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的杀人,毫无防备的法官,3死3伤,零陵法院枪击案至今,仍没人能说清楚朱军制造这起血案的真实原因和全部细节,朱军与零陵区法院的纠葛随着他的自杀而被隐藏......
枪支
2010年6月1日。这一天是儿童节。
湖南永州零陵区,上午9点多,一辆绿色押钞车驶进位于芝山路26号的零陵区邮政分局大院。
身为押钞队长的朱军从司机手中取走了运钞车的钥匙后,转身来到枪库。“今天要去市局验枪。”朱军说。
按照规定,取枪必须有分管副局长签字,值班人员聂焱询问朱军后,得到朱军的回答是,“领导在那边等我。”并未多想的聂焱将库房里的“七九”式微型冲锋枪、“五四”式手枪、“六四”式手枪,以及6个装满子弹的弹夹悉数交与朱军。
聂焱注意到,与往常不同,朱军在签字时手有些发抖。
随后朱军将随身常带的太空杯换成一个黑色的纤维袋,当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眼中的光芒不可察觉的逐渐变成了暗红......
杀戮
“你在哪里?”朱军问。
“我在3楼开会。”对方回答。
9点半左右绿色邮政押钞车,驶上了政府路。这里是湖南永州零陵区,当地人把这条南津中路称作“政府路”,由北往南,依次分布着房产局、公安局、区委区政府、检察院、法院等政府部门。
开车的正是46岁的押钞队长朱军。
押钞车拐进南津中路46号,停在了零陵区法院里。接近10点的时候,头戴鸭舌帽、肩背黑色旅行袋的朱军出现在了零陵法院办公楼4楼,左起第一间,是水口山法庭庭长赵沪宁的办公室。
这是一栋陈旧的五层办公楼。除了3楼会议室,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装有防盗门,大部分房间没有挂牌。
朱军先进了楼梯旁边的厕所,大约一分钟后,厕所里走出来的朱军手里的黑色纤维袋已然换成了一把微型冲锋枪。
“哒哒哒······”
10点零1分,厕所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珠山法庭副庭长谭斌正在撰写判决书,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推门而进的朱军一梭子子弹打成了“筛子”,当场死亡。
同在办公室内的水口山法庭庭长赵沪宁、副庭长蒋启东、书记员欧阳毅和伍晓辉,相继中弹。
受伤的赵沪宁、蒋启东和欧阳毅惊恐地向办公室外跑,被击穿腹部的伍晓辉趴在桌子下。
此时,打光微冲内所有子弹的朱军迅速到楼梯旁厕所内取出纤维袋,转眼间,朱军再次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刚刚跑到楼梯的赵沪宁。
“嘭嘭嘭······”
赵沪宁被连打了五六枪,当场倒地身亡。
正从五楼下来的审判管理办公室审判员黄岚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惊恐中黄岚一边想扶起倒地的同事,一边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110,电话还未通便被朱军击中背部,倒地不起
本就已经受伤的蒋启东也未能侥幸逃脱,逃跑过程中被朱军再次打中,转眼便失去了生气。
四下环顾眼前再也没有了站着的人,朱军毫不犹豫的用嘴含住了枪口,随后饮弹自尽。
从进入办公楼,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分钟之后,3死3伤,朱军制造了新中国成立以来首起法院枪击血案。
03霸道
朱军,男,46岁,永州市零陵区邮政局金融保安队队长,手下管着13个人,司职全局邮政押钞工作,因为工作需要,他保管着5支枪。
朱军的名声,在当地很响。
他的父亲是原零陵区邮电局老职工,在后勤做食堂管理员至退休,曾当选湖南省邮政系统的劳模。他在湖南道县农村老家长大,10岁后进城,与父母一起生活。
认识朱军的人评价朱军:“为人精明,性格偏执”。这种性格发展到朱军参加工作后,就被同事简单归纳为,“一个不能吃亏的人”“受不了别人的气”。
朱军1980年代进入零陵区邮电局工作,那时他刚初中毕业,别人说他是顶父亲的岗。最初,他做投递员,六七年后调到分拣班,从事邮件转运工作。到了90年代中期,朱军调到经警队开运钞车。
运钞车司机被认作是单位“油水”多的肥差。
但好景不长,2000年,零陵邮局来了个新局长,想调动朱军的岗位。
新局长有意将运钞车司机的岗位,安排给他的亲戚,此事如放在一般人身上,换了也就换了。但朱军知道后,却跟局长闹大了。
争执很快升级为肢体冲突。有同事证实,朱军当时给了新局长一耳光。
“朱军打局长”的消息很快在邮局内部传开。之后,新局长调离零陵区邮局。
人们都认为,是朱军把局长“打”跑了。自此,在零陵邮局,谁都知道朱军“拳头硬”。
掌掴局长后,朱军的工作调至办公室,开起了行政车。
朱军不服气,开始告状。
最初,他举着一块长宽五六十公分的牌子,站在零陵区邮局大门口。后来,又到永州市邮局门口举牌子。
他甚至放出话,“这件事不处理好,就跟领导没完!”
