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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的确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没过多长时间,全省果然召开了精神文明创建活动动员会。

彭常意起草的意见稿经朱国庆的手,送到了狄贵和和樊闻梁的手里,立刻全市转发。大会召开后,新闻记者就涌了下来,作深入报道;那些搞理论研究的笔杆子们也纷纷往下跑,力求抓到最鲜活的例子。

这时的莲花村,不但按照彭常意的方案重新启用了高强,还在全村开展评选五好村民的活动,还有一系列内容积极健康向上的文体活动。

彭常意一鼓作气,又找到了已经就任为交通局副局长的寇敬海,帮助争取优惠政策,修通了进村公路和村里的主干道,使这个村彻底改变了面膜。当叶彤再次来到莲花村的时候,莲花村已经变了大模样了,很快,H市的莲花村成了锦安的典型,也成了全省的典型。

彭常意这天接到了叶彤的电话,她说他跟着省精神文明办和省政策研究室的人要到H市调研,彭常意笑着说道:“我只能代表彭常意对你的即将到来表示欢迎。”

稿子见报后,彭常意跟叶彤打过电话,向他表示过感谢,叶彤也几次给彭常意打电话,向她咨询基层的一些情况,一来二去,俩人就熟稔起来,说话也就没了生疏感。

叶彤在电话的那头咯咯地笑了,她撒娇的说声:“讨厌了。”就挂了电话。

彭常意握着话筒,似乎从她那声娇嗲的三个字中,品出了一些其它的意味。

随着跟叶彤交往的逐渐深入,他觉得这个人并不是那么不好打交道,某种程度上,还帮了彭常意。

但是最近叶彤的电话明显频繁起来了,每次总会参杂着一两句这样的嗲话,刘忠就跟彭常意说,可能这个女记者爱上你了。他当时笑笑说道:这怎么可能。我有家有业的,人家怎么会爱上我?但是每次通话都能从叶彤的话中听出一些别的味道。

有消息说,开发区项目今年就能批下来,本来没那么快,据说江帆频繁的往返省里和B市跑了好长时间,这样就加快了上级部门审批的速度。

彭常意理解江帆,他也是在跟自己赛跑,毕竟转过年后,他头上的代字就该去掉了,在下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他总要有可以拿得出去的成绩,这样做起报告来也有底气。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一项也是他这一年的成绩,何况,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尽管小心地跟樊闻梁保持着密切的合作的关系,但是自从孟客来了以后,江帆就逐渐伸出自己的触须,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悄悄在进行着扩张,扩张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手段,只是这种扩张都是在夯实基础工作上进行的,所以,并没有显示出他的急功近利。

开发区项目如果今年能批下来的话,那么久蓄在H市权力场上一轮大的干部调整工作就会提前来临。

彭常意对此到是心安无事,因为他刚刚提为副科,自然自己就不在这个漩涡之中,到是那些有想法要求进步、或者想保住现在位子的人加紧了跑官的步伐。领导家里、甚至去锦安的路上,都会有这些干部们的身影。

黄金就曾打过两次电话邀请他吃饭,昨天还在电话里问他听到什么风声了没?彭常意笑着说道:“我都好长时间不去大楼了,能听到什么风声。”然后又说道:“你老兄着的哪门子急,你的事肯定差不多了。”

黄金说:“心里没底啊,想见部长一面都见不到。”彭常意说:“部长不见你?”

黄金说:“哪儿呀,根本就找不着他,侯主任说他今天没来单位,呼他也不回话,你最近见他了没。”

“没有。”

黄金说:“老人家玩失踪了。”说着就挂了电话。

彭常意知道他是想往城里附近挪挪,记得他还在干部科的时候,就找过部长,那次部长把他跟姚彬叫来之后,黄金高兴了好长时间,但是如今的事就是这样,一天不见到组织部的红头文件,一天都存在着变数。

姚彬似乎比黄金沉得住气,自打上次他竞争北城区主任失利后,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沮丧,反而有滋有味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情绪上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彭常意由此推断,肯定他是盯着开发区某个位置,或者有可能领导给他吃了什么定心丸?要不就是姚彬修炼到家了,藏起沮丧,继续工作,让自己永远都保持一颗积极的工作状态,这样的人再不被重用的话就是领导本身的问题了。

相比姚彬的不动声色,彭常意倒是沉不住气了,有一次居然在酒桌上小声问他:“难道师兄不再有想法了?”

姚彬笑笑说:“哈哈,现在多少科员提副科,副科提正科,我这个正科级的副书记,即便不找,领导也不会忘了我的。所以,眼下最好的想法就是稍安勿躁。”

尽管姚彬那样说,但有一次他找姚彬喝闲酒,电话打到家里后才知道他去了B市,后来他说话说漏了嘴,一个劲的赞叹中国政法大学如何如何,彭常意立刻意识到,樊闻梁的儿子在政法大学上学,前不久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看来他这位师兄并不像他所说得那样“稍安勿躁。”

为了配合古街改造和开发区的筹备,H市决定派出考察组,到S市和全国各地参观取经。

第一批考察组由樊闻梁带队,目的地是S市,考察主题是新兴城市建设和规划。第二批考察组江帆带队,目的地是HD五省。第三批是狄贵和带队,目的地是Q市等城市。

当江帆在会上拟好名单后,由苏乾交到市委后,很快就返了回来。江帆注意到,樊书记将张怀拉了下来,添上了高铁燕,把张怀放到了狄贵和这组。

江帆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其实在拟定第一批人选的时候,江帆就考虑要把高铁燕放在樊闻梁这一组,后来临时动意,就又把张怀写上了。

2

这一替换,江帆的心里就有数了。有的时候,智者之间互相探底,是用不着语言交流的,许多看似不经意的小事都能互相传递信息。

第一批、第二批和第三批的考察名单很快就拟了出来。带队的分别是樊闻梁、江帆、狄贵和。由于孟客陪翟书记去过多次这些地方,这次就主动放弃考察的机会,在家留守。

彭常意也被编入了第一批考察人员中。因为这次考察和每次一样,都会有相关乡镇和各局委办参加的。要这些单位参加考察最大的好处是不仅为了今后的工作,更重要的一点是为考察买单。费用均摊到各个单位。这早就是至下而上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和做法。

由于王佳東编入了第一组,彭常意可能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为王佳東服务,彭常意走后,王佳東一直没有找到可以做秘书工作的人选。

