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金无怠(dài),被称为冷战时期的华人“谍王”,潜伏大洋彼岸的世界最牛情报机构37年,在关键时期向我方递送重要信息,功成退休却遭叛徒出卖,最后在狱中套上塑料袋自尽,一并带走所有秘密与一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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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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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怠,1922年生于北京的一个小官僚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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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新旧交替的变局时代,西方文明犹如洪水猛兽袭来,淳朴的人们、在战乱与蒙昧中逐渐觉醒,知识分子带着民族的、传统的精神,在物质诱惑、枪炮胁迫下傲岸坚守。

金无怠的父亲金国宝,是出生在广州的旗人,世受国恩、少年中举,1905年,18岁的金国宝被清廷选派到法国留洋,回国后,当过大学老师、外事职员,并做到京汉铁路局总务处长和北京交通大学代理校长。金国宝传统底子深厚,雅好书画诗词,是北平艺舍金石书画会员,也是“国立女子大学”校歌的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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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宝娶了两房太太,生下四子一女,四子分别取名无病、无忘、无怠、无骄。金无怠是二房杨氏所出,从小随母亲住在市郊的香山,碧云寺小学毕业后,进入城区大同中学,此间时局动荡、父亲金国宝忧病交集,并在卢沟桥事变前后去世。

父亲离世后,家境一下子从小康跌落,好在金无怠学习争气,1940年秋、以优异成绩考上燕京大学,读了不到一年、燕大在日伪压力下被迫停办,并于1942年秋西迁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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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年轻的金无怠困在京城、不知所从,母亲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读书”,在早点摊喝完一碗热腾腾的豆浆,金无怠背上简单的行囊含泪上路,只身一人、千里迢迢去成都燕大复学,日后等到再回北京、已是四十年之后。

1943年秋,身无分文的金无怠来到成都。

同学眼里的金无怠很“土”甚至寒酸:很高却瘦得跟麻秆一样,到哪儿都是一双布鞋和一身旧式长袍大褂。靠助学金和做家教勉强维持生活,虽然日子很苦,金无怠始终记得母亲的叮嘱,几乎把能利用的时间都用来念书。就是在那段时间,金无怠养成了一生的节俭习惯,哪怕以后到了美国、都是在旧货市场买衣服,虽然朴素、但很整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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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怠虽是低调,在人群中依然难掩才华。金无怠会书法,而且文笔优秀,还有一副唱歌的好嗓子,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英文很棒,而且记忆力超强。

金无怠与同宿舍的陈麟章关系很好,两人常在一起活动,陈麟章是地下党员,后来做过饶漱石的秘书。成都燕大肄业后,金无怠进入美陆军在福州的联络处做译员。在这里,金无怠认识了一位叫“王医生”的进步人士,并由此建立关联。生逢乱世,为学业生活四处漂泊,身无所寄、国家情怀却是内心不变的无悔依托。

勤勉努力的金无怠,工作能力出色、深受上峰赏识,此后被调入美驻上海和香港领馆工作。并在1952年被中情局(CIA)招募,为这家世界最牛情报机构工作。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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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丘吉尔在美国发表“铁幕”演说,随之,美国擎起“冷战”大旗,东西方两大阵营摩拳擦掌、美国在1950年悍然发动朝鲜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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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急需精通华语的华裔职员,经过严格审查、金无怠被中情局派往韩国,从事审讯和翻译工作。也是在此间,金无怠将一些涉及战俘的关键信息、透露给我方情报人员,看到对方底牌、帮助我方在谈判中获得主动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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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怠熟悉四川话、闽南语、上海话和粤语,做事精干、工作效率高,又有使领馆工作背景、美国人对他比较放心。当然,这也与金无怠本人的严谨小心密不可分,除了通过中情局的层层审查之外,在此后的岁月里,金无怠还通过了中情局(CIA)的测谎,逃过多次秘密或公开的、来自CIA的内部核查和FBI(联邦调查局)的外部调查。

在外国同事面前,金无怠是一位忠诚无私的中情局职员,而且完美“骗”过了枕边人。韩战结束后,金无怠以语言专家的身份、被派到琉球群岛的对外广播机构工作,并在这里认识并追到了台湾王牌广播员周瑾予,往后20多年的共同生活中,周瑾予对金无怠的另一身份毫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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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金无怠被调到中情局对外广播情报处加州分部,四年后因业务出色、调入中情局华盛顿总部,并获得接触最高机密权限。

金无怠不着痕迹地在大洋彼岸潜伏的同时,历史车轮继续向前。一边中苏关系恶化,一边美苏对抗焦灼、美方感到吃紧,太平洋两岸的两大巨人、关系有了回暖迹象。先是美方通过巴铁发出试探,我方随即做出善意回应,然而国际关系波谲云诡、谁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在钓鱼设套,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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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称此间,金无怠将获得的一份尼克松秘密讲话,通过特殊手段递送给我方情报人员,高层看到后、坚信了对方真要改善关系的判断,随之尼克松访华顺风顺水、双方交往开始破冰。

据称,金无怠通过拍摄微缩胶卷和其它方式、向相关人员递送了大量信息,在越战以及初期的外商投资中,也起到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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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60岁的金无怠从中情局退休,并接受了副局长鲍勃·伊曼颁发的荣誉勋章。因为金无怠的无可替代性,退休后的金无怠又被返聘为中情局顾问。

成功落地、本该颐养天年,谁也没想到,金无怠在三年后出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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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金无怠带着台湾妻子回国探亲、来到阔别已久的北京。1942年金无怠辞母离家,四十年奔波辗转,再回旧地、已是花甲老人,燕大同学相聚、别情依依,姑姑金琼英还专程从云南赶来、与金无怠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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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无怠生活节俭,却很有理财头脑,在股市和房产收获颇丰,在居住的水门公寓买下五个单元,一边做CIA的闲职顾问、一边做起了“包租公”。

1985年,中情局在大陆策反了一个代号“飞机人”的叛徒,“飞机人”称中情局内部有一条长期泄密的“大鱼”、虽然“飞机人”不知道金无怠的真实身份,但他向中情局透露了金无怠的联络人和一些模糊信息,中情局方面为避嫌起见、请FBI(联邦调查局)着手调查,最终线索指向了生活在弗吉尼亚州的、中情局退休顾问金无怠。

当三名FBI特工敲开金无怠房门的时候,走出一位谦和的华裔老人:老人身形高瘦、精神矍铄,天庭饱满、目光锐利,脸上挂着长期高强度工作留下的厚厚的眼袋、双眉稀疏却有乘风翔舞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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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FBI特工说出金无怠的大陆联络人之后,老人睿智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也许金无怠始终无法相信,潜伏大洋彼岸37年、完美逃脱世界上最牛情报机构的鹰眼,最后竟然落于叛徒出卖。

1985年11月22日,金无怠在家中被捕,随后在北美媒体引发轰动,FBI指控金无怠涉嫌6项间谍罪和11项欺诈和逃税罪,1986年2月,法庭裁定金无怠17项罪名成立,在宣判之前的一天早上,狱中的金无怠将一只塑料袋套到头上,并用鞋带扎紧,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一并带走了所有秘密……

金无怠去世后,妻子儿女为他举行了简单的中式葬礼,参加的人们还收到一份装着糖果和硬币的“吉仪封”。金无怠在临走前曾在给妻子的信中说,怀念从小长大的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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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在北京香山的一处果园,人们意外发现了金无怠的墓碑,旁边还有新放的鲜花,看来是刚刚有人祭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