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后,需要理发,于是跟家里说,头发长了,得去理个发。得到许可,便直奔理发店。
从小到大,我理发都在同一家理发店。这家理发店在一条巷子里,不太容易被新客人发现。
本图并非理发店真实相貌,但看上去也差不多
一直以来,理发店里的理发师是一老一小2个人,老的是父亲,小的是儿子,老的大概五六十岁,小的大概二三十岁。
每天傍晚的时候,小的媳妇,都会给一老一小用保温饭盒送饭。
通过长久的接触,一老一小理发师都是十分本分的老实人,理发认真细心,而且从不涨价,包括春节。
物美价廉,外加师傅细心认真,从外公开始,全家男性基本都在这里理发,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那天我像之前一样,来到理发店后规规矩矩坐在条凳的末端排队,前面还有三个人。所不同的是,今天的理发师只有一个小的,老的却不在。所以今天理发要多等一倍的时间,我于是一边等待,一边听其他人交谈。
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人,看见人挺多,就开口说道:“今天咋还有这么多人?”
“嗯,只有我一个人理发,所以理的慢一点,你们得多等一会。”小理发师开口应答
“你爹呢?”那人问
“哦,他毕业了。”理发师说
“毕业了?不在了吗?!”
“对,前两天刚走的。”
瞬间屋子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有人说到老理发师的生前,有的人说到小理发师的未来。
而我,却想起了刚刚在学校学的一篇课文——朱自清的《背影》。里面有一段话,是文章里记载的朱父亲给朱自清的回信,这段话我至今都可以脱口而出:
“我一切平安,唯膀子疼得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两对年迈的老父亲和儿子。
其中一对父子,父子俩背靠着背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父亲驼着背,自知时日无多,不得不用“大去”二字,委婉的告诉儿子,很可能再也不能看到自己的背影。
另一对父子,父亲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毕业证书。父亲的背后,开往天堂的列车即将出发。站在一旁的儿子引父亲为榜样,有朝一日也会拿着毕业证书站上领奖台。
同样是指父亲的死亡,一位父亲用“大去”自指,一位儿子用“毕业”暗指。
父亲的死亡,或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再也没有了呼吸,再也没有了七情六欲,离别了一切舍不得的,肉体慢慢腐烂成灰,融进土地里,滋养树木和稻田,在他们的嘴里,多了100倍的宽慰。
“小伙子,该你了。”
我抬起头,理发师叫的果然是我,于是起身,坐上理发椅。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总感觉我的身后是老理发师在给我理发……
上大学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再去理发。直到大前年,因为在回老家前忘记理发,我又一次来到那家理发店。当年的小理发师已经步入40多岁的中年,面庞业已苍老了很多,但理发的技艺却如同20年前一般。
这两年,新冠疫情的缘故,连续2年都没有回家过年,我也不知道他的理发店是否还在那。
应该还在,因为他心里有一辈子的目标。
也许已经找不到了,也许搬了地方,也许儿子很有出息了,不需要他再劳累。
等下次回老家,一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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