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家住长洲岛,一栋有前庭后院的民居,庭前是石巷,由村中而来;院后是竹山,连着黄埔军校旧址。年前,我和太太过来辞年、拜谢。刚好,她家俩小孩哥哥带着妹妹从村里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叫妈妈了。男主人刘先生说,孩子习得了《弟子规》的礼仪:“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刘先生说,家庭教育是文化传承的行动载体,父母更要以身作则。

刘先生沏茶之时,小梅拿出来一个手工布袋,要送给我太太。她说这是亲自选料,设计,剪裁,一针一线绗缝的作品。我们惊讶于她的针线功夫,手袋素雅、大方,实在精美。小梅说为了给孩子做榜样,学习女红手工教育小孩,教小孩不能空说,自己做起来了,不要教,小孩也会学到了。小梅说先生的工作包,是她手工做的,一家人的愿望都在那布包里。此可谓和美之教!

裁布、纳线承载着家庭教育功能,源远流长。女红,亦称女工、女功,就是编织、纳鞋、裁缝、绣花之类的针线手工活。伴随人类文明进步而产生男耕女织布分工,便有了缫丝、纺线、织布、裁缝、制衣这些适合女性的工种。《周礼》谓其妇职,或妇功,或妇工、女工

《周礼·天宫》内宰篇载有“妇职之法教九御”,御即御妻。《周礼·天官》设“典妇功”一职“掌妇式之法,以授嫔、妇及内人女功事赍(zi材料之意)”;设“典丝”一职“颁丝于外、内工,皆以物授之”。将蚕丝发给外女工、内女工,织造绢布。依周礼,宫内女眷,都要织布制衣,不吃闲饭。

至于女红之称,汉代已有所称。《汉书·景帝纪第五》后元年“夏四月,诏曰”有云“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纺纱、织衣御寒之事,女红不可耽搁;女红之事,甚至关系社稷安宁,饥寒交迫,难以保证百姓不干坏事。农耕时代,女红不可害;机器代替了手工,女红也不可缺,已是文化的血脉。

《三字经》“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断机教子,终身不忘的故事。孟郊(唐)《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慈爱与孝心,刻骨铭心。

从古到今,演绎了无数断机劝学故事!乐羊子妻即是。“羊子感其言,复还终业,遂七年不返”,这是《后汉书》列女传乐羊子妻里的记载,“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而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布。今若断斯织也,则捐失成功,稽废时月”。乐羊子妻,为人所赞!

女工手作之物,早已被赋予伦理教育之责。《诗经·绿衣》“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身着亡妻手织丝物,平添无限的思念;妻虽作古去,却是常常记得妻子曾经的提醒,不越规不逾矩。

朱子家训“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借女工倡导节用、惜物,勤俭、勤劳。《红楼梦》里的闺秀都要做些针线活,就算是林黛玉一年也能做个香袋出来。女红,透得出治家的勤奋。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是解放军三大纪律之一,物虽小,可物有主,不可侵犯;以针线喻细小之物,是对女工的尊重。车站码头,城市驿站,便民箱中,少不了针线盒(包),民之所需,心之所向。女红之事,寄托真情。

妇职、妇功,女工,女红,是家庭的行动教育,直接而生动,滋润而悠远;是家庭教育的行动载体,耳濡目染,润物细无声。或有更多的人,像小梅那样,学习女红,热爱女红,断机教子,断机劝学,传承文化。(图:子凡 / 文:牧猪人/编辑:珶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