其实,任小亮是很想第一批去的,也不知道是朱国庆得到授意还是其它的原因,他就跟任小亮说了一句话“常意第一批,你第二批,我第三批去,这次咱们倒着来。”他这么一说,任小亮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丁一得知科长也在考察人员中的时候,很是高兴,她悄悄的给他打了一个传呼:很高兴你也去。

接到这个传呼后,彭常意的心里感到一阵温馨。丁一是他内心里最隐秘的部分,尽管他不敢触摸这个地方,但是他知道她始终都呆在心底里的某个角落。他想给她回复一条,但是拿起电话后就改变了主意,要通寻呼台后,他留言到:“方便请回电话。”

很快,他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他心想,看起来她现在就很方便,于是,拿起电话说道:“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话筒里传来了王佳東的声音。

彭常意赶紧叫了一声:“部长。”

“你小子在等谁的电话,口气这么温柔?我告诉你,芳芳可是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说你跟那个省报记者卿卿我我的,半夜还聊个没完没了的!”王佳東生气地说道。

“您怎么听她的呀,那是人家夜间写稿,跟我核实一些情况,再说了,即便是卿卿我我也不可能在家里当着她的面啊?”彭常意委屈地说道。

“什么话,你还有背着她的时候?”王佳東步步紧逼。

“哎呦,您怎么也跟着冤枉我呀,一会老天就下雪了。”

王佳東见威胁的差不多了就缓和了语气说道:“当然,她也不是特地告你的状,也是顺便说得,不过你要注意,即便没有,就更不应该让她有这想法了,女人一旦在这方面跟你动了心思,你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彭常意觉得部长说得有道理,就说:“是,我今后多加注意。”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他总不能说在等女人的电话,刚刚挨了训,就说道:“我现在没事,您有事就吩咐。”

“那你马上到中铁集团招待所来一趟。”说着挂了电话。

中铁集团招待所?部长原来在那里,难怪黄金找不到他。呵呵,说不定有多少像黄金一样的人找不到部长呢?可是部长却上门找他来了。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摇摇头,告诫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官场上的事,永远都是变幻莫测,今天你是领导的宠臣,说不定明天你的靠山不在了,你也就完蛋了。风水轮流转,不可能得意的总是你。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电话,心想丁一现在肯定不方便给自己回话,就关上门走了出来。他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电话想,赶紧又掏钥匙开门,两步走到桌边,抓起电话“喂”了一声。

“常意,这会不忙?”

彭常意听出是姚彬,就说道:“是师兄啊,这会不忙。”

“晚上有时间吗?一块坐坐。”

“现在不敢说,我马上要出去。”彭常意说道。

“哦,那我等你电话。”

“好的。”说着彭常意就要挂。

“常意。”姚彬又说道:“见着部长了吗?”

“没有,我好长时间没见他了,师兄有事?”

“发现了一个能做海鲜的地方,想请请他,找不到了。”

彭常意不能跟他说部长就在中铁招待所,就说道:“他最爱吃那一口了。”他还想说等见着他我帮你约他,但是话几乎要说出口的时候,彭常意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已经不是天天在机关围着部长转的那个科长兼秘书了,如果再这样说会让别人听着不舒服的。

“行,你先去忙,空了就给我回话,抽不开身就不回。我也就不等你了。”姚彬说话向来比黄金含蓄。

自从寇敬海调到交通局后,市委又小范围的微调了两三个人。所以,人心惶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毕竟,没人愿意失去手中的权力,谁都期望自己能够掌握更大的权力,为了这个目标,不余遗力,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以谋取最好的位置,达到最好的理想。

彭常意答应姚彬后就放下了电话,赶快锁上门,他不能耽误时间太久,不知道部长找他是什么事。

出了自己办公室,他来到朱国庆门前,刚要敲门,就见任小亮从旁边出来,说道:“常意,你也没见着朱书记?”

“没在办公室吗?”彭常意问道。

任小亮说:“没有。”

既然没在办公室,他也就用不着敲门了,说道:“我出去一下,有事再呼我吧。”

“好。”任小亮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出了门后,他想骑司法科那辆摩托车,因为这几天下乡都在骑这辆挎斗摩托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

从传达室经过时,他看见门是锁着的,心想这个“老狐狸”今天一直就锁门,是不是串亲戚去了。

来到招待所后,按部长告诉的房间号,他上了楼。

一般遇到重大问题或者领导人召开秘密会议,或者笔杆子们写材料,都会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但是今天王佳東躲在这里干嘛呢?

3

他敲了房间的门,随着门开后,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彭常意不由的后腿一步,咳了两声,说道:“是您一个人抽的?”

“不是我一人还能有别人。”王佳東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情绪不高啊,什么事让您不开心了?”彭常意故意说道。

“还不是那些事。”部长说道。

在组织部部长的眼里,所谓的调整干部,就是扒拉干部,无非就是把张三扒拉到那儿,李四扒拉到着这儿,老的下去,年轻的顶上来。官场上所有的精髓和奥秘都在这“扒拉”两个字中了。

彭常意来到桌前,看见了干部科老钱提交的正科和副科干部履历表,包括年龄,提职时间等等,还有身体健康情况说明。

看来,H市干部调整终于被提到了议事日程,前几天还是谣传,今天就真实的摆在了面前。

他理解部长,跟他这几年来,每次调整干部时,远不像他说得“扒拉”那么简单,说不定要死多少脑细胞呢?

在别人眼里,他似乎掌握着众人的官帽子,其实,真正拿大主意的还是市委书记,他也只是在副科这个级别上安插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碰上丝毫不放权的书记,组织部长就捞不到什么好处了,但是会比较轻松。随着樊闻梁对王佳東的倚重和依赖,他这个组织部长就明显累多了。

头天上午,樊闻梁跟王佳東说起去S市参观考察的事时说道:“佳東啊,有件事我得跟你碰碰头。”

“书记您说。”王佳東坐正了身子。

“开发区估计很快就能批下来了,江帆最近一直往省里和B市跑这事,如果真的在今年批下来的话,咱们就得提前调整乡镇级班子了,为这事我也想了很久,这样吧,如果你手头上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先停停,尽快拿出个方案来,要把每个单位班子构成都列出来,具体到人头上,咱们先做到心中有数,别到时抓瞎。”

王佳東听了樊书记的话说道:“行,您有什么特别指示吗?”

