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传说在日(本)平安时代,是一个人类和妖怪共同生活的时期。在那个年代的京都,每到夜晚街上都空无一人,这时候各种奇奇怪怪的妖怪会陆续出现,像是庙会一样在街上游荡……

^_^本.系列是引用《百鬼夜行》里的原型,架空写的故事哦,背景是我国古代哈~

百鬼夜行の狂骨

狂骨,井中白骨。古代有一种传闻,说井是通往阴阳两界的通道,死于井中的尸骨很容易迷失在阴与阳的夹缝间化为妖怪——

*

琉璃宫灯佳楠香,七彩鸳帐红绣床,妩丽佳人正梳妆。

一寸寸地梳着青丝,绾成最风流的嫦娥髻;一点点地蔽着花钿,染上最娇(艳)的桃花妆;青黛拂云眉、醉霞漫香腮、朱丹点檀口……俏贵嫔已经在鸾凤铜镜前足足坐了一个时辰,筹备今夜的侍(寝)“大戏”。

帝王从不传哪位嫔妃到龙吟殿侍(寝),也从不在哪位嫔妃的寝宫中留宿,每次光降,都是来去匆匆,真正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因为,他要为他的发妻戴孝。

“我去后,陛下请在龙吟殿的南苑夜宿一年,就当是、为我戴孝吧。”临终前,发妻不知是嫉妒还是哀怨,执着帝王的手,说了这么句遗言。

九五至尊,青葱少年,三千佳丽,尚无子嗣,戴孝“守节”的环境实在太差。何况人走茶凉,遗言也该随风散去,奈何她父亲曾是太史监觅得的奇才,她亦对奇门异术学有所成,兴许会留下什么巫蛊(咒)术祸害皇宫,太后尽管万分不愿,也只得应允帝王依她所言。

无人探问年轻帝王对遗言的心绪如何,想来定是讨厌的,因为他总冷着一张脸,沉寂在发妻留下的阴影里,任你娇(艳)倾城还是楚楚可人,全然目不斜视。是担心自己动情惹出祸事,还是因这一年的冷情,开始变得淡薄无欲?这才是发妻真正的目的吧!

嫔妃们愈加着急,日日思量各种主意,精致妆容、清妙歌舞,势要博帝王一笑,谁知却连一个回眸也不曾换回。好在一年之期即满,众人最近又提起了精神,跃跃欲试起来。

俏贵嫔是镇国公的孙女,算是嫔妃中的佼佼者,遂早早安排到侍(寝)的机会,岂肯错过良机。此时,她冲着镜前瑰姿(艳)逸的自己明媚一笑,正欲吩咐宫娥准备琼芳酒,却听见脚步声走近。

“谁这般失礼、”俏贵嫔不悦道,贴身侍女都在旁边陪着,其余人进寝房应在槅门外通报。

怎料,来人竟是帝王。不知何事萦心,他年轻俊逸的脸庞笼着一层阴影,蔚色锦袍被渲染成阴郁的苍穹。他目不斜视,径直朝床榻走去,七彩鸳帐在橘色烛光中流转着瑰丽的光,却照不到他的脸上,仿佛有着什么屏障。

是有鬼魂牵缠吗?俏贵嫔被自己的念头唬了一跳,慌忙摇头打消,堆着笑容迎上前去:“皇上,臣妾来给您宽衣吧。”

“不用,我习惯自己来。”

“可是一年之期已满,皇上不用再、”

“我习惯了。”帝王剑眉紧皱,打断俏贵嫔的呖呖娇音,抬手示意内官进来,云纹银盘上放着两只白玉杯,帝王执杯饮尽,俏贵嫔只得陪饮。

酒气浓烈,芳香却苦涩,是她从未喝过的酒:“皇上,这是花酿么?臣妾此前从未饮过,不知是什么花?”

“木槿……”帝王沉吟着,眸中倏现破碎的光。

“皇上有心事?”