从那时候开始,身边的同事注意到,朱军的性格变了,变得多疑,觉得所有人都在整他。
朱军的诉求很简单,要调回经警队。
而在领导看来,经济警察是个特殊的岗位,用人需要特殊审查。除了要求人品端正,对个人的历史背景、家庭情况、犯罪记录、婚姻状况等都要做严格的把关。
单位领导认为,朱军性格暴躁,很有心计,对人嫉妒,报复心非常强,对谁都怀疑,不能让这样的人接触枪支!到时候出了问题怎么办?
诉求得不到满足,朱军的行动升级。他闯进市局领导办公室,拍桌子。全市邮政系统开职代会,朱军跑到会场上,向职工代表散发自制的传单,表达不满。
最后,邮政局领导还是找到朱军的父亲,以老乡的关系,才让朱军平息。
而事实上,开行政车一年后,朱军最终还是回到了经警队。
由于邮局是省管企业,要开除一个职工,市局和分局都没有权力,所以,对于那些“难剃的头”,领导一般都会如其所愿。
朱军主动向领导提要求:只守库,不下乡,领导同意了。
这样守了3个月金库,朱军又向领导提要求,要开押钞车。自从“打”跑局长以后,新来的领导都怕朱军。
领导没辙,只得同意。
灾难
朱军维权告捷的当口,感情生活却遭遇“滑铁卢”。2003年,朱军和结婚10余载的妻子协议离婚。
朱军对外诉说两人离婚的原因是性格不合。
朱军的家庭背景,在零陵这个城市,属于并不缺乏优越感的阶层,父母都有正式工作,自己也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每月不低的收入,名下至少2套房产,有公车代步。
前妻王思燕说,朱军乐于助人,“刚生小孩1个月,家里急需用钱,朱军却掏出几十元钱给了一个穷人。”
“朱军是个重感情的人。”前妻王思燕回忆“父亲做包工头欠了一屁股债,那时朱军每月就1000多元的“死”工资,还会拿去给父亲还账。”
所以,在2003年,当两人协议离婚的时候,王思燕一点财产都没要,领着孩子便净身出了户。
离婚后3年,朱军在2006年迎来事业的高峰,他被提拔为经警队队长。这是一个相当于主任级别的管理岗位,每月收入3000元上下。
可就在提拔后不久,朱军又遭遇了一场更大的灾难。他得了鼻咽癌,在湖南省肿瘤医院化疗了2个月,前妻王思燕一直陪伴左右。回永州复发后,就坚持到永州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大概在两年前,朱军的鼻咽癌转移,到了尾椎。就在案发前一个月朱军还做过复查,病情控制得很好,很稳定。
身患绝症,朱军还担任着金融保安队长这个特殊的职务。
2008年,跟朱军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便劝过朱军,这个队长就不要干了,影响你的身体。朱军却说,不当队长,没有待遇,每年的医药费几十万。
邮局曾试图将其换岗,调到办公室去,工资待遇照旧,但没有成功,在朱军看来,调到办公室,待遇虽照旧,但没有车开了。当时提拔做队长,单位给他的车每月用油指标定高,所以这里‘油水’很多,朱军一直不想走。
朱军在争议声中继续着他的队长职务,但因化疗脱发、听力减弱等缘故,朱军开始戴鸭舌帽,沉默寡言,路上遇到熟人,伸手捂住鼻子,低头走过。
感情不顺,健康出了问题,正暗自伤感的朱军却又卷入了一场购房纠纷诉讼中。
“真相”
2005年,朱军看中一套房子,缴纳了10万元预购款。2006年6月,到了交房期,开发商却兑现不了。
朱军选择了走司法程序。他一纸诉状,将开发商告上了零陵区法院,要求对方支付2万元的违约金。
零陵法院初审,朱军胜诉。二审后,还是朱军胜诉。但就是拿不到钱!
