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鲁氏是个大家族,据说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在这里开枝散叶了,大唐开元年间,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路过滕州,据说一手的龟卜之术出神入化。

鲁家族长立即将其请到了祠堂之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他为家族中的年轻人算一下前程。

瞎眼先生拿出三块龟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又从褡裢中取出了六枚大钱放在了跟前。

“承蒙族长厚爱,如此丰盛的酒宴相赠,老汉定然使出生平技法,定将族中后生的前程算好!”

说着他对跟前的这些鲁氏少年讲道:“尔等一个个上前,报上生辰八字,而后将这六枚大钱握在掌中,口中念叨皇天后土,将大钱抛向龟板!”

少年们一个个的上前,按照瞎眼先生所说的那样,将报上生辰八字之后,将大钱扔到龟板之上,随后瞎眼先生不紧不慢的将面前少年的前程说明了一下。

有的可以读书认字,有的走街串巷,有的以山中地里为农等等,都一一的说明了。

等到一个叫做鲁蒙的少年到跟前抛出大钱之后,瞎眼先生不由得站了起来,他几乎用颤巍巍的声音讲道:“来,让后生上前,我要好好的评断一下!”

鲁蒙不由得看了一眼族长,族长见状顿时明白,这个鲁蒙显然有大前途,赶紧拽着鲁蒙的衣袖把他提溜到了瞎眼先生的跟前。

瞎眼先生拽过鲁蒙的手掌,仔细的揣摩了一下,然后又听着他报出龟板上大钱的位置和形态,手指不断的算计着,好半天才笑着讲道:“好运啊,好运!”

族长一听赶忙问道:“敢问先生,有何好运?”

“此后生今后必定学富五车,功名不断,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此乃是前世修来的上等好运!”

族长听后大喜,其他人也是非常的欢心,鲁家虽然枝繁叶茂,可是最近这些年并未有什么像样的人才出现,听瞎眼先生的意思,这个鲁蒙将会是鲁家光耀门楣的子弟。

瞎眼先生走了之后,鲁家对于鲁蒙自然是另眼相看,不仅请来了滕州最好的先生教授他读书写字,还免去了他家的各种杂役,全力供养他读书。

正如瞎眼先生所说的那样,鲁蒙天资聪慧,先生教授给他的四书五经,几乎是一学就会,稍加提点就能够旁敲侧通,小小年纪名声就在外,十八岁那年,鲁蒙就参加了州县举行的乡试,虽然没有中解元,也是高中举人。

鲁氏一族自然欣喜不已,族长也为当初自己的决定感到高兴,那瞎眼先生的龟卜之术果然是出神入化。

大家都期望着鲁蒙能够在第二年的春试之中高中进士,为鲁家光耀门楣呢,谁知道鲁蒙家中突然出了状况,鲁蒙的父亲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落入了枯井之中去世了。

因为要守孝三年,鲁蒙无奈只得放弃第二年的春试,在家中精读诗书,期望能够守孝期满之后拿个头彩,如果能够高中三甲的话,就可以扬眉吐气名流青史了。

很快,三年的时间过去了,鲁蒙再次踏上前往京城的赶考之路,为了能够尽早的适应京城内的气氛,鲁蒙决定提前半年出发,鲁氏一族也是倾囊相送,拿出了丰厚的盘缠,不让鲁蒙因为钱财而分心。

鲁蒙一路上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逍遥自在,路上还遇到了几个意气相投的书生,相伴游玩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会鲁蒙的才学感到惊叹不已,纷纷都说今年的三甲必定有鲁蒙的一席之地,鲁蒙自然得意不已,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惬意模样。

这一天,鲁蒙听闻附近有一座云卿山,山上有一座清源观,周围景色优美,便打算前去一探,谁知那些朋友们临时有事情不能前往,鲁蒙犹豫了一下,决定独自前往。

前往云卿山的路都是周围信众修建的,倒也算平整,鲁蒙一面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面悠闲的登山。

走到半路的时候,眼见着日上中天,鲁蒙找了一处路旁的凉亭准备歇脚,凭高望去,山中景色尽收眼底,满目的青翠伴着潺潺溪水,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一阵呜咽的哭声随风而来,让鲁蒙顿时惊诧不已,这山中虽然不能说是人迹罕至,倒也没有几户人家,这哭声从何而来呢?

