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聚焦前科者的影视作品很多,
继《浊水漂流》《美好的世界》两部高分佳作后,又一部以监狱情节开场的电影上线,反响同样不俗。
不同的是,
这一次,镜头聚焦的是由一位刑满释放人员牵扯出的三个家庭的故事。
主演桑德拉·布洛克,更是贡献了担得起奥斯卡影后头衔的精彩表现。
角色情绪在克制隐忍与歇斯底里之间反复横跳,
沉默寡言,又生猛鲜活。
让不少网友直呼:金像人赶紧塞她手里!马上!立刻!
因此这一新片,也被视为她的又一冲奥力作——
《不可饶恕》
(前方剧透预警)
电影开篇,女主露丝在吃了二十年的牢狱饭后,走出铁窗。
影片通过不断穿插的闪回,向我们交代了露丝入狱的原因——
二十年前,露丝的父亲自杀,
留下露丝与妹妹二人孤苦无依。
银行收回房子,
强行驱赶露丝姐妹,
而因为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在失去住所的同时,露丝也失去了妹妹的监护权。
一旦走出这个家,社工就会把妹妹带走,交由他人抚养。
为了把唯一的亲人留在身边,
露丝不得不与警察对峙,如困兽般挣扎,
在周旋过程中,失手射杀了一名警察……
锒铛入狱。
二十年后,由于表现良好,露丝得以获释。
牢记假释犯行为准则,带着40美元的补贴,她踏出监狱大门,开始了新的人生。
但这个开始并不容易。
没房可住的露丝,被狱警安排在一幢脏乱的集体宿舍里。
这里的住客和露丝一样,都是有各种前科的无家可归者。
因此内部的情形可以想见:
吸毒的,盗窃的,斗殴的……鱼龙混杂,环境逼仄。
无异于另一座监狱。
离开房间不到五分钟,
行李就被室友翻了个底朝天;
淋浴不能超过10分钟,
一旦超时,门外便有人破口大骂,暴力砸门,
各种威胁挑衅。
要想立足于此,不被人欺负,依然得靠拳头说话。
为了逃离这里,投入真正的生活,露丝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可提前敲定的工作,登门报道的当天却遭到拒绝。
原因无非是:有前科。
尤其是一个杀害警察的人。
露丝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我有木工证,还做过一年的焊工。”
管事的却一脸不屑:“我不需要鸟屋和停牌好吗?”
也侧面反映了监狱教学内容与社会需求的脱节性。
到头来,露丝还是通过狱警的介绍,找了份海鲜包装厂的夜班差事。
下班路上,露丝偶然发现了一间木工工厂,
这一次,她没有提起自己的前科,
并且因为能力突出,当天就喜获录用,开始了一天接打两份工的生活。
两班倒的忙碌工作让她看起来脸色苍白,
负责在假释期内监管她的狱警却问她:
“你是不是吸毒了?”
“你看起来有点暴躁。”
杀人犯,是露丝撕不去的标签,她深知这一点。
于是她选择独来独往,埋头干活。
时刻与人保持着距离,隐藏着自己的过去。
可时间久了,也难免感到孤单。
同厂的工友保罗向她示好,她也渐渐不再拒绝。
然而当两人关系刚要进一步发展时,露丝向保罗坦白了自己枪杀警察的经历。
对方听后登时愣住,吞吞吐吐,一改往日的热情大方,
这样的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露丝转身离开,出狱后一直表现坚韧的她,终于破防落泪。
很快,她枪杀警察的事就传遍了工厂。
自称父亲也是警察的女同事,抡起拳头对她就是一顿暴揍。
保罗则躲在一旁,不敢做声。
然而正当观众看得拳头都硬了,怒骂保罗“渣男”时,
影片抛出了一个反转——
保罗,也曾是一名罪犯。
两个有前科的人在一起,无疑会活得更加艰难。
在针对假释犯的行为规定里,有这样一条:不能跟已知有重罪记录的人接触。
保罗自嘲地说:“我们光是这样站在一起就违规了吧?”
在这样复杂无奈的心情之下,保罗向工友倾诉,才导致露丝的秘密不胫而走……
影片在展现露丝重返社会的艰难的同时,她的一个执念也贯穿始终——
当年露丝的母亲在生妹妹凯蒂时难产去世,
父亲整天游手好闲,对孩子不管不问,
是露丝一手将凯蒂抚养至五岁。
两人是姐妹,又像母女,
双亲去世后,妹妹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念想。
在露丝被捕之后,妹妹被送至领养家庭。
20年的牢狱生活间,露丝给妹妹写过几千封信,尽可能在被允许的范围内联系她,却从未收到任何回复。
她不知道妹妹出落成什么样子,
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如今重获自由,她最想做的,就是见凯蒂一面。
可是依据法律,身为重刑犯的她不再有权利与妹妹接触。
好在,她遇到了一位愿意伸出援手的公益律师。
律师为露丝与妹妹的养父母安排了一场见面。
然而这次会面并非有商有量,
一上来,凯蒂的养父便强势地输出三个论点:
第一,接触禁令是法官的决定,不是他们;
第二,凯蒂对被收养之前的生活没有记忆;
第三,凯蒂拥有她本不会有的机会, 一个爱她的家庭和稳定的生活。
综上所述,见面对凯蒂没有任何好处。
继而一锤定音,露丝不能见妹妹,没有任何反驳余地。
然而事实完全如养父所列举的那样吗?
