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有不少住在东南沿海地区的读者都对2006年超级台风桑美有着深刻的印象,桑美曾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强台风,其最大风力可达17级,在这样的强风下,任何没有做固定的东西都会被刮走。桑美登陆,给东南沿海地区人民造成的直接损失将近两百亿元。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台风给一家人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直至数年后,这家人还活在这场台风的阴影中。
他们就是生活在浙江沿海的吴乃宜一家,台风席卷而来把吴乃宜老人三个儿子的性命全部带走。年近七十的吴乃宜并没有被这样的打击所击倒,反而还承担起三个儿子留下的债务,直到病逝前一刻,他还惦记着这件事。
为了还债,吴乃宜省吃俭用,甚至去捡破烂,接下来我们一起看看吴乃宜的故事吧。
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摧毁一个家庭
提起温州,很多人都会想到温州是个富裕的地方,那里的人一般都很有钱。但这些都是表象,在十多年前国家尚未脱贫的时候,繁荣的表象下仍生活着许多贫困家庭。吴乃宜一家就是其中之一。作为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他们家是看天吃饭的,运气好多打一些鱼收入就能多一些,可也有很多颗粒无收的时候。
吴乃宜有四个儿子,除去二儿子身体比较弱,其他三个儿子都非常能干。在那个全村人都在用木船捕鱼的年代,吴乃宜一家是最先用上钢质渔船的渔民。吴乃宜家里并不富裕,买这艘船用尽他们一家所有的积蓄,还有大半的钱是贷款加上在亲朋好友那里借来的。
不过虽然欠下许多外债,但对于吴乃宜一家来说,钢质渔船的到来还是值得欣喜的,毕竟有这样一艘船他们就能去更远的海域捕鱼,当时大多数渔民用的木船都只能在近海捕捞,多年捕捞让近海的渔业资源变得有些匮乏。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在远海捕捞无疑会增加不少收入。或许过不了几年欠的钱就能还完,总的来说他们一家的家庭条件是稳中向好的,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肯定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吴乃宜家的渔船是在2006年购买的,船刚到渔港,吴乃宜一家就迫不及待上船体验,这样的船可比以前条件好多了。看着这艘船,吴乃宜心中充满期待,身边四个儿子同样满脸喜色。
钢质渔船确实带给这家很大帮助,吴乃宜四个儿子每次出海捕捞的收获都比之前多上不少,而且远海的虾皮非常多。虾皮一直都是鱼获中比较值钱的,对于渔民来说,出海一次能捕捞几十斤虾皮,就能赚上不少钱,可惜虾皮只在夏季比较多,而且还要到远海去。
这一天吴乃宜的四个儿子像往常一样,准备出海打渔。这时电视新闻中正说到:“本年度最强台风‘桑美’即将到达浙江省苍南县马站镇,请当地渔民近期不要出海作业,以防对自身生命财产安全造成损失……”
听到新闻的吴乃宜对四个儿子有些担心,他找到儿子们说:“不行今天就别出去了吧,这个天气浪大,海上太危险了。”吴乃宜的儿子说:“爸你别担心,咱们家的铁船能扛住,这可比以前的木船耐抗多了,而且我们不跑远,看到情况不对就会回来。”
儿子这样说吴乃宜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由他们去。况且自台风消息传来,家里的船就没有出过海,收入一下子减少很多。吴乃宜并不知道,这次台风的强度是建国以来最强的一次,他也没想到几天后他的三个儿子就会在这次台风中丧生。后来每次想到这件事,吴乃宜就后悔不已:要是当时他拦住儿子就好了。
回到四兄弟这边,他们出海之后并没有捕到多少鱼,因为受台风影响,海面并不平静,许多鱼都跑到有些深的地方。四兄弟不想空载而归,渔船出一次海,也要消耗不少油料,如果颗粒无收,那这一次甚至连成本都无法保障。
大哥提议说:“我们再多待些时,不行就算了,台风快到了,不能停留太久。”三个弟弟对这个建议都没有异议,就这样他们这艘船在大海上孤零零地开着,而台风正在飞速接近他们。
他们都是老渔民,几十年来台风也经历不少,按常理来说,台风不会这么快到来,经验才是他们敢于在这个天气出海的底气。可我们在前文说过,这次台风不同于以往,“桑美”来势汹汹,移动速度也比以前他们经历过的台风快上不少。
就当三兄弟准备返航的时候,台风来了!十几级的风力在海面上掀起惊天巨浪,这样的巨浪之下巨浪,哪怕是钢质渔船,也毫无抵抗之力。三人拼尽全力驾驶渔船,一边控制船身,一边想要逃离这片海域。但渔船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台风。
