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6月26日,全面内战爆发,国民党方面为了掌握更多主动权,那几天党内高层整天都待在会议室中。在特殊关头这些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某一天开会中,蒋介石突然下令所有人停笔,说:“下面的话不要记。”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他所讲的内容属于绝对机密。
尽管蒋介石已经周密到如此地步,可最终此次会议的所有机密内容,还是悉数到了延安,到了中共最高决策层手里。
因为蒋介石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一开会就忙到不行,只顾埋头做好速记的沈小姐,竟然是中共情报员,一位被称为用一支笔“按住蒋介石脉搏的人”。
从沈琬到沈安娜,从“明星梦”到速记员
1915年,江苏泰兴一户沈姓的书香门第,喜迎一位千金,以单字“琬”为名。沈家是那个时代里典型的传统家庭,对于家中女儿们的期望,依旧是相夫教子。但最终无论是沈琬,还是其二姐沈珉,都没有按照父亲的期望走,甚至后来两姐妹一起“离家出走”了。
1932年,17岁的沈琬从江苏省泰兴中学毕业之前,认识了恩师刘伯厚。刘伯厚很是崇拜新思想,反对封建、反对帝制,故而在校期间经常给学生讲授三民主义,沈琬也因此向往更加自由的人生。
原本于沈琬而言只是颗种子,真正促使种子萌芽的是二姐被“逼婚”。那时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沈珉到了一定年龄后,沈家父亲便给她指定了一个男子做夫婿。姐妹俩的感情非常好,姐姐不愿意嫁,妹妹便一起商量出主意,想着想着她们便打算“离家出走”。
原本只是想着帮姐姐解决问题,可突然沈琬意识到,自己未来也可能陷入姐姐今日的处境。于是乎,姐妹两一起离开了江苏老家,兜兜转转去到了上海。姐姐沈珉去了务本中学,妹妹沈琬考入上海南洋商业高级中学。
到这里姐妹两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殊不知还有更多的促使那颗种子茁壮成长的东西在等着她们。例如,沈琬在读书期间结识的华明之和舒曰信两人。
两人也都是进步青年,发现沈琬和也同样坚定共产主义思想后,也很喜欢与之畅谈革命理想,并且华明之与沈琬之间还萌生了特殊的情感。在沈琬的介绍下,姐姐和两人也相识了,后来舒曰信与沈珉也互通心意,步入了婚姻殿堂。
当时两姐妹只觉得两人有着远大理想,值得深交,殊不知他们一个是共产党,一个是中央特科的情报人员。
1934年,由于经济拮据沈琬去到了收费低且学期更短的中文速记学校就读。临近毕业,她也开始为往后的出路而忧愁。基于专业,她可以去找一份速记员的工作;基于那时候电影行业开始发展,她还想过和其他同样一样,逐梦演艺圈,当个电影明星之类的文艺工作。
最终,她还是选择当一名速记员,不过不是社会上那种普通速记员,而是深入国民党政府内部的速记员。
最惊险时刻:当面被指“共党”就在身边
就在她纠结出路时,恰好浙江省政府需要专业水平够高的速记员,便派人去到速记学校挑人。学校推荐了3个人,能做到每分钟 200字的记录速度和写得一手好字的沈琬也在其中。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去与否她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便和华明之一起商量。华明之知道她很爱国,也有一腔热血在,故而将她的故事说给了中央特科负责人王学文。就这样,在王学文的示意下,和华明之、舒曰信的指引下,沈琬走上了地下党员之路,也在舒曰信的建议下,改名为沈安娜,并沿用一生。
其实原本她对情报工作并不了解,甚至是一无所知。但她知道打入国民党政府内部,收集情报这事本身就有危险,一不注意就要掉脑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当华明之和舒曰信问她怕不怕死时,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道:“我要革命,我不怕死!”