“先按你的思路弄,到时再碰。”樊闻梁给出了权力。

“好,我尽管拿出方案,给您作参考。”每当樊闻梁让组织部拿调整方案时,王佳東都会说这句话。

樊闻梁说:“不急,出来后你先放着,等到了S市咱们找时间再碰,我明天去B市,估计走两三天。佳東啊,我上次去省里的时候,听说像咱们这样的县级市,还要配备一名副书记,这毕竟是好事,我在省里也拖了关系,并且跟市里也表明了意思,最好不要下派干部了。等考察回来,你也往上跑跑。你的事一天不落地我心里一天不踏实。”

王佳東听后很感动,他几乎嗓子都沙哑起来了,说道:“书记,佳東我一个工人出身,能有今天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又遇到您,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我如果再推辞的话就是虚伪了,什么都不说了,佳東的事拜托您了。”

樊书记点点头。

按说像调干部这种事,对于王佳東来说不是难事,他吃的就是这晚饭,哪个干部怎么回事他一清二楚,但是显然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除去樊书记跟他说了那个事外,书记还意外的问起了儿子王圆的公司经营的怎么样,顺利吗?

这使王佳東心里就一激灵,要知道樊书记不是个爱打听是非的人,也不是多话的人,他突然问起儿子的公司,是不是他听说到了什么。

其实,对于儿子办这个公司,王佳東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儿子反复游说,又正赶上全国上下大办公司,就连政协老龄委这样的部门都有挂靠的公司。儿子说他响应的是中央的号召,不但能创税,还能安排下岗职工,一举多得。他最后能做的只是反复说一定要守法经营,千万不能胡来,出了事他自己兜着,另外不能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联想到彭常意前段给他看的信,尽管那次是虚惊一场,后来查实的有个皮包公司刻印了王圆单位的公章和合同章,后来听说这样的皮包公司在H市有的是。举国上下大搞公司,这对经济繁荣确实起到了促进作用,但是也出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从其它地方出现的经济诈骗案来看,大都手段原始,基本属于明坑硬骗,智商并不高。

自从那次事件发生后,他一直想找儿子谈谈,可是总是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在家里是根本谈不成的,有老伴儿在身边,说好话可以,说歹话她不爱听。再说,真能在家里跟儿子碰一面也是比登天还难。

只有一次给他打电话他回来的特别痛快,那就是叫丁一来家吃饺子那天,那小子,听说让他去送丁一,接到电话二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弄的老伴儿直跟他挤眼。

丁一是他特地留在组织部的大学生,这个女孩子具备一切传统审美标准,如果老天能够开眼,丁一能落到他王佳東的家里,那他这辈子就无忧了。

那天,他就跟老伴儿说道“嘱咐嘱咐你那宝贝儿子,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老

伴儿埋怨他说:“你怎么知道那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哪个年轻人身边没有一两个追求者,小圆除去那一点缺陷外,没挑的,谁找谁烧高香。”

是啊,父母眼里都是自己的孩子好,但愿他的儿子别闯祸。自己的事,儿子的事,扒拉干部的事,交叉在一起,他就有些心事重重了,就想叫个助手来。他自然就想到了彭常意。

自从彭常意离开组织部后,王佳東就感到身边少了一只臂膀,原来一些机密的事只要跟他一说,他立马就能心领神会,而且也能给你办好。现在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去办。这倒不是王佳東只相信彭常意,他也希望能够把自己这份信任同样给别人,但是不行,不是靠不住,就是素质不够。

4

樊闻梁说王佳東是官场校长,相当于黄埔军校校长,尽管他知道褒贬各半,但是也很为这样的雅号自豪。因为他深谙官场各种规则,更因为他时时刻刻注意和提携自己的人。

但如果说他只提携自己的人似乎有些偏颇,他这次就跟樊书记建议,让寇敬海顶了交通局副局长的缺。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个人选的时候,范卫东脸色尴尬的难看,居然愚蠢的投了反对票。生生把个寇敬海推到了自己的怀里!

王佳東心里窃喜,心想你个老年痴呆!

久在官场为官的人,在享受权力带来的利益同时,还能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快感,尤其是这种斗争的快感,有的时候胜过权力本身的魅力。

干部,位子,这些在他眼里不是具象的东西,说白了,就是H市政坛这盘里的棋子,下好了皆大欢喜,下不好也和他无关,毕竟棋子放下去了,怎么走,走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问题,这些都是变数,是不可预知的。

王佳東比别人高就高在棋子放下去之后,他还会时不时的观察指导一番,他希望他的棋子都能走好每一步,也希望这些棋子能够反哺他这个棋手,而不是跌跟头。

即便跌了跟头他这个校长也是能帮尽量帮,黄金就是最典型的一例。这也是这么多年总是有人想整他但是总也整不倒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的棋子几乎遍布H市政坛的角角落落,目前他仍然能够掌控棋局,等哪天掌控不了该干嘛就干嘛。

他的确占了职务很大的便宜,这些便宜有很大一部分家人都不知道,但是他也的确对得起每一个送便宜给他的人。当然,他也无数次的拒绝过这样的便宜,这个时候的情形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的确不能沾的,一种是不忍沾的。他有自己的原则和标准,他深深知道哪些便宜可以沾,哪些不能沾。贪的心理谁都有,而且极具诱惑力,但是明白怎么贪却是一个不小是学问。

彭常意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他对他的培养,除去个人感情之外,纯粹是上升到为组织发现优秀干部的崇高的层面上,是王佳東希望得到反哺的那个层面的人。

在他眼里,彭常意有一切优秀干部的潜质,他希望能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帮助他尽快成长。他也很看好江帆,怎奈江帆不是他这盘棋里的人,这也是他并不反感彭常意跟江帆接触的根本所在。

“部长,您这里的每一个名字对外界来说可都是军事秘密呀?”彭常意用眼扫了桌上的东西后说道。

“扯蛋,你知道的秘密还少吗?”王佳東掐灭了手上的烟。

“呵呵,那是,我是谁呀?不过您刚躲了多半天,外界就找您找疯了?”如果是别人彭常意可能不会操心,但是姚彬和黄金他不能不帮忙给部长提个醒。

“找到你哪儿了?”

“是啊。”

“找到你哪儿的人不说我都知道是谁?”