鲁蒙也仗着年轻胆大,就顺着声音寻找过去。

走了大概半里左右,在山路旁的谷地中,果然看到了一位妙龄女子,一身素服跪在新坟跟前不停的哭泣,旁边的婢女不停的劝导。

那女子不经意间转身,花容月貌瞬间让鲁蒙惊呆了,这世间还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让鲁蒙不由得想起了异志杂文中所说的那些寒宫嫦娥之语了。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云雾立即应声而至,很快就弥漫在山野之间,天空中也出现了一片片的乌云,鲁蒙见状赶紧收回了呆滞的眼神,匆忙往清源观方向奔跑。

眼看着清源观高大的楼观已经呈现在眼前了,一声霹雷炸响在头顶。

鲁蒙立即举目四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座草棚,估计是上山的信众搭建起来用来歇脚的,他急忙钻进去躲避即将到来的风雨。

望着黑压压的乌云,鲁蒙不由得随口讲道:“冠云细雨如缫丝,清风而至裹枝头!”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山积乌云雷声隆,茅庐书生思前程!”

鲁蒙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哭坟的女子和她的婢女,两人撑着一把油伞飘然而至。

“小生鲁莽了,敢问小姐要入草庐避雨吗?”鲁蒙看了一眼女子,赶紧向里面退了两步低声问道。

那女子看了婢女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看来公子并不是本地人了!”

“小姐为何这么说?”鲁蒙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本地人呢?

“因为本地人都知道,我家就在跟前!”女子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山林。

鲁蒙透过雨雾仔细一看,果然看到山林中有一抹青色的院墙,看来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大院落,不由得有些脸红了。

女子却依旧笑盈盈的讲道:“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随我到宅院中暂时躲避风雨吧!”

鲁蒙有些不好意思了,“实在有些叨扰,不敢为难小姐!”

“有什么为难的,我家中也没有什么人,看样子你这是打算到清源观去,等雨过天晴之后再去也不迟,这山中风雨阴冷,要是得了伤寒就不好了!”

鲁蒙盛情难去,就跟在女子的身后朝着林中庄园走去。

沿着石子小路走了一阵,就看到了一座气势不凡的大宅院,高大的门楼黑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石兽,看上去就非常威武。

路上,鲁蒙得知女子叫做南漪,这所宅院是她与丈夫营建起来的,只因丈夫年前得了重病离去了,南漪平日里不喜欢热闹,就遣散了大部分的佣人,偌大的宅院中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人。

开门之后,鲁蒙看到院子角落中蹲着一条硕大的猛犬,虽然没有拴绳索,却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溜达,丝毫不越过地面上隐约可见的一道碎石小路。

“这是啸天,我二人能够在山野之中安然无恙,多亏这厮了!”南漪轻声讲道。

鲁蒙看着猛犬露在外面的利齿,心中也有一丝的惧意,南漪见状讲道:“公子不必担忧,啸天通晓人性,只要是府中客人,定然不会有所异动!”

虽说宅院中只有主仆二人,不过这酒菜倒是现成的,南漪立即邀请鲁蒙一起用餐,鲁蒙经过这一路的跋涉,也却是有些饿了,告谢之后也不客气了,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

鲁蒙看得出来,南漪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格外的出众,闲聊起来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甚至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让鲁蒙惊叹不已。

面对如此奇女子,鲁蒙自然也不敢示弱,拿出了生平所学,跟南漪谈诗论文,惊得一旁的婢女赞叹不已。

眼看着这天色已晚,山中风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南漪就请鲁蒙在宅院中住上一晚,等天明之后在走。