“睡吧。”

俏贵嫔昏沉沉地转醒,寝殿内依旧烛光幽柔,七彩帐幔无风自晃,摇曳出一片细碎迷离的光影。

“皇上……”俏贵嫔娇哝着,伸出纤纤玉手,欲依偎帝王的臂膀,谁知身侧却是一片空荡,唯剩那缕苦涩的幽香。

已经回去了么?懊丧气恼间,指尖碰到了一件异物,俏贵嫔疑惑地睁大眼睛,发出了惊惧的尖叫。

“啊——”俏贵嫔跌跌撞撞地摔下床榻,玉手发疯似地在帐幔上乱抓,只为揩去手上浓稠的血迹。

闻声赶来的侍女们吓得愣在原地,回过神后才慌忙将惊魂未定的俏贵嫔搀扶起来,一个胆大些的侍女走到榻边查看,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那只殷红的“血骨”时,还是骇得退了好几步。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没看见这个吧?”俏贵嫔缓了心神,询问侍女,害怕归害怕,触怒龙颜才是头等大事。

“娘娘,皇上子时还没到就回龙吟殿了,奴婢们也不敢问。不过皇上神色和来时一样,应该没看见。”侍女小声回道,语气暗含失落,自家娘娘不仅没能抓住侍(寝)机会获宠,反而还遇见这等不祥之事,别被其她嫔妃们诟病才好。

等等,细想之下,更早侍(寝)的丽妃、婉妃和兰贵嫔,次日到太后宫中请安时,神情亦是十分忐忑。以她们平素的作风,若是迎上嫔姬们艳羡的目光,定然得意洋洋,怎会如此内敛?难道说,她们也碰上了这样的事!

“咦,娘娘,这好像不是血哦,闻着没有血腥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收拾帐幔的侍女看着上面的“血印”说道:“像是胭脂,但宫里应该没有这样的胭脂啊?”

“别是其它宫里的人暗中使坏吧。”另一年长些的侍女上前细看道:“你怎知宫里没有这种胭脂?”

“孙姐姐你闻闻看,除了清香还有苦味,宫里谁会抹这样的胭脂啊,皇上能喜欢么?”侍女嘟嘴道。

“木槿花!”俏贵嫔蓦然想到帝王那破碎的眼神,这繁华深宫,牡丹芍药、芙蓉玫瑰……百花争艳,他怎会独独喜欢默默无闻的木槿?是因为人吗,会是谁呢?

“娘娘,宫里没有木槿花呢,确切地说,是曾经有,如今没有了。”孙侍女皱起眉头,她曾在帝王身边当过值,年初才被太后指派给俏贵嫔,因此,砍木槿花时的情景她还记忆犹新:“皇上讨厌这种花。”

“怎么会、”俏贵嫔诧异道,昨夜帝王还带来木槿花酿,不过他那声低语,只有近在身侧的自己才能听到。

“先沁宁皇后(帝王的发妻)曾在东宫栽了几株木槿花,起初皇上还能忍受,后来渐渐觉得讨厌,登基之后更是亲手将那几株花树给砍了。”

“亲手!”俏贵嫔惊愕不已,不就是几株花吗,九五至尊的帝王竟然亲自砍伐,这是讨厌到何种程度?定有什么缘故吧,许是因为、花如其人:“皇上砍了花树,先皇后没说什么吗?”

“还说什么呢,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到半个月,就过世了。”孙侍女叹了口气,似觉自己话多,伸出食指按了按嘴唇:“娘娘,不提这些了。太后吩咐过,一年期满,遗愿即成,皇宫此后再不得提她。”

然而,数日后,俏贵嫔被太后传见,不仅细问侍(寝)之事,更是提及那位被自己“封存”为禁(忌)的先皇后。

“你就睡得那样沉,什么都没听见吗?”太后竖着柳眉,满脸不悦:“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叮叮铃铃的玉石声响?”

“玉石声……”俏贵嫔疑惑地看着太后。

“那女人因为要占卜算卦,腰间系着古玉碎片,入棺时也还系着的、”太后回想着,语气迟疑而诧异,不过一年前的事情,而且自己记忆素来良好,怎会变得模糊起来:“皇儿抱她入棺时,我应该有听见声响吧?”

“皇上当初、抱先皇后入棺?”俏贵嫔实在难以想象,那般阴郁的帝王竟会如此温柔伤情,是感到亏欠么?可抱亡妻入棺的举动也太出格了。

“你问这不相干的事做什么!”太后自毁失言,险些扬手打翻杯盏:“胭脂骨呢,你藏到哪去了?”

