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手握利刃的女人死者有话说》,作者:王食欲,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1

大雪中的京郊野长城,赵凯旋在风暴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他死死拽着我的 手腕,把我拉到野长城断壁残垣的悬崖上。

我们身后追着十几名刑警,每一 个人都拿着枪。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赵凯旋对着我嘶吼着。

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 被狂风吹得狼狈而凌乱。

我的围巾在奔跑中掉落了,雪灌进领口,冻得我瑟 瑟发抖。

赵凯旋的手揣在他大衣的口袋里。

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那会是一把枪吗? 他会开枪杀了我吗? “你这是谋财害命啊!”

我哭着对他说,“放弃吧!警察都追来了!”

赵凯旋崩溃地推开了我,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纵身从野长城上一跃而下。

我尖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那袭深蓝色的风衣消失在了风雪中。

远远地,我听到了警车聚集而来的鸣笛声。

我与赵凯旋的这段孽缘,恐怕要从半年开始说起……

2

我孙羽童,29 岁,是一名混得不太好的女制片人。

在我们影视行业,混得 好的制片人,年年都有戏拍,流水大几千万,光是坐班的员工就几十上百。

可我的公司除了一个会计、一个助理和一个亲戚家硬塞来的外甥女做前台, 实在养不起这么多的人了。

年近三十,事业毫无起色,皮肤在衰老、发际线一 个月一个月地后退着,我除了有个年轻帅气的十八线演员男朋友,其余各方 面都称得上是个“女 LOSER”。

2020 年,全球疫情严重打击到了影视行业。

没人去电影院了。

为了生存, 我转战拍摄网大。

一位导演师哥拿着他写了大半年的剧本《青丘狐仙传》找 到了我。

说实话,这故事挺老套的,但观众喜欢的看点要素齐全,而且还小 小地打了一个情色擦边球,这片子的播出量肯定不会差。

我和投资人签的对 赌协议快到期了,要是没给投资人赚够钱,别说公司倒闭了,我自己刚在北 京买的一套老破小婚房,都得变卖了还债。

因此,我,孙羽童,能不能咸鱼翻身,就看这支片子了。

可是,这些年做项目走了不少弯路,公司账上的钱不多了。

我和导演盘算了一 下,捏紧钱包、用最便宜的演员(比如我男朋友霍言)、最 low 的布景, 怎么也得花 200 万才能拍下来。

“这钱……”

我皱着眉对导演说,“不够啊!”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 “孙女士,你好。我在网上看到了《青丘狐仙传》的招牌信息。我们公司决 定给你的网大加注投资一千三百万。但是……你得帮我们一个小忙。”

一般情况下,接到这样的电话,我都会把它当成电信诈骗处理——挂断、拉 黑号码、随手举报。

但那天或许是我被投资款愁得心慌了,我居然认认真真 听完了对方的话,还约好和他在朝阳区的一家小咖啡馆见面。

等我骑着电动车到了咖啡馆门口时,我才恍然发觉此事的蹊跷。

我赶紧给霍 研发了我的定位,告诉他:“要是我一小时后没到家,就报警。”

推门进了 咖啡馆,我才松了口气。

坐在窗边等着我的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彪形大 汉,反而是一个戴着圆眼镜、穿着朴素格子衫、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

男人自称姓张,是成伦天福医药有限公司的会计。

他将名片双手递给我,礼 貌地说:“我们老板非常看好您的网大项目。我们相信,《青丘狐仙传》一 定能大卖的。”

我看了一眼那张会计的名片,公司 LOGO 印得倒是花俏,但上面连他全名都 没写,联系方式只有一个手机号码,公司地址都未透露。

我冷笑一声,将名片扔在了桌上:“张会计,我那破电影什么水平,我自己 不知道吗?您实话跟我说了吧!今天找我到底什么目的?”