没过多久台风最强风力就来到他们面前,这不是海明威书中描写的暴风雨,也没有鲨鱼和他们搏斗。四兄弟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雨水、巨浪带着他们的船在海面沉浮,果然渔船没能抵挡住猛烈的台风。渔船倾覆,只有老二幸免于难。
台风即将抵达时,吴乃宜在电视上看到这是建国以来最强台风,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可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家中祈祷着孩子们能平安归来。台风并没有持续几天,但吴乃宜却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吴乃宜完全不知道儿子们的情况如何,等到台风过去,吴乃宜没有看到儿子们归来的身影,他向政府求助。最终在政府的帮助下,吴乃宜三个儿子的遗体以及重伤的老二被送到吴乃宜家中,一同送来的还有那艘钢质渔船。看到这样的场景,吴乃宜目眦欲裂,他的天塌了……
强忍丧子痛苦,走上还债之路
要说人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与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吴乃宜在一天中送走了三个儿子。一个农村老人,家庭条件并不好,失去三个经济支柱,欠着数十万“巨债”。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崩溃,但吴乃宜没有。
得知吴乃宜一家的惨剧,债主们闻风而来,毕竟有的人向他们借出十多万,这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也都是一大笔钱。当这些人来到吴乃宜家,看到他们家的情形:一对老迈的夫妻,一对病弱的夫妻。所有人都生出恻隐之心,许多人心想这些债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不过吴乃宜却站了出来,他说:“子债父偿,虽然我儿子都死了,但是你们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不管过多长时间,凡是有欠条的,欠你们的钱我们一家一定会还完。”吴乃宜只是一个贫苦渔民,道理懂得不多,可他还说:“儿子已经死了,我不能丢他们的脸。”
就这样,吴乃宜走上一条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还债之路。吴乃宜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捕鱼好手,不然也不会教出三个这么勤劳的孩子。但是他年事已高,出海捕鱼对他来说简直难于登天,可以说他已经完全失去收入来源。
吴乃宜去世的三个儿子都结过婚。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吴乃宜的三个儿媳妇都不愿和他一起承担这样的债务。这样的情况并没有让吴乃宜退缩,儿子出海之前都有保险,保险公司赔给他二十多万,他全都拿去还债。
那条破旧的渔船,也被吴乃宜卖掉。几个月前一家人花一百多万买来的,如今只能卖十几万,这十几万吴乃宜全部交给债主,自己一点也没剩下。此时还有十多万的债务,吴乃宜没有放弃,他决定靠着自己的双手,一分一毛地赚,直到把钱还完为止。
虽然不能出海捕鱼,但吴乃宜还有一样手艺可以赚钱,那就是织渔网。当然这并不能让他赚多少钱,织一条渔网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天,卖出去仅能赚一两百块钱。也就是说吴乃宜夫妻俩一个月日夜不停地干,也赚不了一千元。
而且对于吴乃宜夫妻俩来说,织鱼网也并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由于年纪比较大,老两口的眼神都不太好使,即便是白天,也经常犯错,到了晚上就几乎完全看不到。这时候吴乃宜会出门捡破烂,他在村里及周边乱逛,看到一些废品都会收起来。
这些对于吴乃宜家里的债务只是杯水车薪,每次收入很少还不稳定,好在也能让吴乃宜有一些“额外”收入。吴乃宜每天都坚持捡破烂,无论刮风下雨,他只想着能多捡一些,多一点收入,不让债主们等太久。
每次攒够一百块钱,吴乃宜就会拿着一把零钱去债主家里交给他们。债主们看吴乃宜可怜,很多时候都会拒绝,可吴乃宜却坚持让他们收下,虽然不多,但至少能让他们心里有些安慰。
为了缓解吴乃宜的生活压力,镇政府把吴乃宜家列为贫困户,每个月能有四百多元的补助。这四百多元加上老两口平时的收入,也有一千多元了。按当时的物价条件及生活水平来看,一千多元能让两位老人过上不错的生活。