“什、什么……”俏贵嫔被吓得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真话。她和侍女们怕传出不祥的流言,统一了口径,悄悄埋掉了。

“哎呀,真被你们给气死了,一个个都装什么傻!你们是怎么做嫔妃的,出了事都不向太后姑母禀告,皇上表兄若是被厉鬼伤害,你们担当得起么!”嘉贵嫔从翡翠屏风后边走了出来,秀眸气怨地瞪着俏贵嫔:“你当真没听见?那胭脂骨是不是鬼骨!”

嘉贵嫔是太后的侄女,太后为显自己贤良淑德,并不急于将侄女封妃,侍(寝)也是昨夜才排上,但奈何后台过硬、底气十足,嘉贵嫔显然不愿忍气吞声,管你生前是巫女、死后是厉鬼呢,先告发再说。

俏贵嫔堪堪得罪了太后,哪敢再让嘉贵嫔挑刺,见对方的暗示如此明显,只得含糊着应了下来:“细想之下,好像、确实有轻微的声响,那涂了胭脂的骨头,臣妾因为太害怕,匆匆让侍女找个偏僻之处埋了,侍女也是慌慌张张,觉得古怪得很。臣妾怕太后忧心,故不敢上报,还望太后原宥。”

“姑母,大家都这样说,定是没错了。”嘉贵嫔即刻接话道:“定是那女人不甘心,死后化作厉鬼搅扰后宫,不让表兄近女(色),使皇家绝嗣、”

“该死!”太后打翻了手边的玛瑙盏,一片殷红在宫锦上绽开,比那夜的诡异胭脂更甚。

“姑母别担心,我爹爹他寻了个极厉害的高人,驱鬼降魔无所不能,我们请他进宫做法,定能将那女人、现下应该叫女鬼,制得魂飞魄散,从世间永远消失!”

俏贵嫔闻言,心生一凛,正好姑侄两人急于运筹帷幄,用嫌弃的眼神示意她快些走人,她连忙行礼告退。行至廊下,却见一抹流云般的身影,凭栏而望,眼中满是苍茫。

帝王的色泽本该是明黄,可她见他穿蔚色、玄色、月白、湖青……或沉郁或浅淡的颜色,却极少见他穿龙袍,若是在宫外遇见,只会将他认作忧郁少年,与皇权丝毫不沾边。

“臣妾见过皇上。”俏贵嫔俯身行礼。

“她们准备动手了?”帝王的唇角扬起一丝讥笑,眼中则是冰凌凝结:“也好,帮我找到她……”

“皇上您、很喜欢先沁宁皇后吧?”俏贵嫔被帝王眼中的忧伤感染,轻声问道。她忽然想到,“沁宁皇后”只是帝王对发妻的追谥,那女子生前并未获得封号,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本该册封为后,可属于她的时光却定了格。从太后和嘉贵嫔一口一声“那女人”,便能知悉她悲凉的处境,如履薄冰。

“沁骨挚爱,如梦温宁。”帝王捂住心口,眼神徜徉着无尽温柔,可惜伊人已去,身后唯有冷风幽幽。

如此深情的流露,俏贵嫔心里不由泛起酸意,但更多的还是疑惑:“既是这样,皇上当初为何要砍掉木槿花呢?”

话音方落,帝王仿佛被撼动心锁般,颓丧地坐在玉阶上,头埋进膝盖里沉沉地哭泣:“朝生暮死、朝生暮死的诅咒……温梦姐姐,我好想你……”

木槿花,朝生暮死。花朵随着阳光绽放,颜色由浅至深,像从青涩的喜欢到浓烈的爱恋,最后、归于沉寂——

廊下候立的内官宫娥们见情形有变,慌忙上前劝慰,太后和嘉贵嫔听到通报,匆匆赶了出来,俏贵嫔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惶然跪地,怎料她根本无足轻重,她们要除掉的是帝王心间眷恋着的女鬼。

“姑母,定是那女鬼施了什么咒术,害得表兄如此难受!”

