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向导说:“贝都因人没有家的概念,也不认为房子就是家”;

贝都因向导说:“沙漠游牧天地为家,房子不过暂避风雨”;

贝都因牧民则说:“我们是被抛弃的民族,没有国家承认、甚至没有人口数据”。

在世界各国的人口统计数据中,贝都因人往往被标记为“阿拉伯民族+”,而没有具体数据的原因则被归于“贝都因部落流动性大、地域意识淡薄,不认法亦不守法”。

上个世纪70年代,联合国综合阿拉伯半岛与北非各国的人口数据,预估贝都因总人口“约1000万”,主要集中在沙漠、荒原与丘陵地带。但以色列却认为“不足50万”,因为贝都因人起初并无宗教信仰,而伊斯兰创教后被迫融入阿拉伯各地的,不仅放弃了自己的民族传统,就连肤色、血缘、文化等特征也早已被稀释甚至完全改变,自然不算贝都因人。

那么,以色列所说的“正统贝都因人”在哪儿?

原沙特石油部长阿里·纳伊米就出生于贝都因法蒂玛部落中,但在他8岁时(1942年)被母亲带出部落融入世俗,功成名就再回头寻找故乡时,当年的部落早已废弃空无一人,于是发起追根溯源的“贝都因人行动”。

这是阿拉伯世界第一次系统研究贝都因族群的迁徙、生活与文化,其团队报告比西方学者臆想出来的结论更真实,也更经得起推敲,例如“半岛北部数百个贝都因原始部落皆已荒废,饮食与生活习俗随环境改变,以及因战乱迁徙至非洲各地”等等,至少与我接触的埃及贝都因人十分接近。

在贝都因向导赛德伊的带领下,我们先后参观了5座300-700年历史的贝都因村落,发现这些村落基本处于无人居住、无农牧迹象,却仍然有维护与守卫的状态中。

原来,埃及贝都因人从原有的传统群居模式改为“部落、氏族、家庭”三个可拆分单位,1-10个贝都因家庭组成一个游牧氏族,人数约50-100人,再以氏族单位围聚成贝都因部落,因水源、牧草等资源不同,分散在半岛各地的贝都因部落动辄三四十个氏族,但埃及绿洲贝都因部落却往往只有5-10个氏族,且总人数一般不会超过千人(水资源限制)。

虽然绿洲淡水和土地资源相对丰富,但贝都因部落拒绝竭泽而渔,他们采取分批放牧制,所有氏族与家庭都必须遵守规则轮流放牧与休养生息,一旦短期休憩就抓紧时间与外界贸易,主要商品有皮草、纺织品,还有少量的椰枣、橄榄等等,再采购游牧沙漠的油盐、布匹等必需品,同时准备畜牧的繁衍,为下一次的迁徙放牧做足准备。

也是因为不放弃游牧,绿洲贝都因部落的收入一直跟不上埃及平均水平,甚至不如西奈半岛贝都因人的60%,毕竟西奈半岛除了能种植大小麦外,还有杏、无花果以及捕鱼等收入。

赛德伊说:部落首领依照各氏族家庭的牧群与人数规模,制订分批放牧和迁徙的具体时间,其中某一氏族因迁徙而无法带走的牲畜(待产、患病等)由部落代管,该氏族房屋会被严格封锁以防止外人闯入(武装警卫),而水源与牧场则交由休憩或新迁徙来的氏族使用,截至目前,埃及五大绿洲已形成13个贝都因部落的万余人规模(西奈半岛约有30个部落25万人)。

明明可以在水草无忧的绿洲内定居,为什么还要不停辗转沙漠各处放牧,甚至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集体迁徙呢?

