更老人死了。尸检结果和杨全义惊人的相似,脖颈撕咬伤口,来自八岁孩子。
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因为是我将那小石棺还给了打更老人,是我,让小鬼害死了他。
我必须得抓住那小鬼!
可是怎么抓?再挖一次墓地?
在浴室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我根本斗不过那小鬼。无数想法在脑子里搅动着,令我喘不过气来。可林法医接下来的一句话,终于带来了一丝希望。
「那老人死前找过我,托我把一个小石棺材交给你。」
「交给……我?」
「对,还让我给你捎句话:识,引,捆,杀。」
04
识,引,捆,杀。
——无名古书
引。
深夜,丑时,墓园,蹇位。我买了八面镜子,在四周围成了一个八卦,而后自己坐在了正中心,端着那个石棺。按照古书里的理论,如果小鬼前来,我能用这种方式捉到她。这本古书是文思雨曾送给我的,我用它捡了几条命了,没想到此次正对应上打更老人的遗言。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鬼迟迟不出现,似乎知道这个时候找到我会有凶险。
实际上我已经给她杀我留足了机会。为了引她出来,我不能有任何人陪同,我和林法医苦劝文思雨,并且保证自己能记熟方位,能全身而退,这才让她流着眼泪勉强同意留在酒店里。
我看着手表,从一点钟一直等到了两点三十多,眼看丑时就要过了,周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你布置了陷阱,她害怕,不出来,你就得用点小手段。」在酒店的时候,文思雨絮叨了很久,毕竟我只是个学者,对于真正解决灵异事件的本事太匮乏了。
「小手段?」
「激怒她。」文思雨指了指石棺,「这个衣冠冢,是小鬼的立命之本,有了这个,她才会相信自己是有灵的。你把她的衣服烧了,她八成会来抢。」
墓地之中,我缓缓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那张照片。
「我理解了,不过要是我,会玩点更狠的。」
我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而后将烟头直接戳在了照片里女孩的脸上。虽然我打心眼里不想这么做,但既然这小鬼已经害人了,就不能手下留情。
烟头上的火焰直接烧穿了照片。
突然,我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紧接着四周刮起了一阵极强的寒风,冰冷刺骨,绝不是这座城市该出现的温度。而后那风越来越疾。同时,像第一次进入墓园一样,四周纯粹的黑暗压了过来,吞噬了一切光亮。
我早有准备,点了一支红烛,立在了那铁盒之上。那蜡烛本来是白色,但其上涂满了我的血。按照古书上的说法,这算是一个小伎俩,因为一旦如此,我不死,烛就有灵,鬼就灭不了那火。
果然,纵然整个墓园都陷入了纯黑之中,四周万事万物似乎都已消失了,但八面镜子围起的地方,仍然烛光熠熠。
就在此时,我从眼前的镜子里,看见那女孩正趴在了我背上。我又用目光扫了身前的四五面镜子,都能看见这女孩的身影。只是,她的脸消失了。
但凄然的笑声仍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捆。
「孩子,对不住了。」
我说着,缓缓起身,走到那镜子前,用一直戴在手指上的指虎(带锐刺的戒指)刺破了右手食指,开始在镜子上画符咒。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常规的手段显然无法控制这个玄之又玄的小鬼,这个时候,有什么法子,就用什么法子吧。
我画得很慢,画到一半,甚至忘了后半部分。毕竟我只在酒店里练了一晚而已。文思雨告诉我画符的时候求稳求准不求快,电影里那种龙飞凤舞都是为了帅而已。
「那我没画完,她把我吃了怎么办?」我问。
「你有别的选择么?」
无奈之下,我掏出手机,打开了事先拍好的符咒,继续画,正在此时,我突然喉咙一紧,呕出了一口血。
在玄学上,阴阳、吉凶都是相克而相生的,其实天下所有事情都一样,比如这镜子,看起来是不祥物,能让人见鬼,但同时也能让鬼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阳间生灵。
「所以你只要在这八面镜子之间,那小鬼就无法化形,没法真的致命。但她会用其他方式让你痛苦,你要坚持住。」文思雨离别时一再嘱托着。
