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1942年4月,在平定作战尚未结束,志柿谦吉中佐就中途返回安汶,进行防空部署,防备盟军飞机的空袭。5月中旬,日军担忧的空袭终于到来,8架“哈德逊”轰炸机以港内的舰船为目标展开攻击,击伤了一艘炮舰,日军报告至少4架飞机被击落。

遭遇潜艇

在1942年4月下旬,安汶遭遇首次空袭后不久,司令官决定乘坐“西安丸”号前往帝汶岛视察,他的将旗升起在桅杆上,我是随行人员之一。佐世保第一特别陆战队在改编后成为第4警备队,与福见部队(海军伞兵)交替担负帝汶岛古邦的警备任务,此时正在安汶待命,司令志贺大佐也同行前往视察,此外还有民政官员和报道班员同往。

太平洋战争初期的日本海军伞兵部队,参加了对帝汶岛古邦的攻略作战。

“西安丸”号从安汶出港,一路驶向帝汶,海上风平浪静,是一次倍感愉悦的航海。在出航第二天的下午3时左右,我打开折椅坐在左舷甲板上,一边享受着迎面吹来的清凉海风,一边与民政官员闲聊。突然,从舰桥方向传来喧嚣声,听到舰长高声发出“右满舵,全速”的号令,接着响起“开始射击”的号令。我立即跑上舰桥。

在船首右舷前方不远处,可以看到三条鱼雷航迹正朝我们疾驰而来,我当即吓呆了,甚至忘记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条雷迹,眼下只能等待着数秒后的猛烈撞击和爆炸。雷迹在舰桥后方不远处,前桅下方及后桅附近消失了,但是,竟然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爆炸声。我转向左舷观望,发现雷迹又出现在远处,渐渐消失。真是太幸运了,鱼雷居然从舰底穿过!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1926年美国海军进行鱼雷测试时一枚鱼雷从靶舰舰底穿过,未能爆炸,“西安丸”号的遭遇与此相似。

我猛然醒悟过来,一定遇到潜艇袭击,急忙回首向右舷寻找敌舰的踪迹,在右舷80度方位,一具黑漆漆的犹如恶魔般的潜望镜探出反射着阳光的海面,好像在嘲笑我们一样。由于潜望镜背对太阳,我们不易察觉镜头的反光。“可恶的家伙!”我站在舰桥上怒目而视,可是船迟迟没有转向,也没有提速,真是让人无比气愤!炮术长对着传声筒大声叫喊,才好歹右转了30度。这时,一号舰炮开始射击,炮弹落点的水柱稍稍偏右,接着又是一发。从后甲板传来“深弹准备完毕”的报告,此时船首终于对准了潜望镜。

敌军潜艇在距离我舰约300米处,潜望镜突然向右倾斜,在距离仅100米处没入水中,不久我舰就抵达潜望镜入水的位置,潜艇螺旋桨搅动的海水从水下翻涌上来,我们就在涌水的地方投下了4枚深水炸弹。没一会儿工夫,我们就感到船体剧烈震动,听到“咣咣当当”的声音,在航迹上升起浑圆的灰色水柱,大家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满怀期待地观察海面上是否有潜艇的残骸或油迹出现。

船向左舷转向,舰长问桅楼上的监视员:“能看到碎片吗?”

“还不清楚,隐约能看到一些。”上面回答说。

我也看到了,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很难判断,于是我向舰长建议:“请沿着刚才的路线再进行一次深弹攻击。”不过,舰长并不同意:“深弹只剩5个了,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遗憾,我也不得不放弃了。我想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进行深弹攻击,就算没有将潜艇击沉,至少也能令其失去航行能力。

用电脑复原的二战时期日本海军使用的九五式深弹及其投放滑轨和抛射器。

那一天,攻击潜艇成为全船的热门话题。对于同行的民政人员来说这是第一次遇到潜艇攻击,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岩濑事务官说:“我一直以为跟着海军会比陆军更为安全,今天可算是痛切感受到跟着陆军才是真正的安全。跟着海军,就算人没事,要是船沉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要是跟着陆军,至少脚下的土地是绝不会沉没的!”晚餐时,舰长杉本大佐来到士官室,他说道:“你们知道吗,本舰可是非常幸运的舰呢!”然后就聊起以前逢凶化吉的往事,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临入睡前,我还担心敌军潜艇会不会一直跟踪着本舰,准备在明日一早再次伏击。不过,从今天的情况看我认为暂且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安心入睡了。

天色刚蒙蒙亮,我听到士兵在舱外大喊“鱼雷!鱼雷!”同时传来急速跑动的脚步声。我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冲到舱外!一条鱼雷从左舷正横方向直冲过来,不过在距离舰尾仅数米处与航迹交错而过,我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又返回舱室换上衣服后爬上舰桥。司令官也来到舰桥,但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1942年日本海军舰艇在南太平洋使用深弹攻击美军潜艇。

我们在严密监视下继续航行,这一路可不敢有一丝大意呀,很快就要到小巽他群岛了。今天早上攻击我们的潜艇是昨天那艘,还是其他的潜艇?很多人认为是另一艘潜艇,讨论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结果。在小巽他群岛和帝汶岛之间的航线上我们遇到了正向安汶返航的“友鹤”号,它向我们发送了报警信号后就离开了,提醒我们要多加小心潜艇。