华明之
就这样,在敌人自己给中央特科搭了座桥,让沈安娜毫无任何怀疑可能地走进了国民党政府,为中产党获得情报提供了条件。
通过考核后,沈安娜于1935年1月正式被浙江省政府秘书处议事科录用,担任速记员。因为专业能力出众,沈安娜很快就在浙江省政府机关站稳了脚跟,并且经常被安排到高层会议中做记录工作,也就有了可以接触机密文件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安娜已经收集了不少情报,但还未尝试将情报送出去。就在她苦恼不知怎么办时,恰好收到了二姐的来信。
信中表明,她将与舒曰信结婚,所以希望妹妹回上海帮着筹办婚礼。这下机会来了。沈安娜立马递交了请假申请,获批后回了上海。
一路车程辗转终于姐姐家,她没有先和姐姐寒暄,而是立马打开了自己的小皮箱,拿出了很厚一摞文件,一脸开心地告诉姐姐,这是送给她的结婚“贺礼”。舒曰信一看心中大喜,立马将情况上报给了王学文。
王学文
在国民党方面一直遵循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下,“剿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主要任务之一。而这次沈安娜带回来文件中,就有涉及国民党的“剿共”计划。王学文很是高兴,便打算亲自见见这个年轻女特工。
王学文很详细地将一名情报工作者是做什么,为了什么而做,如何做,全部讲给了沈安娜听,并认真询问了她是否真的愿意当一名情报工作者。沈安娜的回答很坚定,于是经过王学文和党组织的批准后,她正式成为中央特科的一员,开启了14年之久的特工之路。
在沈安娜的努力下,她逐渐结识了更多国民党高层,还冒险一试主动去请见国民党中央部秘书长朱家骅,获得中央部速记员的工作。为了不被怀疑,沈安娜在获得了朱家骅的信任后,还让他作为介绍人介绍她加入国民党。
1938年武汉失利后,国民党机关开始往重庆撤离。沈安娜去到重庆不久,就收到了“入党申请”通过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进入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的机要处工作。有了朱家骅这个介绍人在,沈安娜很是受器重,没多久就当上了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等重要会议的速记员,几乎只要有蒋介石主持的高层,她都是速记的不二人选。
朱家骅
她负责收集的情报,华明之负责送出情报,从始至终从未被发现。但确实她也曾遇到过惊险时刻。
无论是全面抗日战争打响前的“十年内战”,还是全面抗战期间,还是之后的解放战争期间,国民党方面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付共产党。就算是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内部高层的很多会议都是为了如何打压共产党而开。
沈安娜虽然伪装得很好,可是当国民党多个计划都扑了空后,他们也加大了审查内鬼的力度,并且有人已经怀疑参加高层会议中,可能就有共党份子。
在一次国民党高层策划反共会议上,就有一个名叫张继的在辩论中突然站起来,对着蒋介石大声说道:“指不定共产党就在你身边,你还不知道!”
就是这一句话听得会议上所有人毛骨悚然,而当时沈安娜作为速记员就坐在蒋介石身边。她的第一反应:难道自己暴露了?他说的是自己吗?
虽然心中很乱,但沈安娜没有自乱阵脚,悄悄地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小小速记员。蒋介石听闻这话心中很是不悦,毕竟他素来自信,用人不疑。所以,最后蒋介石拂袖而去,会议被迫终止。
这下,沈安娜才慢慢平复下来。
深藏功与名,弥留之际反复呢喃:我暴露了?
1946年6月,全面内战打响,国共两党再次走向对立面。为了击溃共产党,国民党开了一次又一次的高层会议,并且有一次还让所有人停笔,意思是不想留下任何共党方面可以获得情报的可能性。但最终共产党方面还是得知了会议上的大致内容。
因为沈安娜将蒋介石所讲的重要内容,牢牢记在了心里。等到回忆暂停时,又以上厕所为由偷偷记录了下来。
对于沈安娜的情报工作,周恩来曾经给予过高度评价,并以“迅速、准确”四字口头嘉奖。
1949年4月,国民党主动权尽失,军队只得南下。沈安娜和华明之收到了中共中央上海局委员吴克坚传来“不必跟着南下,可以撤至上海”的指示。意味着,沈安娜与华明之这对在隐蔽战线上坚持了14年的伉俪,终于可以重回光明。
上海解放战役打响前,中共中央情报部颁布了嘉奖令,受嘉奖名单中就有这对地下情报伉俪。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迎来了解放,新中国成立了。这对伉俪继续为党效力,一人在国家安全局,一人在上海国家安全局工作,直到1983年离休。但往后两人依旧关心着国家大事,平日里他们讨论最多也是国家大事。
革命之路布满荆棘,无数人为了斩去荆棘,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创造了无数个奇迹。但是,无论他们曾经有多勇敢,却抵不过岁月催人老。
2003年,华明之先生与世长辞,时年90岁。沈安娜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枯燥起来了,因为没有人和她讨论时事了。
2010年6月,北京一家医院里一位耄耋老人情况越来越不好,经常处于半昏迷状态中,说的话也是毫无逻辑。医护和老人的女儿,经常都从她口中听到那句“我暴露了”的疑问。医护不了解情况每次都不知如何作答,只有她的女儿知道,那是母亲永远忘不了的14年危险岁月。
故而,母亲才在会在弥留之际,反复呢喃她曾经最为担心的事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有些事过于重要,以至于让人在神志不清时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6月16日,这位老人的心跳停止了,永久地闭上了眼睛,时年95岁。生命走向终点,在医院里再也平常不过。但显然这位老人很不平凡。
4天后,医院里有人听说,老人的追悼会是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的,也葬在了那里。那一刻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句遗言如此令人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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