第一面镜子的符咒画好了,可我还需要画七面镜子。而此时,我觉得整个胃肠都在剧烈地搅动,浑身发烫。
接下来的七面镜子,一面比一面艰难。
「怎么让我痛苦?」我当时问的时候,文思雨摇了摇头,不敢说。
我的身体开始无故地出现瘀痕,皮肤开始破损,出现裂痕,接着裂痕越来越深,渗出大量的血水。与此同时,我的皮肤似乎在不断变薄,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所以走路,画符都成了极为痛苦的事情。到最后一面镜子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眼眶、鼻孔都渗着血,浑身消瘦,黝黑,几乎变成了一具干尸。
我现在明白文思雨不敢说的话了,那小鬼在吞噬我的生命力。
可是就在我快要无法坚持的时候,最后一笔画完了,突然所有镜子同时发出了剧烈的光。
光芒散去,我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八面镜子的正中。疼痛散去了,我的周身竟然完好无损。我长吁了一口气,看向眼前的镜子,登时吓了一跳。
那女孩正在镜子里,似乎镜子里是另一个空间,她从内部趴在镜面上,恶狠狠地盯着我。
那小鬼,被我困住了。
杀。
古书里叙述说,到这一步,打碎镜子就可以了。
可我突然发觉,自己此时已经完全脱力了,根本无法动弹。而镜子中的小鬼则回过身,走向镜子中的我的镜像,站在了「我」的面前。
「之前那两个,也想用这种方式困住我。」
这声音就从我的身前传来,是个女孩的童声。可我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实际上,这小鬼一直都在镜子中的空间,可显然,她能对现实空间产生影响。
突然,镜子里的小鬼一口咬上了「我」的脖子。
而我立刻觉得脖子上剧痛难忍,好像真的被一个恶鬼在疯狂地撕咬着。我赶忙捂住脖子,但触手可及的地方全无变化,而剧痛则在不断加剧。
而后,我觉得全身的力量都在失去,竟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我抬眼看向镜子,果然那里面的自己面色苍白,全身是血。
眼前的烛火开始抖动了起来,四周的黑暗似乎又要继续吞噬,而我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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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看见镜子中两个身影从我身后站了出来,正是杨全义和打更老人。杨全义两步抢到我的身边,一把将那小鬼从我身上扯了下去。
此时那小鬼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整个身子翻转着,手脚舞动,剧烈地嘶吼着。
而后,杨全义和打更老者各将一只手按在了那小鬼的头上。
我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老吴,你不来,我还真度不了这孩子。」
而后,我听见了那打更老人的声音:「你?这次要不是这年轻人,咱俩加一块都不成。」
而后,我感觉肩膀被一双大手拍了两下。
「小伙子,后会有期。」
突然,八面镜子一齐闪出极耀眼的白光,而后齐齐炸裂。
05
我睁开眼睛,感受到了剧烈的头痛,缓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在医院里,正在输液。而林法医,文思雨都坐在我床边。文思雨看见我醒了,赶忙递上一杯水,然后伸手抚在我的额头上,「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疼么?」
她的手很软。
我愣愣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她赶忙缩回手,脸突然红了。
原来人的脸真可以红得这么快。
而后,是几秒钟的沉默。
「要不,我先出去一下?」林法医问。
「不用不用,我出去接杯水,你们聊一下。」文思雨把我的水杯又抢了回去,拿着半满的水杯出去了。
林法医笑了一下,说这孩子挺年轻的,你以后照顾着点。我说照顾啊,有什么事都是我冲前面,还真能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降妖除魔啊?