张会计对我的粗鲁一点也没有介怀。

他依旧笑眯眯地说:“孙女士果然是明 白人,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我们公司的钱交到您手上,我也放心了。”

张会 计从他的老式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了我,“这是我们的投资协 议,你先看看。”

我打开合同快速扫了一眼。

这和其他电影投资协议并无不同。

唯一的区别在 于是,这份合同里有一项小小的附加条件:投资一个月内,需返还投资款项的 77%。

也就是说,投资 1300 万,我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还给他们 1000 万。

至于投资回报率么……我往后翻了翻,发现成伦天福居然不要求我在网 大上线后给他们分钱!这是什么意思?相当于白给我 300 万吗? 张会计很快读懂了我眼神中的疑惑。

他回答:“没错。就是白给你三百万。我特意向影视行业的朋友了解过,《青丘狐仙传》这样的网大,最低一两百 万就能拍下来了。给你三百万,还能剩下一百万,这笔钱,可以算作你的佣 金。”

佣金?他们雇我拍了这部电影,却不靠这部电影盈利,还要倒找我一笔钱。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张会计倾身向前,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孙女士,听说过拍电影洗钱 吗?”

3

骑着小电动回家的路上,我思绪纷飞。

我曾经听电影学院的师哥师姐们和我讲 然而,有些大公司或者非法生意的从业者,特别喜欢通过投资电影的方式来洗 钱。

原因有三: 一、 剧组账务不透明。道具、置景、人工几乎都没有发票和报税。所有出 纳账面仅凭制片人一面之词。制片说这个道具花了多少钱买的,那就是花了 多少钱。后期再从其他渠道买点发票凑数就行了。用拍电影洗钱,就好像把 一根针扔到麦堆里,再精明的会计都很难从中查出问题。 二、 剧组拍摄周期短。一部电影一两个月就拍完了,洗钱回款速度仅次于 澳门赌场。谁不愿意快点拿回钱呢? 三、 剧组从业人员流动性大。大部分剧组员工都是自由职业者,五险一 金、社会保障、户籍身份证都记录得乱七八糟。就算真有人要查洗钱的账 面,恐怕连人证都找不到。

综上所述,用《青丘狐仙传》帮成伦天福洗钱这事儿,技术上讲,我有能 力做到。

可是……洗钱是违法的呀!我难道真要为了拯救公司、拯救自己的 财务危机,铤而走险吗? 一进了家门,我立刻被霍言给抱住了。

“童童,你给我发的微信是什么意思?你遇到危险了?没事吧?”

不得不说,我这位有着漂亮脸蛋的小奶狗男友,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时,我 心里十分温暖。

我如实将今天和张会计见面的情况告诉了霍言。

“这家公司想给我三百万作为佣金,帮他们洗出一千万来。”

我尴尬地笑 笑,“这活儿咱不能接对吧?这是违法的。”

出乎意料的是,霍言沉默了。

他搓着手,为难地说:“童童,我已经二十 五岁了。演员的寿命周期短。和我同时毕业的表演系同学,有的都是一线明 星了。

《青丘狐仙传》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你和导演不是商量过了吗?两百 万就能拍。成伦天福给你三百万,还剩下些钱,你早点把房子的贷款还了不 好吗?”

“可这是违法的呀!”

我惊呆了。

霍言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吗? “被抓住才叫违法,”霍言握住我的肩膀,“童童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被 抓住的。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我确实有办法能巧妙而不着痕迹地帮成伦天福洗出这笔钱。

可是……我虽然 是个混得不怎么样的制片人,但我从小也算遵纪守法,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事。

见到我犹豫不决,霍言猛地单膝跪地,摘下了他手上的一枚装饰戒指,看向我 求婚了: “如果我将来火了,我就只拍你的电影。我要让你成为中国最棒的制片人。 童童,就算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咱们冒一次险吧!”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没想到霍言会向我求婚。