“部长英明。”

“唉,沉不住气,不理他们。”

听部长这么一说,彭常意的心里就有底了。

“常意,找你来就是因为你熟悉全市干部情况,能帮我出出主意,另外,我最近一两天脑子很乱,眼睛也有些不舒服,写会儿就眼花。我知道所有的嘱咐对你来说都是多余的,但我仍然要说,绝对保密。”

“您放心,常意不会透露出一个字。”彭常意认真地说道。

“好,先从未来的开发区开始,这也是樊书记最关心的。”

彭常意立刻集中精力,在信笺上写下了开发区三个字。

“经济技术开发区,主任孟客。常务副主任、书记,朱国庆。”说道这里的时候,王佳東打量了一下彭常意。

彭常意稍微一愣,笔尖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在纸上写下了朱国庆的名字。

“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姚彬……”

听部长说出姚彬的名字,彭常意心想:难怪姚彬没去北城,原来有更好的位置。

谁都知道,开发区是省级规模,也就是副处级,这里的一二把手都应该是副处待遇。但在当时各地建立开发区都没有成熟的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在筹备期间尤其是在征地期间,为了便于开展工作,都由一名副市长兼任,一旦开发区组建完成纳入正轨,这名副市长的使命就完成了,权力就会自动过渡到现在的朱国庆和姚彬的手里。

所以,对于一个多年来都是正科任副科的姚彬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惊喜了。

彭常意的到来,王佳東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征求彭常意的意见,彭常意这时就想到了马登科托付他表妹的事,他也在等待机会,怎么跟部长提出。

原来他跟部长提过,部长说了一句非常惊人的话:“她去哪儿合适?我看纪检会审理科最合适!”一句话把他堵了回来。

“那个柳泉跟你是怎么回事?”部长突然问道。

彭常意懵了,说道:“没……没关系?”

“没关系你给她说话?”

彭常意笑了,原来部长没有忘记这事,就说道:“哦,我是受朋友之托……”

“受马登科之托。”王佳東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彭常意心里就一阵暗喜,凡是王佳東以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就证明问题会解决,如果他特别客气的跟你说话,那就完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把她放你们那儿吧。”

“啊?放……部长,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彭常意唯恐给部长造成什么错觉,赶紧澄清自己。

王佳東说:“任副主任,你们那里的小张主任调三关乡任副乡长。这样,你在北城可能会有个帮手。”

“一个女的,还要生孩子,能顶什么事,您还不如把田冲提起来呢。”彭常意说道。

“呵呵,你小子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呀。”说着,他点了一支烟:“我现在不提他,有我的用意。”

彭常意显然不明白部长是什么用意。

王部长接着说道:“现在提田冲的话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5

彭常意眨着眼,低着头,他琢磨部长的“他”是谁,琢磨不出这个“他”,就琢磨不出部长的用意。

部长说道:“下棋讲究走一看三,小子,我是在给你下一盘棋啊。”

彭常意抬起头,看了部长一眼,只见部长正眯着眼边吸烟边看着他。他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哈哈,不明白就对了,哪能让你们都明白,你们明白了我这棋就不好下了,不过这也说明你小子目前还没有太大的野心,如果你有足够的野心可能就会明白。但是,我兴许就会改变棋的走法了,你仍然不会明白。”王部长自信地说道。

尽管彭常意越听越糊涂,但有一点他明白,此时的王佳東,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在精心的布局着H市官场的这盘棋,甚至每布一个棋子,都有三步的考虑。

等他真正明白部长的良苦用心的时候,已经是转过年后的事了,那时他的仕途又蹬上了一个台阶。

不论他此时是否真正明白,但是小张主任调走对于他来说是件不错的事。这个小张主任尽管是不在编制的科技副主任,但是和任小亮走的比较近,几次开班子会议他都是附和任小亮的声音说话,刘忠和田冲对这个人很反感,说搁不下他了,一个不在编的副主任,居然什么意见都发表。

尽管柳泉是为了生孩子回城里来的,但是她刚提了副科级,应该不会马上就生孩子的。对马登科来说,彭常意总算交差了,而且是很体面的交差,无论柳泉背后做了什么,此时他都很感谢部长,给了他足够的面子。因为马登科和柳泉肯定都会想不到,不但调到最好的单位,而且还摘掉了那个不尴不尬的科技副乡长的帽子,真正成为一名副科级干部。

这次调整干部的范围之广,堪称是这几年之最。涉及到了200多名干部,让彭常意没有想到的是,他小舅子沈奇居然也在这个范围中,沈奇原来一直在医疗器械公司当经理,这次居然被提拔卫生副局长,兼着医疗器械公司经理,看来岳母也是费了心思的。

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一个“具体到人头上”的干部调整方案就出炉了,王佳東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彭常意却发现,北城区朱国庆走后,书记的位置却空着,因为涉及到自己单位,他不好问,也可能是部长疏忽了,也可能是等着樊书记定人选。

北城,向来是重要的地方,历来调整时,都是先把北城的班子定下后,再定其他地方的班子。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那不是自己该想的问题。把这个方案重新誊了一遍后,彭常意交给了王佳東,然后说了一句话:等您头不疼的时候,最好您亲自誊一份。

王佳東想了想说道:“有道理。呵呵,你小子还很心细的。”

彭常意见部长夸奖他,就有点美滋滋地说道:“这一点不用怀疑。”

如果彭常意不说,王佳東因为心情繁杂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这份方案是要交给樊闻梁的,樊闻梁认识王佳東的笔迹,如果他知道王佳東找了别人代笔会对有看法的,最直接的看法就是不应该把这么机密的事暴露给第三个人,王佳東对彭常意有足够的信任,却不表示樊闻梁对彭常意也信任。彭常意能想到这一点也是他多年跟随王佳東的结果。

王佳東把这份方案仔细装进一个文件袋里,缠好上面的线绳,说道:“常意,最近有没有听到关于小圆公司的一些说法?”

彭常意正在卫生间里烧刚才的草稿和一些废纸片,听到部长问他,就大声说道:“什么说法?我没听到啊?”

“哦,那就得了,以后多给我留意一些,听到后立刻向我汇报,对这个小子,我还不能大撒把。”王佳東说道。

彭常意在里面说道:“他长大了,生意场上的事比您懂得多,您只需做好监督工作就行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常意,你方便的时候找一下税务局,给我打探一下小圆公司纳税情况。”

彭常意觉得部长神情有些忧郁,就说道:“您,是不是担心了?”

