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是张謇一生事业的成长期、成功期和巅峰期。

作为状元出身的实业家,他对教育事业也格外热忱。

除了在南通设立品类齐全的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学校外,也一直在向当时的清政府、民国北洋政府呼吁开办各类学校、大学。


1905年申请在上海设立工科大学、1914年申请在南京设立河海工科学校等。

而他前清状元、中央教育会会长、江苏咨议局议长、民国卸任总长、东南实业巨子等的身份和影响力,都是郭秉文校长“在南京添设大学”时所需要借助的外力。

再加上前校长江谦的渊源,张謇既乐观其成,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笔者意译张謇《国立东南大学缘起》主要内容如下:


教育重普及,学术贵大成”,张謇开宗明义,“今后之时代,一大学教育发达之时代也”。

清末的时候,受传统观念的局限,仅仅设置了一个北京大学。

另外两所大学,北洋大学和山西大学,是通过特别关系设立的。

而东南地方,则一所大学也没有。

民国成立以后,东南人士也积极地创办大学,但时间不长,由于种种原因而停办了。

近年教育部议定在全国设立五所大学,南京居其一,已经起草预算了,可惜没有看到实施。

所以现在从天津、太原往南的东南地区,除了刚刚议定成立的厦门大学、南通大学以外,还是一所大学也没有。

如果有,也只是外国人办的大学。

(言下之意,在东南地方设立大学,太有必要了)

东南地方,“其方里不下五百万,其人口不下二万万,其学者(求学者)不下百万,而数十年来,数千里中,无一完备之大学”。

所以渴望学习的人,如果不进入外国人所办的大学,就必须携带生活用品,不远千里北上京津求学。

而京津的大学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学生,这些学生就只好远走国外。

等到他们学成归国,家乡又没有高等学府可以罗致其人,使他们能从容地从事教育、研究等工作。

“萃世界之学术思想,铸造而树中国之徽识,此非吾东南人士之耻欤”?

(也就是说,在东南地方设立大学,太有必要了)

美国有一亿多人口,有500多所大学。

我们东南地区人口是美国的两倍还多,应该有大学超过千所。

退一步和日本比,日本有人口7000万,大学30多所,我们东南地区也应该有大学200所。

所以现在讨论设立区区一两所大学,简直说不出口。

(还是说明,在东南地方设立大学,太有必要了)

民国初建,百废待兴,教育部虽然有了在南京设立大学的计划,但由于财政紧张,经费一直得不到落实。

但为了国家,成立大学已经是刻不容缓,所以我们东南地方的人士,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基础上,创办国立东南大学

这个做法,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张謇概括为“其利有十”。


一曰地理,二曰历史,三曰校址,四曰设科,五曰师资,六曰学生,七曰经济,八曰学术,九曰国际,十曰民治。

南京是东南各省水陆交通的枢纽,地理位置好;又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在清末曾举办南洋劝业会的那个会场的业主,愿意把土地捐献给大学作为校产,并且说明只捐给大学。

如果在南高师已有学科基础上,只增加文理科,就已经很完备了,即使再增加法科、医科,也较容易筹备;而且南高师目前的师资力量也比较完备。

招生方面,生源充足,毕业生就业也可更好服务社会;在南高师基础上筹建东南大学,省力省时省钱;如果学术水平越来越高,则热心人士必定更加踊跃资助,政府与社会,合力并筹。

我国风气、学术等变化,往往从东南地方开始,如果南京有了大学,通过普通学者和学术巨子的共同努力,则有可能形成作为社会标准的价值观,并且可以输出到国外,使中国屹立世界大学之林。

而且现在的国际交往中,很多外国人是以大学学者的身份出现的,不仅仅学术技艺,政治方面也如此。我们大学都很少,谈什么大学学者?国际活动也就参加得少。

“若南京建设大学,树之风声,则彼之来者,可审识吾之人物;吾之往者,亦多可与之抗衡”。

“夫以中国幅员之广,人口之多,一切行政,固必赖中央政府之规画,然人民不自奋发,以应政府之规画,非所望于今之国民也。

政府规画学区,吾民即应共图建设,以学者之责任,树民治之精神,东南倡之,各方继之,一区不必只有一大学,而一区断不可不先立一大学,积极进行,始不致蹈向日空言无补之弊”。】

状元实业家、实干家出手,确是不同凡响。

最后,张謇还不忘为郭校长拉一回赞助:

【兹事体大,必须群策群力,希望大家或诏以植学之规,或附以劝学之费”,那就是我东南百千万亿子弟、而不仅仅是我们几个发起人的福分了。】

据以上所述,为张謇在东南大学校史中讨一席之地,尚算公允否?

把张謇视作江苏现代大学教育、经营第一人,尚算公允否?

2012年,为庆祝建校110周年,南京大学出版了《大学之魂——南京大学精神传统文存》一书。


其中,陈训慈的《南高小史》(发表于1935年),叙述东南大学的筹备与成立,列举了6位发起人,没有张謇(距1920年只有15年);


张其昀的《南高的学风》(发表于1985年),叙述东南大学的筹备与成立,列举了4位发起人,也没有张謇。

选择性记忆、选择性遗忘,很早就开始了。

这正如陈训慈在《南高小史》开头所说的一样:夫当前之盛事,今人所习见;往事之沿变,世俗所易忽”。


今日郭秉文校长在东南大学校史中“东大之父”地位之尊崇,忽有臆想:

设无张謇,则无江谦;设无江谦,则无郭秉文;设无郭秉文,则无东南大学。

至于1928年以后国民党党国家天下,日寇侵华,学校西迁,还都,东南大学的校名又有第四中山大学、江苏大学、中央大学等变化,溢出本文题旨范围,不作展开。


2018年3月,东南大学官网增加了《国立东南大学缘起》影印件,但没有注明此文与张謇的关系。一般浏览者,恐怕不一定会在意影印件之作者为谁。(这句话2022年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