“事不宜迟,钱内官你快去国舅府,让国舅速带那位高人进宫。”太后吩咐道。

“那就劳烦母后了。”帝王推开嘉贵嫔的手,起身离去,走出几丈后,却又停住脚步,淡淡瞥了俏贵嫔一眼:“你随我来。”

“哦……是。”俏贵嫔甚是诧异,太后和嘉贵嫔等人亦是面面相觑,但到底有些心虚,驱邪降鬼之前,也只能先由着帝王任性。

俏贵嫔轻轻跟在帝王身后,情形较侍寝之夜全然不同,她已知晓心的距离,做作的撒娇讨巧只会让他更为嫌恶。不论嘉贵嫔请来多厉害的高人,斩妖除魔、立竿见影,她的手和心,已注定被帝王推开了。

行至车驾前,帝王朝内官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上车辇,继续朝殿门外走去。俏贵嫔怕自己再跟下去不妥,轻声问道:“皇上,您让臣妾跟来是、”

“嗯?你还在啊,并没有什么,怕她们为难你罢了。”帝王的语气温柔起来,当然不是因为俏贵嫔的乖巧贴心,而是他目光远望之处,那一方小小天地。

他在看什么呢?年轻帝王应该还未出过皇宫吧。俏贵嫔偏着头猜想,帝王虽背对着她,却也料到她心中所惑。本来情愫蕴藏久了,就好似酵酿的烈酒,灼心灼喉,神思恋梦。

“那是她曾经的家,我们初见的地方。”帝王用寻梦的眼神看着那根本看不清的小天地,陷入回忆:“她父亲已经云游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家。她就在木槿花丛边的秋千上,给人算卦。”

“‘太子殿下想算什么?’去之前,我才淌过眼泪,伤心狼狈的模样像无家可归的少年,她却一眼看出我的身份,当真是传闻中的厉害巫女。我愣愣地看着她,那般美丽超逸,和我事先猜想的可怕巫女天差地别。于是,我把母后教的话全都抛到脑后,只记得最后一句。”

“‘我想算姻缘,看能不能娶到你?’”帝王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滴落在地,溅起破碎的呻吟。

“这是一场算计,我是带着目的去的。”帝王神色黯然,一呼一吸皆是隐痛:“我十三岁那年,父皇狩猎时误入深山的族群,抢回了一个美丽女子,承诺会对她百般宠爱、一世殊荣。女子说自己是祭司的女儿,若是遭到背叛,会用最狠毒的咒术让父皇家破人亡。奈何父皇被美(色)所迷惑,后妃皇子们只能胆战心惊。”

“后来,那女子有了身孕,告诉父皇她定会生下一位极其聪慧的皇子,要父皇废了我这懦弱太子。母后如何甘心,她气急之下决定险中求胜,在衣袖里藏了匕首,去找父皇哭诉,趁那女子得意之下疏于防备,将匕首狠狠刺向了她。女子自知无救,用手指沾血,在地上画下一道符咒,诅咒我早早惨死,魂魄被她们母子所囚。”

“那真是怨毒至极的诅咒,听说血水幽幽燃成阴火,在东宫的我即刻晕死过去,胸口赫然烙下两枚黑红的掌印,好似厉鬼索命。被灌了无数的汤药后,我才昏蒙转醒,听见舅父告诉母后,当务之急是找一位更厉害的巫女,让其为我改命,‘夫妻合命,她才能死心塌地。’”

“母后告诉我,我若不娶她,我会死;可我不知道,我娶了她,她就会死……那狠毒可怖的诅咒,会耗尽一个人的生命。”冷风拂来,一片细碎轻盈的声响,俏贵嫔看见帝王手中的古玉串,清泠幽凉的光亮,诉说着过往:“她和我同岁,她初春,我深秋,本该错过的浪漫温柔。”

“然而,她清滢的眼眸望见了阴谋,却还是伸手护住我的心口:‘别害怕,我会帮你的,即便不娶我也无妨,这个忙我肯定要帮,怎么能让无辜之人殒命,被鬼所囚。那厉鬼,也要渡了才行,不能让她害人害己。’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是我在权谋森森的皇宫里,从未感受过的温良美好。”

“‘我要娶你做我的妻,不论将来怎样,是废为庶民,平凡安宁地度日,还是继续当太子,经历深宫风雨,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她答应了我,在秋千上浅笑如香,是我心间最明媚温柔的光……她应该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啊,为什么不见了呢。”帝王攥紧手中的玉石,仿佛攥着挚爱之人的柔荑:“温梦姐姐,为何不告诉我,改命的代价是你……”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吗?却还是把命给了他,结一段短暂又长久的情。俏贵嫔感叹着,也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先皇后的名字叫温梦吗,真美。”