第一个原因是绿洲资源匮乏,形成固定居住点势必会导致人口与畜牧数量成倍增长,而绿洲水源和草场等资源则会被过度消耗。所以,贝都因人不得不遵循祖辈经验实行“终身迁徙制”,也就是居住点(绿洲)牧场只能用作应急或经停使用,大多数时候都会辗转荒漠寻找新的牧场与水源。

另一个原因与贝都因祖先被轮番驱逐追杀有关,虽然半岛各国都认可贝都因人是阿拉伯土著,但出于宗教及土地、水源等利益冲突,各国达成一致“要求贝都因人融入世俗”,这就使得双方关系近乎无可调节,一方不愿被束缚久居一地,另一方则担心这股力量(贝都因人素来骁勇善战)被人掌握利用,从而形成长期对立。

于是乎,深知“居安思危”的贝都因人,只能以不断迁徙来磨练后代生存能力,学习在沙漠中放牧与求生的技能,也会以各种比赛形式来激发青壮年的斗志,以便日后被驱逐或发生战争时保证族群的延续。

为了实地探查贝都因牧民的迁徙过程,赛德伊建议我们追赶前一支刚出发没多久的驼队,经过帐篷、药物、食品、淡水等物资准备后,我们马上出发,想赶在驼队进入沙漠前与他们会合。

然而第一天晚上就差点被劝退了,气温从白天的40℃直接降到11℃,最受不了的是7级风力把沙尘吹得无孔不入,3个人躲在帐篷里不敢出去,好在日出后温度回升,小型沙尘暴才平息下来。向导赛德伊见怪不怪的说:沙漠游牧人早已习惯二三十℃的早晚温差,对于淡水、方向等也都不会太担心,唯一担心的是高温差伴随大规模沙尘暴,轻而易举就把驼队拖垮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

就算现有导航、卫星电话、四驱车辆以及直升机救援等技术与设备都很完善,但人类在沙漠中遇到沙尘暴仍然有很高的事故率,所以沙漠旅行项目基本都围绕在外围安全区(植被区或丘陵地直线距离30公里内),极少有深入无人区的旅游车队,一是安全性过不了审核,二是保险公司不愿承保,因为大型沙尘暴可以通过气象卫星的监测实时播报,小型沙尘暴却几乎没有预测可能,没有人知道这阵风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始“卷沙”(风力逐步增强直至扬起沙砾)。

像我们这种跟着贝都因驼队走的自驾路线,别说找不到攻略,就连个具体的方位都没有(驼队领路人会根据天气变化留下痕迹后改变原有路线),纯粹是把命交给贝都因向导。

沙尘暴过后就是45公里外的白化岩盐层,传说古代贝都因人在半岛荒漠迁徙时会特意追踪盐沼、盐湖的痕迹,而埃及境内的利比亚沙漠(归属撒哈拉大沙漠)很少盐沼盐湖,只能通过提取岩盐层的粗盐来补充人畜必须的盐分。向导赛德伊说:虽然早已不再依赖粗糙的岩盐,但传统贝都因部落仍然要求族人必须学会这个技术,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按照地理界的共识,撒哈拉沙漠已存在二百万年之久,在此之前有很大一部分是海洋或积蓄海水的内陆咸水湖,所以埃及沙漠有岩盐层并不意外。但令人惊奇的是,这片沙漠中还散布着很多“水晶层”,乍一看还特别像水晶中的“贵族”:白水晶。

没有人知道沙漠深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数百万年才能形成的晶体矿物,就连最早发现的贝都因人也说不清这些水晶的存在有什么意义,直到科学家依靠检测仪器得出“杂质太多,无收藏价值”的结论后,这些沙漠水晶层才没有被过多的人为破坏。

经过两天一夜40个小时的追赶,我们终于在第二天黄昏前跟上贝都因驼队,“族长”笑着对我们说:如果不是沙尘暴,我们今天就会启程前往80公里外的第四个营地,到时候你们的车可就进不去了。

原来,绿洲各个贝都因部落会在迁徙中寻找适合休养的落脚点,让人畜得以恢复体能补充水分,有时候是一座小绿洲、一处丘陵,甚至是一棵树,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是贝都因驼队进入沙漠前最后一个有水源的营地,车辆也只能行进到这里。

(下一篇:贝都因驼队是吃住行,以及真正贝都因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