朱军向零陵区法院申请执行,零陵区法院多次组织申请人朱军与被告进行执行和解,均未达成和解协议。
随后,经过多方努力,零陵区法院于2007年执行回一笔案款即给付朱军,共给付案款25500元,案件最终执行终结。
在官方最一开始的通报中认为,朱军觉得法院执行时间拖延太长,且滞纳金和房产证未执行到位,加上2003年与妻子协议离婚,2006年身患鼻咽癌晚期,由此产生怨恨、报复心理和轻生厌世念头。
但官方结论并未平息当地民众的多种猜测,毕竟朱军枪杀的3名法官与上述房产纠纷案并无直接关联。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朱军就显得蹊跷。
案发前一个月,零陵区法院曾找过朱军,了解过情况。朱军的同事赵金凯开车送朱军到零陵区法院。
赵金凯依稀记得法院领导问朱军,钱收到没有?分几次收到的?什么时候收到的?但朱军没有讲具体是什么钱。
在前妻王思燕的记忆中,朱军与零陵区法院的纠缠也正是这起房产纠纷。“这起案件还是我帮他请的律师,并垫付了8000元律师费。”王思燕觉得,因4年前的这起官司导致朱军杀人有些意外。
朱军房产纠纷一案是迄今唯一能清晰描述他与零陵区法院有关联的事件,但当地民间更多的人认为,朱军制造法院枪击案是因为“锰矿之争”。
坊间流传的版本称,朱军和哥哥朱小华在50公里外的珠山镇入股一家锰矿,因矿权纠纷诉至零陵区法院,后来官司败诉,朱军一直为此事与法院纠缠。但此说法未得到永州官方证实。
创伤
事实上,朱军暴力对抗法院的行径早见端倪。
知情人士透露,案发前两天,朱军曾到当地保险公司更改保单,“原先的投保人是朱军,受益人是其前妻。更改后,受益人和投保人均变成其前妻。
案发前一天晚上6点多,朱军给好友张建林打了电话,两人唠了一些家常,朱军反常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这多少让张建林感到意外。回想起当晚的通话,张建林认为,朱军在那一刻已经做好死的准备。
王思燕清楚地记得,她和朱军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今年5月下旬。王思燕接到朱军的电话,说脚痛,晚上睡不着,想开点安眠药。
再次得知朱军的消息是警方告诉她:“朱军杀人了。”被隐藏的真相朱军的行为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在前妻王思燕看来,她“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据接近当地公安的知情者透露,朱军在其遗书中明确要杀掉一个副院长、一个庭长和一个律师。但遗书中并未直接写出这三个人的名字,而是用永州土话中比较粗野的词汇来指代这三人。
永州法院枪击案发生后,中央政法领导均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湖南警方迅速开始侦破此案。
6月2日下午,零陵区法院门前聚集了数百名群众,呼吁政府公开事件真相,并改善永州司法腐败问题。
甚至有人将朱军视为“英雄”并献上花圈,燃放鞭炮。当地政府调集大批公安、武警和民兵,大约2个小时后,零陵区法院门前的民众才渐渐散去。
赵沪宁的同事、零陵区法院的一位女法官哭着说:“为啥老百姓对我们法官不理解,上午还有好多群众围在门口骂我们,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们基层法官有多难。”
丧心病狂的杀人,毫无防备的法官,零陵法院枪击案至今,仍没人能说清楚朱军制造这起血案的真实原因和全部细节,朱军与零陵区法院的纠葛随着他的自杀而被隐藏,对这座城市来说,创伤仍在。
尾声
2011年4月27日,震惊全国的湖南零陵“6·1”枪击法官案背后的渎职案有了结果。
法院审理查明,永州市邮政局零陵分局未严格执行枪支弹药管理有关规定,未做到“双人值守、双人双锁、枪弹分离”,白天只安排一人值守枪库和金库,且枪支弹药都存放在只需一人即可打开的临时枪柜,未按要求放入专用枪柜。
衡阳市雁峰区人民法院以玩忽职守罪判处凶犯原单位零陵邮政分局护卫员、直接责任人聂焱有期徒刑4年,判处负有领导责任的安全保卫专干黄建国和分管安全保卫工作的副局长刘林虎有期徒刑各3年,缓刑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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