“是啊,她是极美好的女子,无瑕瑶玉、云端花朵都不足以形容的奇丽。三年来,我只寻到她一点点不足,还是因我不知她为破解我身上的咒术,耗损心力的缘故。‘你的脸有些苍白呢,是因为我不够暖吗?’于是,她用盛极将尽的木槿花做了胭脂,染在脸颊上,宛若梦中的霞光。我吻了她,那胭脂清香而苦涩,就像她的命运、我和她的爱情……”

日色西沉,俏贵嫔才缓步游荡回寝宫,感伤帝王、感伤先皇后,也感伤她自己,都是注定孤独的命运。

谁知,候在园中的侍女们气色居然比她更差,一个年轻侍女沮丧地向她禀报消息:“娘娘,太后请的高人进宫了,查出了胭脂骨的始作俑者,是龙吟殿里当值的小内官,他说自己是受皇上之命,骨头是他用白瓷做的,而胭脂、竟然是皇上给的。”

俏贵嫔并不觉得意外,平静地听着侍女说下去:“皇上这么做,说是为了、嫔妃们能不闹着侍寝。”

“嗯,那就是已断定没有鬼魂之说了?”俏贵嫔想到太后和嘉贵嫔的神情,隐隐感到不安。

“那倒不是,太后和嘉贵嫔认定皇上是被女鬼蛊惑才这样的,准备让高人夜里在龙吟殿开坛做法,揪出女鬼,降妖除魅、以绝后患。”旁边的孙侍女皱眉接话。

旁观者清,执棋之人却还看不清情局。

“你也在担心吗?”

“是啊,只怕这么做,皇上的‘魔怔’会更深。”

深夜,众嫔妃们都去往龙吟殿凑热闹,太后担心惹儿子不悦,也愿意人多壮胆。龙吟殿那幽静的南苑,被照得灯火通明。通明到能看清角落里的木槿花枯枝,上面系着的旧丝带,清隽和秀逸的字迹,合写的定情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倾心。携手伴朝夕,一生一世情。

可是,她瞒着他,以命改命。他知晓真相时已经太晚,发疯似的砍断了木槿花树,想打破那朝生暮死的咒语,却未能留住她孤魂一缕——

俏贵嫔难过地侧头,却见帝王站在不远处,神色出奇的平静。

高人并非浪得虚名,开坛、燃火、烧符、念咒……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停了下来,向太后禀告:“宫中确有巫术,但是四年前下的咒,如今已被破解,这南苑及整个龙吟殿,都未见邪气怨气。”

太后与嘉贵嫔失落不已,帝王更是一脸悲戚。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帝王哀然问道:“她的棺木轻了,轻到没有尸骨、在何处漂泊呢?为何不来寻我……”

“皇上,若说孤魂残魄的话,枯花后边的井底,倒是有一缕,不过虚弱浅淡、倦怠沉睡,不会有丝毫危险。”高人看了太后一眼,表示自己的尽责,而后又继续道:“皇上若是心存眷念,我替你寻一寻便是。”

高人言罢,走到井边跃下,木槿花的香气幽幽飘散,井底有一枚真正的胭脂骨。温梦生前似知晓会有这场寻觅,胭脂骨上系着她的绢帕,秀逸的字迹宛若入梦的蝴蝶:

小曜,巫术还未完全破解,我做鬼后要从井底进入阴阳之界,继续同她战斗,故让你在南苑夜宿一年,知道有你陪着,我就有勇气了。

小曜,你别难过,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孤单,是纯粹的喜欢。你的命是我博来的,有我的一半,所以定要好好活下去。

帝王握着那枚胭脂骨,轻轻放上心口,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依恋。

“既是如此,皇儿你该听她的遗言,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这样阴郁颓丧,假装鬼魂相伴。”太后走到帝王身边,慈悯相劝。

“母后,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帝王抬起头,目光陌生而苦楚:“你们怕我用情至深、怕她日后成为威胁,所以,在她为我破解咒术,心力耗损的时候,竟然还给她下毒!你的孩子是人,别人的孩子,就该是孤魂吗!”

“够了!皇权本就如此,我若不狠下心来,你怎能成为帝王!”太后被儿子说穿阴谋,怒不可遏:“那女人已经死了,你要闹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帝王走到井边坐下,眼中残泪已尽,只想倦怠地阖眸,长梦不醒:“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