“这有些不妥吧?”鲁蒙感觉这山郊野外,宅院中只有两个女子,自己一个男人住在里面多有些不便。

“没什么不妥的!我也不是那扭捏之人!”南漪并不在意,“你在此地等着,我与婢女给你收拾客房去!”说罢,南漪就带着婢女离开了。

鲁蒙无法拒绝,就坐下又吃了一阵酒菜,然后向外望了一眼,漆黑的院落中只有一点点的灯光,照亮了屋檐下的廊道,倒是啸天依旧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两只耳朵却竖起来,警惕的保家护院。

等了一会儿没见南漪回来,鲁蒙就有些担心,出门一看,东侧的客房中点亮着灯烛,想必两人就在那里了。

鲁蒙沿着屋檐下的廊道快步来到了客房前,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南漪与婢女的说话声。

“夫人,您觉着这位鲁公子怎么样?”这是婢女的声音。

“人倒是相貌堂堂,学识也是不错的!”

“既然夫人这么中意的话,果真可以留下来当主人的,家中也能有个主事人!”

鲁蒙一听这是南漪准备找夫婿吗?不由得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又接着听下去。

南漪则是叹了口气讲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是人家愿不愿意呢?虽然我年方二十,与其年龄相当,可毕竟已经是寡居在身,他可能会嫌弃我呢!”

“夫人如此貌美,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要你我他不说,谁知道您寡居呢,再说了这偌大的产业,不也是都是您的嫁妆置办起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这也要看鲁公子是否愿意!”

“这事儿交给奴婢去办,我去找鲁公子试探一下!”

“也罢,你去吧!”南漪笑了一声,“如果他愿意的话,这家中的财物尽数归他使用,待到来年进京赶考,谋取一个好功名,也不枉费我的一番心意!”

“那行,我去找鲁公子了!”说着婢女就要出门。

鲁蒙听到这里,赶忙快步回到了客厅之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一样,心中早就乐开花了。

果然,婢女来到鲁蒙的跟前,先是左顾右盼的打探鲁蒙的家室情况,得知鲁蒙家中父母已经亡故,没有兄弟姐妹,平日里全靠族中接济。

婢女立即提出了南漪找夫婿的事情,而且说明,虽然是招夫婿,也是找一个主事人,家中大小事情都听鲁蒙的意见。

鲁蒙一听自然喜不自禁,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婢女立即趁热打铁,将二人立即入洞房,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真正的婚娶之日待到良辰佳日再举行,那三媒六聘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斜风细雨之夜,颠鸾倒凤恩爱有佳自不可多言。

第二天,鲁蒙算是正式成为这宅院的主人,南漪将一摞账本放在了他的跟前,详细的说明了自己家中的财富有多少。

这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吓了一跳,原来南漪不仅拥有这所大宅院,附近还有一千余亩的良田,数千亩的山林地,牲畜上百头,甚至在城中还有四间店铺,光是这些进项,每年的柴米油盐就有数不尽,甚至在宅院的后面营建了几座大仓专门盛放这些东西,另外家中还存有金银上万,堪称富甲一方。

这一切现在都归鲁蒙所有了。

这个时候,鲁蒙突然想到了瞎眼先生给自己算过的前程,说自己荣华富贵,这不就来了吗?来年再考个功名,有了这些金银做铺垫,绝对能够讨个好职位,到时候光耀门楣的日子就到了!

想到了这里,鲁蒙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数月之后,南漪与鲁蒙如胶似漆恩爱不已,这一天,南漪进城去查看商铺的买卖,嘱托鲁蒙在家中温习功课,再过数月就要进京赶考了,不能因此耽误的前程。

鲁蒙每日里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顺手拿着一本典籍就来到了后院的假山上读书,周围鸟语花香,颇有一番神仙般的生活。

这时,一阵倒水声传入了耳中,鲁蒙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婢女正在后院洗衣,洗了一阵之后,可能是担心衣衫沾水,便抬头向前院张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鲁公子应该在读书,不会到后院来!”