「我说的不是这方面照顾。」
「那你说哪方面!」我其实明白,但不好意思承认。
「死直男,呸!」林法医啐了一口,而后从包里拿了一封信出来,「打更老人的屋里搜出了这个,我没呈到上面,你看看。」
我接过信,看见上面写着:孙愚启。
以下,是老者的亲笔书信——
孙愚老弟
见字如面。
这世上确实是有鬼的,只不过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维度里。
我叫吴步凡,是这个墓园的守墓人。我和杨全义一辈子都与死人为伍,也一辈子都在试图告诉大家,这世上是没有鬼的。但实际上,世上有,只是都在我们这些人的控制之中。
实在惭愧,这个小鬼杨全义控制不住,我也控制不住。多亏你来了。
能从墓园里将这石棺取走,且安然无恙,说明你必是命格特异之人。要知道,这是我和杨全义合力都无法镇住的东西。能将这种凶物带走却不被伤了性命的人,我一辈子没遇到过几个。
其实这事本不该牵扯到你身上,刚遇见这小鬼的时候,我们本应直接将这石棺砸碎,将里面的东西都烧了,以绝后患。但如此,那孩子必定灰飞烟灭,我们实在不忍。
所以一个月前,杨全义背着我想独自施术超度这孩子,这才不幸殒命。而你能看见这封信,说明我吴老头子,也没了。
看来,只有你能抗住那小鬼的煞气,也只有你施术困了她,我们才能将她超度,令其往生。
说来,这孩子的生平很是凄惨。
她前世就是个弃婴,后来被邪派的道士抓了去,炼成小鬼,卖给居心叵测的人,做了不少坏事。那买主害了死敌,名利双收,小鬼自然也受了更多供奉,愈发强大。后来买主发觉自己已无法掌控,可能还遭了几次反噬,这才重新找到了道人。
邪派的道士处理此事都是一个路数,让买主找个合适的人家,按照既定的时辰行房,令小鬼投胎。
小鬼再世为人,本有机会跳出厄运。可那买主心里惧怕,便寻了处极偏远的山村。名为银前村,为小鬼找了投胎父母。
说来这小鬼也是命苦,银前村道路封闭、资源匮乏,是许多人这辈子没见过的穷苦之地。
我和老杨曾去那探访,整个村子没有一个 10 岁以下的小女孩。因为不能传宗接代,又是村民嘴里「白吃白喝的赔钱货」,银前村出生的女孩,不是被父母掐死便是被卖给人贩,好一点的卖到了不能生育的家庭,但绝大多数都流落街头,行乞、偷窃、卖身。
女孩出生后,她的父亲便要把孩子卖掉,但她母亲是个被抢来的女大学生,用尽一切办法求这家人养了这孩子,代价是要为这家多生几个儿子,而她自己也要跟女儿一起承受折磨打骂。
这孩子童年可谓凄惨,好在母亲一直对她爱护有加,教她向善。但后来她的母亲因为生育过多,再加上营养不良,患病死了,女孩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断了。
母亲去世那年,她不足六岁,一个孩子徒步走了几十公里出了村,在附近公路上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送进了本市的孤儿院,院长是一对夫妻,为她起了名字,叫杨雨桐。
如果就此下去,她或许能做个普通人过完一生。可是那之后不到半年,孤儿院里的两个老院长竟然双双横死。而她的故乡银钱村也莫名其妙成了畸形村,村里所有新生的男孩都患有严重的先天畸形,本就人丁稀少的村子到现在快消失了,这一切都是杨雨桐奇异的命格所致。
怪事发生后,女孩立刻被一个鬼道中人盯上,他很快便找到了孤儿院,而后办了领养手续,带走了杨雨桐,将其重新炼化。
两世小鬼,非同小可。
说这些,一来是告诉你,这小鬼力量很强,制不住她可不是因为我和全义没能耐,愿你理解;二来是希望你别对这小鬼生什么仇怨,她生来如此,没得选择;三,也是最重要的,那炼化小鬼的人,仍在这世上。我不是让你找到那人,匡扶正义,只是你动了他的私产,他必然会来找你。
你虽命格特异,但也务须小心。
祝好。
守墓人吴步凡
我合上了书信,心里有些畏惧。那邪派的道士能炼小鬼,如果真的找我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一个医生走了进来。
「他没事了,办个手续今天就能出院。」
「谢谢你。」林法医说。
医生走向我,笑了一下,突然从兜里抽出一把手术刀,划进了林法医的脖子。鲜血立刻迸溅了出来,林法医捂着脖子,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来不及反应,而那医生已将刀子刺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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