一个细节,看出了他的心虚——
露丝问养父母,凯蒂睡得好吗。
“她从小就睡得不好。”
养母不置可否。
养父却立刻抢答:“她睡得很好。”
事实上,
当年的谋杀案,给凯蒂留下了巨大的创伤。
虽然记忆模糊,但她脑海中总是会闪现当年事发时,年幼的自己崩溃哭喊的画面。
长期焦虑、痛苦,只能用药物镇定精神。
甚至因为失眠,不久前还出了一场车祸。
她也拥有一些关于姐姐的碎片记忆,
记忆中,姐姐在她的小手臂上,画上琴键,用手指轻弹。
凯蒂也因此热爱钢琴,并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这些,凯蒂的养父母再清楚不过,
他们甚至想过,也许露丝可以帮助凯蒂,治愈她的心理创伤。
“也许她能告诉我们一些事,可以帮助凯瑟琳。”
但最终,他们却因为忌惮露丝的身份,而选择对问题视而不见。
找妹妹、找工作、找对象四处碰壁,与此同时,更大的威胁也在向露丝悄然逼近——
她不时接到恐吓电话,听筒另一边传来一个男声:“警察杀手。”
恐吓她的,是当年遭枪杀警察的儿子。
多年来,他一直对露丝怀恨在心。
这种仇恨情绪也传给了弟弟史蒂夫,弟弟甚至比他更为激愤。
父亲去世后,母亲常年酗酒,
家里没了经济支柱,他们也因此失去了房子,和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
如今一家人的生活依旧落魄。
母亲重病卧床,晚年凄凉,
自己收入微薄,孩子刚满月却请不起保姆,妻子话里话外全是抱怨。
父亲的警察同事光荣退休,庆祝现场一派欢乐祥和,
而自己原本也可以得到这样令人尊敬的人生……
兄弟二人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父亲的死。
如今,露丝出狱,努力谋生,
但在他们看来,露丝举步维艰的日子却是“得到了自由,找到了工作和男人。”
史蒂夫装成工作人员接近露丝,
打探她的近况,故意提起丧父的话题,
露丝随口的一句“生活还得继续”彻底激怒了他——
杀人犯的生活可以继续,被害人家属却永远活在阴影里。
凭什么?
于是,他决定绑架露丝的妹妹,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一场露丝与复仇者的角逐,随即展开……
《不可饶恕》的看点,除了多线交织的叙事手法,
还有前面提到的,影后桑德拉·布洛克处处体现高级感的表演。
初返社会时,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所展现出的恐惧与陌生;
遭受无端质疑与歧视时,满腹的委屈与愤怒;
面对妹妹时,又流露出一腔溢满的柔情……
一张脸,一个眼神,就足以表明过往的一切辛酸与凄楚。
精准传达人物情绪的同时,也更能引发观众对于角色境遇的思考。
影片通过三个家庭的困境与悲剧,
向我们抛出两个问题:
第一,刑满释放人员是否还享有与普通公民同等的权利?
影片在接近尾声时,
才向观众揭示了二十年前枪杀案的真相——
原来当年扣动扳机的,并非露丝,而是当时年仅五岁的妹妹凯蒂。
枪声轰响,子弹入脑,血肉模糊。
妹妹也由于惊吓,昏厥过去,醒来后已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而露丝为了保护妹妹,给她一个正常的童年,选择了替她顶罪……
这一反转,不仅加强了故事的戏剧张力,也减弱了话题的争议性,
直接抹去角色的“罪行”,使得电影更加清晰地指向了它的主题——
当前科者无关善恶,他们的出路又在何方?
片末,并未有犯罪举动的露丝在重重包围之下,再次被警方控制,
直直趴下,脸朝地面,埋进泥土。
与当年因杀人罪被逮捕时的情景形成呼应,
似乎也预示着她一生摆脱不掉的罪犯标签。
刑满出狱人员是否有机会重新来过?
不少网友说因犯罪性质而异。
然而,在主观的判断下,恶劣性又该如何界定?
在快节奏运转的社会中,
更多时候,人们看到“有前科”三个字便会敬而远之,
具体犯了什么罪,又为什么犯罪,很少有人会多问一句。
影片留给我们的另一个问题——
经历创伤的内心如何重建?
片中,监管露丝的狱警不止一次地劝导她:“你要活在当下,而不是20年前。”
片中经历挣扎的,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
警察的妻子,借酒消愁,一蹶不振;
警察的儿子,饮恨成长,最终误入歧途;
凯蒂,与5岁时的阴影相伴二十年;
露丝,更是终其一生都在为家人的过失赎罪……
但“活在当下”四个字,在真实的痛苦面前,却显得如此轻飘。
想要摆脱过去,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
这些问题,或许暂时无解,
但能提出问题,便是改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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