“嗯,樊书记从来都没有问过小圆公司的事,那天问了一句,我不得不想到这些问题,这小子不能失控,我不能让他给我惹事。”

彭常意点点头,说道:“好的,我过两天就去办。”

部长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可能别人的公司出点问题不算什么,要是王圆的公司出了问题就会被对手夸张放大,然后作为打击王佳東的武器。

权力的本身就是双刃剑,在你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利益和尊严的同时,也要为它付出一些代价。

别人或许不知,但是彭常意知道,王圆办这个公司部长的确担了很大的心,远远不是社会上的人们想象的那样,认为王圆沾了老子多大多大的光,其实不然,这个公司完全是王圆依靠B市战友的关系建立起来的,当然不排除别人为了讨好他而主动开绿灯的可能。

深谙官场斗争之道的王佳東,最清楚怎么钻对手的空子,怎样置对手于死地,亲属恰恰是软肋,是最容易出现纰漏的地方,所以才有了对儿子的担心。

彭常意把所有的文件收拾好,统统装进了一个档案袋里,然后又装进了部长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

他们来到楼下餐厅的一个雅间,吃了晚饭后彭常意问部长:“您晚上回家还是继续住这里。”

“一会再说,没什么事你吃完就先回去吧。”王佳東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

彭常意吃完后,没有跟部长回刚才的房间,而是直接回家了。他刚回到家里,就听到呼机在响,一看是姚彬,心想,这个人可真够执着的,难道这么晚了还在等自己吗?

他立刻给姚彬回了电话,不等姚彬说话,他赶紧说道:“师兄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忙完回家。”

6

“嗯,你是不是吃饭了?”姚彬问道。

“是,刚吃完。”

“我在单位值班,也刚吃饭回来。刚才看见方书记骑着小木兰进了中铁招待所。真漂亮,简直是一道风景啊。”

方莉去了中铁招待所?他前脚出来,她后脚就到了那里,看来部长的确和她有暧昧关系。

彭常意想起,在这次方案中,方莉被安排到南城区街道办事处任主任,政府一把手,南城的书记是从前樊闻梁的秘书,看来部长也是征得美人欢了。

彭常意知道姚彬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他既然跟自己说这话明显就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他不置可否地说道:“呵呵,师兄不会也好色了吧?”

“呵呵,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师兄我也不是四大皆空啊。”姚彬说道。

“呵呵,师兄,您说得对,美好的东西的确让人喜欢,不过您看见了跟没看见一样。”

“那是,我的为人你放心。常意,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会茶去?”姚彬说道。

彭常意暗叹姚彬的老辣,官场上的人,个个都不简单,他有些埋怨方莉的不谨慎,也知道姚彬是想从他的嘴里探到什么,如果自己口风太紧的话会让姚彬心里别扭,今天是师兄关系,明天他彭常意可能就要仰视他姚彬了。

人在最需要你的时候,别说是伸出手,哪怕给他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可能都会念念不忘,这就是雪中送炭,远比高岗添土锦上添花让人难忘。

在班子大调整前,所有的人心里都没底,都跟度日如年没什么两样,姚彬当然也一样。尽管彭常意说他自己也见不到部长,但姚彬不相信,刚才他说见到方莉就是在试探彭常意,凭心而论,彭常意比较尊重这个师兄的,但是他不能跟他去喝茶,唯恐自己把握不住自己,说了不该说得话。

他不能辜负部长对自己的信任,再说这个方案也是存在变数的,就是樊书记同意了对姚彬的任职,还要经过书记会、常委会最后讨论通过才能确定下来。想到这里就说道:“师兄,改天吧,我要看看书,过段有个考试,好长时间都没看书了,不然就交白卷了。”

姚彬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说道:“好吧,那你先忙。”说着就要挂电话。

“师兄。”彭常意又说道:“您把茶水钱攒好,过段时间要好好请客。”彭常意说道。

姚彬也是聪明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档次。”

“档次吗,当然要高。”

“呵呵,常意,师兄的愿想有好几个档次哪?不知最后会站在哪个台阶上请你。”姚彬当了这么多年正科副职的书记,还是不能使自己淡定下来,权力,真他妈的折磨人。

“师兄,男人迷恋纯洁的姑娘,建筑师迷恋空旷的原野,您该在哪个档次上请我心里该有数了吧,但是,纯洁的姑娘会变成大嫂,空旷的原野会变成都市,所以,该是您抢抓机遇,奋力一搏的时候了。”他在暗示姚彬。

电话那头的姚彬停顿了一会,有些激动地说道:“常意,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彭常意对自己的聪明比较满意,他用“纯洁的姑娘”、“空旷的原野”比做未来的开发区,姚彬马上就明白了,他又跟他说强抓机遇奋力一搏,也指明了其中的变数,无论是多年的媳妇还是原野,都需要他姚彬再一次去努力,不然说不定会花落谁家呢?

没想到一旁的沈芳却鄙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俗不可耐了!”

彭常意愣了半天,才明白沈芳误会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但是又不能跟他解释,就笑着说道:“当然。”

“哼,早知道你当官后就会变坏,我告诉你,永远你都别想着什么姑娘什么原野,别有其它念想。”沈芳生气地说道。

彭常意想起部长跟他说沈芳告状的话,就说道:“你瞎说什么,我那是在打比喻,好的话不能跟师兄说明白。”

“什么话还不能跟他说明白?还要当着我打哑谜?”沈芳的脸有些扭曲。

“什么比喻你不懂,也不能告诉你。”彭常意是不能将比喻什么告诉她的。

“我不懂?跟我没有共同语言了是吗?早会儿干什么去了?”沈芳很委屈的样子,眼里似乎有泪了。

彭常意看着沈芳,见她一张错落有致的脸有些变形,就说道:“莫名其妙。”不再理她。

“我怎么莫名其妙了?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沈芳有些不依不饶。

彭常意扑哧乐了,说道:“你神经质啊?我是有些话不能跟姚彬直说,就打了一个比喻,你看你都想哪儿去了?”

“想哪儿去了,反正没冤枉你!”沈芳硬生生地给了他定论。

彭常意刚想跟她解释,偏偏这个时候呼机又响了,彭常意一看:我明天下午到,晚上见。

叶彤。唉,真是哪壶不开拎哪壶。他正要删除信息,不想,旁边的沈芳一下子就夺过了呼机,彭常意心里有鬼,赶紧就从她手里把呼机抢回。

沈芳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更加确信自己男人有秘密了。

其实,她刚才的动作只是试探他,如果他不往回抢,即便是女人呼他,她也不会太介意,但是他这一抢,就说明他心虚了。她白呛着脸说道:“你敢告诉我谁呼的你吗?”

彭常意的确有些心虚,尽管他跟那个女记者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他心里也空虚,因为这么晚了她呼他,而且那条留言也含糊不清,沈芳本来就怀疑他,再看这条信息会更加怀疑的,他也解释不清楚。就说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无理取闹!”

