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荷兰宣布关闭所有涉及大麻的咖啡店、酒吧以及餐厅等公共场所,以此来遏制冠状病毒的传播,消息一出,无数瘾君子走上街头排队购买大麻,但绝大多数人都空手而归,转而囤积从也门进口的卡特叶。

也门人怎么都没想到,被各国指责多年的卡特树叶,居然成为欧洲最发达国家点名要进口的热销商品,于是迅速回应“每个荷兰人都会有充足的供应”。

卡特树叶到底是什么,居然被荷兰人用来替代大麻?

美国医学博士史蒂文·甘斯曾刊发过一篇专门研究卡特树的论文,文中指出这种原产于埃塞俄比亚的野生灌木,富含可引起中枢神经系统兴奋的卡西酮,最初被非洲土著用来抵御饥饿与疲劳,因含有茶碱成分又被称为“阿拉伯茶”,主要流行于非洲东北部与阿拉伯半岛。

甘斯教授研究,食用卡特叶时会产生类似兴奋剂的欣快感,变得亢奋健谈,甚至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持续2-3个小时才会消失,这也是荷兰人把卡特叶当成大麻替代品的主要原因。但长期食用通常伴有厌食、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心律失常、瞳孔扩大、胃溃疡,以及牙龈出血等等症状,这个群体大约有2000-3000万人,即每月食用卡特叶一公斤以上的症状。

目前医学标准已将卡特叶认定为“致瘾药物”,其戒断反应与强制戒毒者的“流泪、易怒、沮丧”等心理表现极为相似,被不少国家列为管制药物严禁入境,而中国则将其与大麻同列一类精神药品(即毒品)。

也门人当然知道卡特叶有副作用,但明知毫无营养仍然将其当成经济作物不断扩大种植面积,因为卡特树不用施肥更不担心虫害,且利润比任何粮食类作物都要高。唯一不足的是需要频繁灌溉才能达到一年收获四季的产量,以也门举例:60%农田用来种植卡特树,耗去30%的地下水资源,占用农田又不断攫取地下水资源的做法,直接造成也门粮食紧缺与淡水枯竭的现状。

去不去也门?这个问题从沙特行程第一天就困扰着我,圈子里的前辈告诉我“也门太乱,稍不注意就会涉险”,埃及向导说“也门治安很差,小心抢劫与小偷”,而沙特向导则给我看了一则阿拉伯文报道,内容是联合国多次要求沙特与阿曼放弃封锁也门边境,但沙阿两国却置若罔闻,理由是:也门确实有九成民众急需人道援助,但造成困局的并不是沙特和阿曼,两国没有理由承担风险,因为数以百万计的难民越过边境足以带来毁灭性的动荡。

为了降低风险,沙特向导建议从麦加飞往红海城市吉赞,经陆路边检站自驾前往也门首都萨那,以也门向导判断,这条线路是最有安全保障的自驾路线之一,因为沙特军队全天候守卫边境与海岸线,使得偷越边境的也门难民转而从内陆沙漠潜入沙特或阿曼。

如果直接飞也门首都就会错过亲眼目睹这条“全球最严”的边境线,其中一段近千公里设有240座雷达瞭望塔、38座独立通信站、132个军事反应站,以及上千辆装甲巡逻车全天候巡视。事实证明确实很严,至少在我多年旅行生涯中未曾经历过如此密集且事无巨细的盘查。

还没离开吉赞市区就因为也门车牌而被三次拦停,前往边检站的80多公里车程中又被拦停两次,出境边检更是足足盘查一个半小时,一名沙特边防军官拿着我的签证复印纸给出入境管理局打电话核实,直至确认无误后才予以放行,反倒是也门边检站很麻利的盖章,工作人员还善意提醒:“如果要去索科特拉岛,一定要提前申请特别通行证再买机票”。

这么严格的盘查势必会增加边检工作量、降低出入境人员与货运效率,沙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门向导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缺衣少食又争强斗狠的也门人,到哪儿都不受欢迎,沙特和阿曼自然也不例外。

原来,2011年也门内战源自伊朗、沙特与美英法三方博弈,起初预测几个月就会结束,却不料僵局持续至2018年才达成停火协议。战后联合国统计有23万人死亡,其中一半死于食物与医药短缺,2021年又增加了“2070万也门人急需救助才能生存、400万也门人逃离家园、近百万儿童严重营养不良、过半人口无安全饮用水”,以及“2016年至今,约有250万也门人感染霍乱”等等数据,也门至此成为全球最脆弱的国家。

途经阿迪拉赫镇时,向导指着路边一辆装满木材的货车说:因为战乱,也门别说汽油和天然气不够用,就连煤炭供应也出现了巨大缺口,原就落后的工业规模在战乱与能源紧缺双重打击下早已瓦解,村镇居民为了日用只能无节制砍伐林木,就连拇指宽的灌木也不放过,而阿迪拉赫镇正是也门不多见的、植被覆盖率能超过70%的地方,如今已降至不足30%。

堂堂一产油大国却陷入与沙漠争夺木材烧火做饭的境地,不甚唏嘘。

在长期动乱、工农业崩溃、油气水资源匮乏的内忧外患中,也门人却依然坚持种植卡特树,首都萨那市郊有座4万亩面积的卡特种植园,直接打出“百年老树”的宣传语。更恐怖的是,种植园外围还因此诞生了一座500多人口的无名小镇,全部是长期驻点的大采购商与小分销商,他们最关心的不是今年的粮食收成,也不是蔬果产量,而是依据经验来判定当年卡特叶的品质好不好、成分足不足,来计划采购量并制定价格好从中大赚一笔。

看到大小商贩滔滔不绝的热议,我只能暗叹一声:如果把这份精力和热忱用在农业种植上,相信天气再恶劣再缺水,也门也不至于有九成人口缺衣少食。

当我提起“争强斗狠算不算也门的民族属性”时,向导却让我把注意力放在当地人的腰身上,原来每个也门人都会随身佩刀,上到七旬老翁、下至贩夫走卒几乎人手一把,而2010年也门内政部长就公开表示“境内有超过6000万支各类枪械,不计婴儿可平均人手三支”,内战结束首都萨那关停“武器街”禁止买卖,但流于民间的却无法收缴,因为也门人早已习惯手持武器去反抗,民风彪悍至极,只能“又当又立”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向导回忆道:前几年50美元就能买到一支成色很新的手枪,半自动步枪也就100-150美元,只要有钱,想买RPG都能当天提货,现在虽然价格翻了很多,但手枪加子弹也就200美元,还可以送货上门。对面那个双手捂着小腹的年轻小哥就是枪贩,普通也门人习惯背手把腰间的佩刀露出来,捂起来的不是佩刀而是手枪。

在酒店洗了个澡,跟着向导开车去贴反光膜,中途我想下车逛逛萨那老城,结果被严词拒绝了,直到回程才跟我商量:“只能逛1个小时,而且不能离开视野范围”。

实际上,萨那老城虽然杂乱无章,但紧邻大清真寺的地理位置和肃穆的宗教氛围,也让很多本地人保持着克制,至少他们只是不停地打量着外来者,很少兜售物品也不会贴身靠近,令人舒缓不少紧张的情绪。

(下一篇介绍也门各大景点,以及拥有地球上最神奇物种的索科特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