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乡三人,全是女工,没有一个来过深圳,此次前来,是其中有位同乡的堂姐,在松岗溪头一家灯饰厂上班。我们问到一个地址,将深圳想象成无比美好的世界,当即便结伴南下。我们几人,家庭条件都很差,因此对南下深圳,有了更多的期待,在这片被人称为神奇的土地上,谋求一份自己的事业,当然若能遇到如意郎君,则是再好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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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抵达深圳当日,命运便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下了大巴,举目无亲,放眼四顾,根本不知溪头在何方。想来想去,准备打摩的,可我们有三个人,又各有行李,一台摩托车坐不下,坐两台车又不划算。而且,老乡交代过,松岗摩的很乱,一个女孩子坐车,不安全。南下之前,我们从电话中得知,从松岗桥底下车后,到溪头同乡那家灯饰厂,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可问了几个过路者,都摇头知。看来,他们亦是初来深圳,不知溪头在何方也在情理之中。我看到不远处有家士多店,正好口渴了,便去买矿泉水,顺便打听溪头村的方位。
时值盛夏,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光着膀子,脸上倒显得和气,见我过去,露出一张笑脸。我选了三瓶矿泉水,手里没零钞了,我手里仅剩下两张百元钞票,藏于内衣中。我躲在同乡身后,悄悄取出一张钱币,递给老板,在他找零钱时,向他打听起溪头的位置。老板倒是热情,找了零赎,还帮我们详细指出了方向,就差点绘制一张地图了。饮口冰水,又问到了方向,心里爽快多了。我们三个女孩背个行李包,并肩步行。可走了十来分钟,才发现不对劲。不知是我们走岔了,还是老板的口述有误。最后,我们在一条巷子里晕头转向了。
实在没法子,只好叫了摩的。我们事先和两个司机说好,一路同行,不可分开。这次帮交了好运,那司机竟然知道那家灯饰厂,直接把我们送到工厂门口。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却被收了二十块钱。灯饰厂同事知道后,大骂司机太黑心,看我们刚出门,痛下狠手。平时,她们打摩的到松岗,也才五块钱。好在一路平安,多收点车费,也便可以不计较了。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当晚,同乡带我们去住旅馆,付钱时,老板却指出我那张五十块是假币。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反复看了几遍,才发现那钱的确有些不对劲。同乡问了情况,告诉我,松岗桥底很乱,常听说有店主将假乎混在零钱中找给顾客。我一时惊呆了。想不到,我的深圳之旅,第一天便如此曲折。
我常常想,后来我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是因为南下的第一天,便有一颗仇恨的种子,在我心里悄然萌芽。当这颗种子遇到合适的气候时,便会破土而出。对于我的遭遇,同乡用好事多磨来安慰我。事实上,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顺其自然。好在,在同乡的帮助之下,我们三个女孩都进了灯饰厂。相比那些到了南方,还在为工厂奔波劳累的打工者来说,我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和大部分南方工厂一样,灯饰厂的工人都很年轻,很快,与我一起进厂的两位同乡都谈起了恋爱,唯有我,孤零零一人,没人追。当时,女工主动追男孩并不奇怪。我也有心仪的对象,对厂里那位人事部男工心有好感。我的心思不知被谁透露出去了,有人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确,一个相貌平平的女普工,想和一个白领谈恋爱,的确有点不自量力。可我看的喜欢他,甚至,我还写了一封情书,但不敢递给他。最后,我跑到邮局,以信件的形式,将这封表露心迹的情信,寄给了他。
从邮局回来,我便天天盼望他来找我。然而,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那封信就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这一天,我我在厂门口看到他。他身边还有一位女孩,他们说说笑笑,便一对情侣。走到近处,看到女孩的真容,我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后来,我了解到女孩的情况。她不但长得好看,还有一个好工作,是品保部组长。两个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从此,我便彻底对他死了心。倘若日子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我终于有一天,会像大部分打工者一样,打几年工,赚一笔钱,便回到故乡,嫁给一个农民。为他洗衣做饭,生孩子暖炕头。这是大部分农村女孩的命运,我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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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的命运在随后转了一个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且对我说,他喜欢我,想和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男孩是工厂保安,进厂才两个月。工厂保安在当年是很有些权势的,但他似乎有点另类,不合群。保安班里的人,几乎每周都会聚餐。我常看到他们在夜市大排档里喝酒,猜拳划令,声势动静弄得很大。只是,他从不参与他们的欢聚。他把别人喝酒聊天的时间,用来钻研工作。我以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谈恋爱的。谁知,他竟然相中了普普通通的我。对我来说,这简直是天降馅饼。我根本来不及考虑,便陷入他赋予我的温柔乡里。我得承认,在我们相爱的那段时间,他给了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爱。不可避免地,在某个月夜,我将自己彻底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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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此,相爱仅一个月后,我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这天晚上,再次品尝到恋爱的欢愉后,我们仰躺在草地上,望着深不见底的夜星,他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事,要赚到足够多的钱,然后离开工厂,回家结婚,也不在家种田,更不开店谋生,只想带我游山玩水,吃尽天下美食。
我沉迷其中。紧接着,他说出一个惊人的计划。再过三天,工厂就要发工资了。当时,厂里都是发现金,会计把钱取出来,工人分批排队去办公室领取。发工资时,会计会提前将钱取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摸查,钱什么时候取,放在哪,他了如指掌。为了我们的未来,他做了周密的布局,要把钱盗出来。一切周详而安全,但在行动中,少了一个人,需要我的助力。
那时,我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明知其中隐藏巨大的风险,仍然答应,配合他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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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当晚,他从天台通道潜入写字楼。而我则作为他的接应,负责外围工作。后来,我才知道,此类事情他已经干过不止一次,行动相当顺利。只是,那天会计的柜子里,只有一个包,包里仅有三万块。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在当年也算很大一笔钱了。毕竟,我当时的工资,还不到五百块一个月我以为,从此,我们便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谁知,他一旦得手,便翻脸不认人。他逃之夭夭,我才知道,我成了炮灰。我不敢再回工厂,独自一人,流落街头,几乎流了一夜泪。次晨,我不再哭泣。只是,心里便对男人有了刻骨铭心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