“我看是你吃错药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招蜂引蝶。”沈芳嘴唇哆嗦着,大声说道。

“妈妈——”这时,女儿从里屋出来,抱住了妈妈的腿。

沈芳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抱起女儿说道:“娜娜,乖女儿,爸爸不要咱们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当着孩子说话注意,你怎么不听?”说着,彭常意就去伸手抱女儿。

7

哪知女儿说道:“爸爸跟别的阿姨好了?”

肯定是沈芳那张碎嘴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彭常意在那一刻气就往头顶上撞,他严厉地说道:“不许胡说。”

娜娜见爸爸生气了,就把头往妈妈的怀里扎,不敢看爸爸那张铁青的脸。

沈芳抱着孩子回了里屋,外屋剩下了彭常意,他想了想自己跟叶彤也没有出格的交往,而且叶彤也就是在哄抢事件之后就来过一次,沈芳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话?

他越想越气,人家做了的到没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弄的跟真的是的。即使是面对自己喜爱的女孩,他也没敢怎么着,怎么一个叶彤沈芳倒认为他们有什么?

也许,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警钟,没有的都能给你整出有来,真有了指不定会带来几级地震呢?女人一时糊涂,听信了闲话,自己可不能让她对自己这样猜疑下去,那样对他是很不利的。

想到这里,他来到卧室,看见女儿已经躺下,睁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他不能当着孩子说什么。

彭常意又走了出来,想想也是,这个叶彤怎么这么不管不顾,深更半夜的发什么信息啊!真是猜不透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这一夜,沈芳把后背留给了彭常意。

第二天刚一上班,就看见了陈乐在大门口等他。彭常意说:“小陈,是等我吗?”

陈乐有些腼腆的点点头。

“有事?”

陈乐又点点头。彭常意笑了,他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聪明,机灵。这次他就把陈乐弄进了支部,当上了村民监督小组的副组长。

彭常意说道:“进来坐吧。”

彭常意带着陈乐进了大门,他下意识的朝传达室看了一眼,门依然还是锁着的。

陈乐给彭常意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最近,几乎每隔几天就能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从工地路过,但是每次都会停下,朝这边的小洋楼打量。出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引起了陈乐的注意,联想到彭常意要他多留意的话,就感觉这个女人和小楼有关系,这才一大早赶来告诉了彭常意。

彭常意让他大致描述了一下这个女人的长相,陈乐说太远看不清。

彭常意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烟,用报纸包好,说道:“笑了,我不抽烟,这是别人给的,你拿去抽吧。”

陈乐赶忙站起,他哪敢要书记的礼,自古都是百姓给当官的送礼,赶紧说道:“不了,我要赶回去上班。”说着就往外走。

彭常意叫住了他,说道:“小乐,跟我还见外?”说着,硬把烟塞到了他的手里。

陈乐走了以后,彭常意陷入了沉思,目前这排小洋楼内部装修基本快结束了,是不是女人在关注工程进度,凭直觉,这个女人不会是路过看热闹。

上午,彭常意接到了宣传部的电话,说是了解一下莲花村精神文明建设情况,省文明办的领导明天要去参观。彭常意挂了电话后,就来到朱国庆的门前,敲了敲仍然没人。他接着敲任小亮的门,也没人。回到办公室后,就呼了朱国庆。

时间不长,朱国庆打回电话,听了彭常意的汇报后说道:“常意,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你操办的,你看着安排吧,我到锦安办点事。”

不用说,朱国庆在锦安“活动”呢。因为即便H市市委任命了他,也要经过锦安市委同意的。开发区是副处级单位,对班子成员的任命有决定性的权力。

彭常意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来到了刘忠的办公室,跟他商量明天接待参观的事。又和刘忠一起赶往莲花村,跟书记陈有囤和主任高强商定了明天活动的具体事宜,做好了这一切准备之后,彭常意骑着摩托车载着刘忠,特地从高尔夫旁边经过,他放慢了车速,看了一眼远处的小洋楼,心里想着那个女人会是谁。

过来高尔夫的围墙,快驶上国道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骑车过来,看穿衣打扮,不像附近村子的人,彭常意就不由的看了她一眼。

那个女人也看见了他们,但是彭常意和刘忠戴着头盔,她显然看不见他们的面目,但是却认得那辆摩托车,女人在那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后和他们擦肩而过。

回到单位,刘忠跟彭常意说道:“刚才我看见张主任的家属了。”

“在哪儿?”

“就在咱们回来的路上,她去哪儿干嘛去了?没听说她那里有亲戚。”

彭常意心一动,似乎某些迹象已经显露了出来。

彭常意一天都在纠结的不是张主任的家属,而是叶彤。叶彤从省城出发前给他打了电话,说三四个小时就能到H市了,另外还说昨晚的传呼收到了没有?彭常意只好说收到是收到了,就是当时睡着了,早上才看见。叶彤笑了一下说道:“好吧,那晚上见。”

叶彤挂了电话,可是彭常意却看着话筒出神,叶彤明显向他发出了晚上的邀请,他该怎么办?

晚上,彭常意还没有来。

叶彤参加完H市市委的招待酒宴后,就回宾馆的房间等彭常意去了。她徘徊着,几次想呼彭常意,都是拿起电话狠狠心又放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叶彤彻底绝望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电话,刚要打给寻呼台,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叶彤放下话筒,不由的喜笑颜开,眯着两只好看的眼睛,欢快的扑到门口,一下子打开,说道:“就知道你得来……”话也说出了,门也开了,她一看门前站着的不是彭常意,立刻窘的满脸通红。

“哈哈,你怎么就知道他得来,我就知道他来不了。”来人是省政策研究室一处的副处长靳远鸣。

叶彤尴尬地说道:“舅舅,您那个学生也太可恶了,我约他他都敢不来?”

“哈哈,你不了解他,他是农家子弟,农家子弟自然就比别人多了一份小心,我昨天就告诫你不要捉弄他,你不信,非要一意孤行,怎么样,受打击了吧?”

8

“嗯,看来是我高估了他,不过看那天在哄抢现场,他真的是果断、威严,指挥得力,完全不像今天这么缩头缩脑的。”叶彤摔打着桌上的稿纸。

“那是在事故突发现场,他表现出的是一个指挥员的全部素质,但是你想想你昨晚的信息和今天的电话,哪点跟工作有关,而且还那么暧昧的约他晚上见,他敢来才怪呢?如果真能来我还看不起他了呢。”靳远鸣说道。

“我只是想试试他,谁知道他不经试?”叶彤在为自己辩解。

“你试他什么?”靳远鸣笑着说道。

“试试他的勇气,果然是个胆小鬼,还以为他是个大英雄呢?”叶彤恨恨地说道。

“哈哈,你太幼稚了,幼稚的好笑。”

叶彤白了他一眼。

“好了,给他打个电话吧,跟他说明,赶快叫他过来,就说我找他。”

“我给他们宣传部的人打,他不是要公事公办吗,那就让他们找他,看他敢不来。”叶彤说道。

“嗨,好了,别使性子了。快打吧,我坚持不了多大一会要睡觉了。”说着打了个哈。

叶彤给彭常意办公室打没人接,随后呼了他:请速回话,靳老师找你。

果然,一分钟不到,房间的电话响了,叶彤示意舅舅去接电话。舅舅就拿起了电话,说道:“是常意吗?”