当天下午,“西安丸”号就到达古邦。我们上岸后前往福见部队本部拜访,司令官担心近乎没有武装且速度缓慢的“西安丸”号单独航行会有危险,要是有什么万一也要想办法营救舰员,于是他建议调遣“初雁”号来接应“西安丸”号。我立即草拟电报,发送到安汶。当天,我们视察了福见部队、机场等地,傍晚回到“西安丸”号。翌日早上,在福见君的引导下视察了内陆地区和战地遗迹,下午又访问了陆军的伊东支队长。

访问帝力

到达古邦的第三天,即4月29日恰好是日本的天长节(即天皇的生日——编者注),“西安丸”号于上午8时起锚,前往帝汶岛北岸的葡萄牙领地帝力。上午9时许,从机场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同时看到高高升起的浓烟,不久身在船上的我也感受到船体震动起来,哗哗作响。我心想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既没有看到有飞机飞来,那景象也不像是轰炸。听说机场附近的荒地里堆积了不少炸弹,想来是哪里发生了爆炸,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后来,我听说当地人在放火烧荒,不慎使火势失控扩散,最后引爆了荒地里的炸弹。

4月30日上午9时多,我们抵达帝力,这里的港口遍布暗礁,危机四伏。“初雁”号已经停在那里,“西安丸”号在港内抛锚后,“初雁”号艇长前来造访问候。上岸后,我们立即前往机场基地,距离市区不到1英里,规模很小,几乎没有什么设施。我们移步到基地宿舍,偶然遇到了笠井特务少尉。1938年我担任上海陆战队的租界部队部队长时,他是本部中队的小队长,为人正直,在开战时笠井君再次应召入伍,现任航空队的甲板军官。

今日的东帝汶帝力海岸,帝力是东帝汶首都,从葡萄牙殖民时期就是当地的行政中心。

在机场受到款待后,我们又访问了驻扎当地的陆军部队,指挥官是一位联队长,在交谈时,陆军勤务兵赤裸着上身,只穿着裤子和草鞋,毕恭毕敬地端茶倒水,我们对这种随意且失礼的着装感到吃惊,而陆军好像已经默许这种没有规矩的行为。

司令官表示要拜会一下当地的葡萄牙总督,请陆军联队长帮助联系一下。帝汶岛分为东西两部分,西帝汶属于荷兰殖民地,而东帝汶是葡萄牙领地。当时葡萄牙是中立国,但是澳大利亚军队却以各种借口进驻东帝汶,构筑了防御阵地。既然日本已经占领了荷兰统治的西帝汶,不可能对澳军盘踞的东帝汶不闻不问,自然也要攻略此地,而葡萄牙总督对于事态变化感觉非常不爽!

帝汶岛地图,西帝汶属于荷属东印度,今日为印度尼西亚一部分,东帝汶为葡萄牙殖民地,现在是独立的东帝汶共和国。

虽说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听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且,还有一些残兵败将躲藏在帝力后方的山区,频繁地袭扰生事。最近,有小型船只在海岸出没,接受来自澳大利亚的物资补给,还有无线电通信往来。如果进一步提出怀疑,总督也有可能通过电报与敌军暗中联络。我们正身处一场赌上生死的战争中,司令官和联队长一再强调至少要让我们的人管理电信事务,并尽快讨伐剿灭敌军的残余部队。

就在我们进行会谈时,突然响起空袭警报。我们顿时为停泊在港口的“西安丸”和“初雁”号感到担忧。司令官走到外面的院子里,神色忧虑地望着天空,来袭敌机有3架,直接以两舰为目标投弹,所幸没有击中,两舰都平安无事。我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继续往前走,进入防空壕,然后从入口处眺望外面的情况。敌机在投弹后又用机枪向地面扫射了两三次后才离去。从我们入港到敌机来袭之间刚好过了三个小时,如果在看到“西安丸”号入港后立即发送电报的话,从澳大利亚达尔文港出击的敌机飞抵帝力也正好是三个小时,司令官注意到这一点。在警报解除后,我们乘上汽车直奔位于后山腰的总督府,那是一片宏伟的西式洋房,带有很大的院落。

二战时期在帝汶岛上坚持游击战的澳大利亚突击队。

总督出门相迎,引领我们走进气派的客厅,在相互说了些客套话后,话题就转向眼下的国际局势。总督表示他现在为很多棘手的事情烦心,看起来他有一些神经衰弱的症状,司令官对他表示了同情。之后,司令官话锋一转,以流利的英语说道:“可是今日我舰入港后,就有人向澳大利亚发报,敌机从达尔文港来袭,他们到达的时间与我们遇袭的时间相吻合。我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非常不悦。”总督突然神情慌乱,一个劲地解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在我们告辞的时候,总督的妻子和女儿正好要出门。

在返回的路上我们又顺道去了一趟陆军营地,和联队长说明了与总督会面的情况,然后穿过帝力市区回到航空队驻地。市区的街道非常漂亮,但是因为战祸行人稀少,显得冷冷清清。报道班员间宫茂辅正好在航空队的士官室里,他向司令官申请,待新几内亚平定作战结束后,他想到这里工作一个月。

“初雁”号在空袭时已经开往港外待命,我们立即登舰向安汶返航,归途十分顺利。

下期预告:虽然日军陆续完成了新几内亚方向的平定作战,但荷属东印度地区仍有非常广阔的区域日军尚未涉足。第24特别根据地队司令部对于安汶以南正对澳大利亚的阿拉弗拉海地区非常关注,希望派兵进占,但上级司令部未置可否,因此司令部决定以自身兵力逐步展开攻略作战,控制这一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