但吴乃宜没有选择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他和妻子省吃俭用,每天甚至只吃两顿饭。这样的生活让老两口的身体状况都很差,生活中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病痛,不过他们并没有去就医,因为这要花很多钱。
看到父母这样劳累,在台风中身体受到重创的二儿子吴秀全于心不忍,他选择带着媳妇外出打工,好赚到一些钱让父亲拿去还债。吴秀全经过台风的摧残,几乎失去劳动能力,可社会是残酷的,不劳动就不会有收入。
为了赚钱,吴秀全要打好几份工:白天他在工厂中干活,晚上还会出去蹬三轮。十多年前工资水平并不高,更何况吴秀全的身体条件与工友相比要差很多,因此他的收入很少,这也是他要蹬三轮的主要原因。
吴秀全夫妇在外面的生活甚至比家里父母的条件还要差,两人挤在一个出租屋里,几个月都吃不到一口肉。
过年的时候吴秀全也不回家,就这样他在外面一年能攒下来一万多块钱。吴秀全把赚到的钱都寄到父亲手中,让父亲拿去还债。可以说,这场灾难让吴乃宜一家全部都陷入困境。
“感动温州”十大人物
几年下来,当地有不少人都听说了吴乃宜的事迹,媒体也注意到这个一直为儿子债务奔波的老人。媒体来到吴乃宜家里对他进行采访,并把他的事迹发到报纸上。
2010年吴乃宜被评为“感动温州”十大人物,他的颁奖词是这样的:
“失去儿子的痛,化为替子还债的愿。他用老百姓最朴素的方式,告诉我们‘诚信’的含义。立身存笃信,景行将胜金。无论在哪个年代,坚守承诺是支撑人性的基石。他很贫穷,也很富有。诚信,就是他最大的财富。”
这样的颁奖词,就是对吴乃宜最大的赞扬,他不为名利,只为了心中的那份坚守。后来吴乃宜还被评为“最美浙江人”,两度入选“中国好人榜”,甚至还成为感动中国2013年度人物候选人。这些名号让许多人认识吴乃宜,他们给吴乃宜起了一个外号——“诚信老爹吴乃宜。”
吴乃宜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号。他的事迹越传越广,政府也对吴乃宜一家关照许多。苍南县农村信用社多次组织员工到吴乃宜家里慰问,也有不少人发起捐款,希望能够帮助到吴乃宜。
对此吴乃宜表示:“其实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每个人都应该独立面对自己家的困难,我替子还债就是不想给债主家里造成麻烦,没想到现在还让这么多人关注。”
在政府的帮助下,吴乃宜的儿子吴秀全结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活。政府给吴秀全安排一个简单的工作,虽然收入不多,但是工作不累,养家糊口足够用了。吴乃宜还有许多孙子孙女,他们也都在政府的帮助下进入校园,学费学杂费等费用政府都承担下来。
可惜好人并没有好报,吴乃宜的事迹感动很多人,却没有感动上苍。外债还完本应安享晚年的时候,吴乃宜被查出尿毒症晚期。
身患尿毒症,“诚信老爹”离世
2013年底,吴乃宜感觉身体有些不适,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但没有一次比这次严重。他经常感到头晕,身体软弱无力、食欲不振,甚至有时候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进食。看到父亲非常难受,吴秀全把父亲带到医院检查身体。
吴乃宜患上尿毒症,而且已经是晚期,这个结果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噩耗。吴乃宜吃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熬到能够安享晚年的时候,却得到这样的结果。社会各界都非常担心吴乃宜的身体状况,很多人到医院探望他。
不过吴乃宜很坦然,他对探望他的人说:“感谢你们来看我,也感谢这么多好心人对我们家的帮助。我这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我也没想过享福,能把家里欠下的债还完,对债主们、对社会有一个交代我就心满意足了。”
吴乃宜的病情非常严重,他知道医院也无力回天,弥留之际吴乃宜对儿子说:“让我回家吧,在医院治不好还要花钱,就算我死了,能死在家里我也安心。”拗不过父亲,吴秀全只好带父亲回家。2014年1月19日,这位感动全中国的老人在家中逝世。
虽然吴乃宜走了,但他的事迹却被无数人铭记,带给无数人感动,也让诚信精神一代代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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