“靳老师,我是常意,您也来H市了?”彭常意有些意外地说道。

“呵呵,是啊,怎么,我外甥女约你不来,非得我出面你才来吗?”靳远鸣说道。

“哦,叶记者是您外甥女?”彭常意更加意外了。

“是啊,你赶紧来宾馆,我有事找你。”

靳远鸣的确是有事找彭常意,他这次跟生精神文明办下来的主要目的是调研,在全省大力开展精神文明建设活动中,他们这些笔杆子们是要出经验和成绩的,叶彤跟他说了莲花村,靳远鸣很感兴趣,就跟着一同来了。

不曾想这个任性的外甥女非要以那样一种姿态约彭常意,也就难怪彭常意不敢来了。

十多分钟后,彭常意敲门,叶彤给他开开门。

“叶记者好。”彭常意笑容可掬地说道。

哪知,叶彤根本就不理他,绷着脸转身坐在了床边看电视。

彭常意呵呵地笑了一下,就握住了靳老师的手,说道:“没想到您也来了。”

靳老师赶紧看了叶彤一眼,说道:“小桐,我和常意去我房间吧,不影响你看电视了。”

叶彤没好气地说道:“去吧去吧,就会过河拆桥。”叶彤本来说得是舅舅,可是说完这句话后,唯恐彭常意多心,索性扬头说道:“彭书记,为什么我叫你来你不来,舅舅叫你就来了?”

彭常意笑笑说道:“我晚上有应酬实在脱不开身,刚把客人送走,本来是想来的,结果又接到了你的传呼。”

“哼,鬼才信呢。”叶彤不屑地说道。

彭常意觉得这个叶彤尽管工作泼辣,为人热情活泼,但她身上时不时暴露出来的大小姐的脾气,确实很令人不爽,就说今晚这事吧,如果她开始就说靳老师来了,自己不管有多大的事,他彭常意都会来宾馆看望老师,但是她非得弄这么一出,简直是被娇生惯养坏了,险些误事。如果不是叶彤的第二个传呼,他是不会来宾馆见她的。

叶彤没有听到彭常意反驳的声音,扭头一看,才看见他紧跟在老师的后面走了出去,那样子生怕自己拉住他不放似的。

叶彤的确喜欢上了彭常意,尤其是彭常意在哄抢现场中所表现出来的神情镇定和果断强硬,充分表现出一个男人坚定的阳刚之气,他的这个气质是报社那些娘娘腔的男记者们身上不具备的。

尽管她当时对彭常意的态度不太好,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欣赏。叶彤对自己很自信,即便没有总编女儿这个身份,单凭省报记者这个头衔,也吸引了底层官员们不少讨好献媚的目光,可是彭常意那天对她和爸爸说得话,表现的却是不卑不亢,这更加让叶彤对他另眼相看,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就从心底暗暗滋生出来,与其说是以这种调皮的方式捉弄他,不如说是叶彤想试试自己在他面前的魅力。

没想到,彭常意对于她是全方位的免疫,既没有表现出别人那样的诚惶诚恐,也没有表现出别人那样的殷勤和鞍前马后,这样的人的的确确吸引了她,让她既爱又怨。

几个小时的车马劳顿,又是市委的欢迎宴会,叶彤早就累了,洗了澡之后,就斜靠床上眯着了,尽管她眼睛闭上了,可是耳朵时刻在支愣着,唯恐错过了敲门声。

迷迷瞪瞪的睡着了,但是睡的很不踏实,走廊里的一点响动都能惊醒她,半个世纪过去了,她终于听到了敲门声,神经质的光着脚跑下床,半醒半梦的开开了门。

总算没让她失望,果然外面站着彭常意。她惊喜地说道:“总算来了。”

彭常意不敢看叶彤,眼睛看着别处说道:“哦,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继续休息,明天见。”说着就要转身走开。

叶彤生气了,说道:“彭常意,我真有那么可怕?”

彭常意笑笑,挪回迈出的脚步,说道:“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敢进来?”

“你……你都睡了呀?”

“可是现在我醒着。”叶彤说道。

“呵呵,可是……”彭常意支吾着。

“可是什么?”叶彤气哼哼地说道。

“可是……”彭常意用手指指她的身上。

叶彤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跑的急,睡裙的一根吊带滑落一边,她“妈呀”一声,扭头就往回跑。

彭常意呵呵地笑了,心想,你还知道寒碜呀?

他估计叶彤整理好了衣服,就敲了一下墙,说道:“可以了吗?”

叶彤说道:“进来吧。”

等彭常意进来后扑哧就乐了,只见叶彤的肩上围了一条浴巾,薄薄的丝质睡裙在灯光下泛着光泽,长发倾斜在一边。

9

彭常意忽然觉得这个大小姐没那么讨厌了,反而平添了几分率真和可爱。

“笑什么?”叶彤不客气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浴巾和丝绸混搭在一起感觉挺怪异的。”彭常意讥笑道。

“你在嘲笑我?”叶彤瞪着眼说道。

“不敢。”彭常意似笑非笑地说道。

“哼,这样还怪异吗?”叶彤说着,挑衅的看着他,一把扯下浴巾,扔到一边,那圆润的俏肩一耸,身板就直立起来,那薄薄的丝光绸的衣服下,立刻耸立起两个巅峰。

天,他只觉得脑袋轰鸣了一声,血就往上涌,他想尽快调开目光,但就是移动不开,暗暗的咬疼了自己的嘴唇,才将目光调开。

没想到一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居然是这个结果。他狠狠心说道:“你休息吧,我走了。”说着就往外走。

叶彤猛地从后面抱住了他,脸就贴上了他的后背。

彭常意只感到眼冒金星,大脑瞬间缺氧。

只穿着一件很薄的短袖衬衫的彭常意,分明感觉到了来自背部的柔软,他顿时心惊肉跳、气血翻腾,感到喉咙发紧,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就那样站着,此时心跳的如同打鼓一般铿锵作响。

叶彤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不由地有些扫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就松开了彭常意,觉得不解气,就使劲往前推了他一把。

此时的彭常意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正在像木桩子那样暗暗发着功,以最大的忍耐力克制着自己,克制自己不往后扭身,谁知,突然被推了一下,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踉跄着往前扑去,眼看就要跌倒了。

叶彤慌忙上前,再次从背后抱住了他,才使他没跌倒。

彭常意回过身,惊恐地看着她。

这时,房间的电话铃声响了,叶彤忍住笑,接听了电话,是舅舅。舅舅说道:“小桐,你还没睡?”