说罢,婢女就脱下了外裙,穿着紧身衣服洗衣。

鲁蒙见婢女发梢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的光晕,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格外的诱人,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蹑手蹑脚的下了假山,然后装作咳嗽一声,踏步来到了婢女的跟前。

“鲁公子!”婢女见状赶紧忙不迭地收拾衣服。

鲁蒙上前一步,抓住婢女手中的衣裙讲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束!”

“公子,这样不好,让夫人知道的话,可是要骂我不懂礼节的!”婢女赶紧讲道。

“什么礼节,南漪已经是我的夫人了,你一个婢女还推辞什么?只要你听话,这种粗活儿另找人做,你就跟南漪一样坐享荣华富贵就行了!”说罢,将婢女推倒在衣服堆中。

婢女挣扎不脱最终让鲁蒙得逞。

事罢,鲁蒙冲着哭泣的婢女讲道:“哭什么,等南漪回来之后,我做主让你当二夫人,咱们这么大的家业少不了你的好处,再不用干这些粗活了!”

傍晚的时候,南漪从城里回来了,婢女立即跑到她跟前哭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南漪听完之后,叹息一声,然后让婢女把鲁蒙找来。

鲁蒙见婢女把今日他做的丑事告诉给了南漪,心中就有些不安,不过看到南漪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恼怒的样子,那份忐忑就消失了。

“鲁蒙,今日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了?”南漪的语气很平淡。

鲁蒙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婢女,然后讲道:“今日是有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情,这事儿我正打算跟你说呢,你看婢女跟你也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打算让她当侧室,你看如何?”

“侧室?”南漪冷笑一声,“鲁蒙,我当初看中你,是因为你有才学,没想到居然是狼子野心,还没有取得功名,就有如此的想法,看来当初还是看错你了!”

“怎么?你不同意?”鲁蒙愣了一下,“你不是说跟婢女情同姐妹吗?这点儿小事情都不能忍受?”

南漪听鲁蒙这么说,微微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的话,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个就是娶了婢女,明日就带着她去赶考,另外一个就是还在我这里继续攻读,我依旧锦衣玉食的供着,等到临近科考之日,宝马雕车送你前去,你如何选择呢?”

“啊?”鲁蒙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语。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明天早晨把结果告诉我!”说完,南漪带着婢女离去了。

鲁蒙呆呆的站立在那里,他自然放不下貌美的南漪,更放不下这万贯家财,至于婢女那倒是可有可无的,不过这事儿真的如同南漪所言,将来会锦衣玉食的供自己去赶考吗?

一旦南漪变卦的话,自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鲁蒙看着眼前的奢华院落,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是失去了这一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鲁蒙不由得心生恶念,到了厨房找到了一把牛耳尖刀,看着锋利的刀刃,就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南漪的房间,只要南漪一死,这万贯家财都变成自己的了!

当鲁蒙提着尖刀来到南漪的房间,将尖刀直刺南漪的锦被时,赫然发现锦被的下面竟然是空的,此时,灯烛随即亮了起来,南漪牵着啸天站在了门口。

鲁蒙见状立即扔掉手中的尖刀,开始痛哭流涕地祈求南漪的原谅。

“鲁蒙,我原谅你也并非不可,只是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南漪坐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讲道。

“什么事情?”鲁蒙有些不解。

一旁的婢女立即开口讲述起来,原来南漪与婢女并非凡人,而是林中山妖,此举乃是前来帮助鲁蒙的,只因鲁蒙前生有大恩与山妖一族,故而要全力相助与他,如若鲁蒙能够精读诗书,将来必定有状元之才,做官为宦大有宏图,谁知他竟然连这富贵女色都无法抵御,将来也恐怕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你该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你走吧!”南漪叹息一声。

鲁蒙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气势汹汹的啸天,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宅院,直奔京城赶考而去,结果正如南漪所言名落孙山,什么功名都没有拿到,回家路上便一病不起,最终客死他乡。

滕州的鲁氏一族听闻之后,叹息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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