叶彤看着彭常意,想笑又不敢笑,说道:“你打电话来我还怎么睡?”

“哦,呵呵,这么说我打扰你了。”

“就是。”

“小彭走了,走时我让他跟你打声招呼,他是不是没去跟你打招呼啊?明天见面你不许再捉弄他了,是个很本分老实的人。”

一听舅舅说道彭常意,叶彤就气鼓鼓地说道:“您说彭常意啊,本分老实不假,就是土包子一个,你还总是夸他?”

彭常意本来刚才受到叶彤的捉弄,心里就来气,这会听他这么说自己,转身就想往出走。

哪知叶彤说道:“我要睡觉了。”急忙挂了电话,冲着彭常意的背影终于“哈哈”大笑出声。

彭常意本来想走,听到叶彤笑,就回过身来,就见叶彤捂住嘴,直笑的捂着肚子弯着腰。

彭常意的脸涨得通红,但是很快眼睛就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死死的盯着叶彤的身前。

就见叶彤笑弯身的时候,她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叶彤笑着笑着,就发觉彭常意的眼光有些异样,她渐渐止住笑,慢慢站直了身子,一步步向他走去,拉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后,整个人就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叶彤闭着眼等了一会,诧异的抬起头,看到彭常意的两条胳膊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不敢放下来抱住他,就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嘴唇就亲了他一下,又一下……

彭常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胸腔发出一声闷吼,一下子就把叶彤抱在了怀里。

叶彤被彭常意抱住,感到越来越紧,她的脸上泛上红晕,身体就像软体动物那样,不由自主的依附在了彭常意的身上,两只胳膊顺势滑落下来,抱住了他的腰,脸就贴在了他的胸上,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腾腾”有力。

她抽出了一只手,拉出他的衬衣,手就伸进他的衣服里面,覆上了他心跳的地方……

她听到了他不稳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动情了,就仰起头,闭上上眼,微微张着樱红的嘴唇,等待着……

彭常意看着怀里的女人,明媚含羞,睫毛微颤,微嗡的嘴唇,他知道,只要低下头,那两片唇即刻就会在自己的嘴里,还有衣服里面的美好,都会让他一览无遗……

他低下头,感觉自己的鼻息都要吹到她的脸上了,就在自己的唇就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他还是没敢进行下去,慢慢地又将头抬起,仰头,长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叶彤这次没有生气,她睁开了眼睛,小声问道:“怎么了?”

彭常意睁开了眼睛,他不敢看娇靥如花的女人,而是闭着眼睛,说道:“对不起,我不敢。”

叶彤说道:“你有心理障碍?”

“能没有吗?”彭常意长长出了一口气。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障碍?”叶彤似乎很平静。

“这还用说?明摆着的,你是客人,是记者。”

“哈哈,那怎么了,我喜欢你。”叶彤说着,眼睛直视着他。

“如果樊书记知道了,敢拿枪崩了我!”彭常意说着比划了一下。

叶彤笑了,说道:“借口!”

彭常意垂下胳膊,说道:“你……还是个未婚姑娘,而我却是……”

“呵呵,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你真土!”叶彤说着又抱住了他。

彭常意瞪着眼,不解的看着她。

叶彤更加真实的喜欢上了彭常意,其实彭常意真正打动他的,是那份成熟、老练,还有男人的刚强,还有骨子里天生就有的那种温暖和善良。温暖和善良,这两个词,对女人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里,她看着彭常意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还是个姑娘,而你却是一个为人父、为人夫的人了?告诉你,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相爱,婚姻和爱情不是一回事,你应该懂的。”

彭常意有点不适应叶彤这么直接的说法,就说道:“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叶彤小声地说道:“能给,把你的爱给我,现在。”说着,脸明显地红了,照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一下。

10

彭常意看到她这个动作后,心就一震,要知道这可是丁一的动作啊!

丁一,是他喜爱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的一切他彭常意都喜爱,她的一颦一笑,她糯糯的声音,她清丽的小字,没有一点是他不喜爱的,但是他不能,他知道有一个人更有权力去喜欢她,何况,部长对丁一也有了新的期许,所以,尽管他知道丁一对他好,但是他不敢接受,人啊,有时是不应该丢掉自己的原则的。

面对一个同样喜欢他的女孩,他仍然不敢,他不敢冒险,他输不起,他现在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他也不想让自己的仕途蒙羞,人们不是常说,仕途需要自律,官场需要智慧。眼下,他必须要自律。

他轻轻的拂开转动自己纽扣的那只手,这个动作已经成为另一个女孩的符号了,他不容许这个符号被复制。想到这里,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说道:“大城市人的观念就是和我们小城市的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叶彤感到他变得轻松了,就问道。

“呵呵,今天太晚了,有机会在讨论,你该休息了。”彭常意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

“我不累。”叶彤从他的眼里看见有火光熄灭,尽管失望,但也不好强求。

“我十点半之前必须回家。”彭常意突然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对叶彤来说有些残酷,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叶彤知道自己无法动摇他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就松开了手,有些羞涩地说道:“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聊。”

彭常意听了这话,冲她一笑,说道:“嗯,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采访,再见。”说完,不等叶彤回话,转身就走了出去,唯恐叶彤变卦再次缠住他。

叶彤暗暗佩服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刚才,她分明感到了他坚强的自制力,这种情况下他都能逃?看来,他的确是一个意志如铁的男人。想到这里,她由爱慕又多了一层敬重。

彭常意就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逃出了宾馆。

他并不后悔自己失去一次享受美好的机会,他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正人君子,人生的路还很长,如果有缘,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眼下他不能这样做,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他不能这么纵容自己,更不能为了领略美色而使自己找到放纵的理由。

他知道叶彤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交易,他彭常意的职位还不够大到让一个省报记者垂青的份儿上。说真的,他也喜欢这个叶彤,聪明,帅气,漂亮,干练,但是,不是美好的东西他彭常意就可以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