我以为他这样受女生欢迎的 男孩,迟早会离开我。

我感动地让他将那枚廉价的金属戒指戴在了我的无名 指上。

如果能和霍言度过余生,那么,我甘愿承受牢狱之灾的风险。

当晚,我给张会计回了消息。

他约我明天一早和成伦天福的老板赵凯旋见 面。

我在忐忑不安中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当我到达张会计给我的地址 时,我发现,这里居然不是制药厂,而是一个私人别墅。

我走到别墅的外门 前,门口的两名穿华丽制服的保安立刻拦住了我。

等我报上了姓名,他们带 着我穿过漂亮的花园,来到了一栋建造得仿佛像微缩白宫一样的独栋别墅 前。

张会计就站在“白宫”门口等候着我。

我这才知道,我今天造访的是赵凯旋 的家。

赵凯旋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我以为制药厂的老板年龄应该挺大的,但赵凯 旋不到四十岁。

他西装革履,腕上的手表价格不菲,浑身散发着“成功人 士”的气息。

他身材锻炼得很强壮,发际线有些后退,但发型打理得十分整 齐。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意大利尖头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的清脆的 “哒哒”声。

赵凯旋捧着一个加密的 iPad 走到我面前,对我露出一个微 笑,邀请我在他的真皮沙发上落座。

“孙小姐,”赵凯旋亲手给我倒了一杯咖啡,“你的《青丘狐仙传》最快什 么时候能开机呢?”

“赵总,您是想问我您那一千万需要多长时间能洗出来吧?”

我开门见山地 反问他。

赵凯旋看起来有些惊讶。

或许他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上道”。

但我孙羽童 的性格就是这么直爽。

只要我认定了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

赵凯旋现 在是我的客户了,我得服务好他。

“我们早就看好场地了,在广东拍摄。

剧本也是现成的。”

我回答,“最快 下周就可以开机,拍摄二十天,杀青前就能把一千万都退还给您。”

“也就是说,周期在一个月内?”

赵凯旋看了一眼张会计。

张会计赞许地点 点头。

看来,我给他们提供的洗钱周期应该是他们找的所有渠道中最快的 了。

赵凯旋拿出了合同,爽快地在上面签下了他的名字、扣好了成伦天福的 公章,然后将合同递给了我。

“签订合同后,我们今天就可以把钱打给你。”

张会计告诉我。

当天就打钱?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爽快的投资人?一心着急让电影开机的我, 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这份“投资合同”。

但签好合同后,我才想起我有个重要 的问题还没问赵凯旋。

“我昨晚在网上查了查你们公司。”

我放下笔,“成伦天福的运营很正常, 也没有账务纠纷。

为什么你们会需要找我呢?”

“孙小姐,每一家公司多少都会有些账务问题。

只不过,他们选择花更多的 钱去报税,而我则更信奉节俭。”

赵凯旋收走了合同,锁入了保险柜中, “孙小姐,这一千三百万只是你我做的一个试点。

如果你能让我信任你,日 后我们之间可就不止这些钱了。”

可拉倒吧,还“日后”?要不是我走投无路了,我这次都不会干这事儿 的! “那……你给我的钱都是从医药厂的正常运营中获得的吗?”

我追问。

但显 然赵凯旋不想回答我了。

他招了招手,客厅的长廊里走出来了一位身材性感 的女子。

赵凯旋向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李莎。”

赵凯旋毫不客气地 对我下了命令,“你们这部戏给她一个角色。”

我最讨厌资方把自己的情人、小蜜塞到剧组里滥竽充数了。

但这次我知道我 无法拒绝赵凯旋。

我怀疑李莎根本不是来演戏的,而是代表赵凯旋,在剧组 里全程监督我的账务流程的。

“好。我尽快和导演商量一下,给她安排个配角。”

我戳齐桌上的合同和资 料,起身离开了赵凯旋的别墅。

正如他们所保证的那样,当晚,我就收到了一千三百万的转账。

我连夜赶到 公司,趁着会计和前台等人下了班,收走了会计和出纳的公章。

我坐在幽暗 狭小的办公室里,自己又扮出纳又扮会计,拿着两个印章和 U 盾来回倒腾 这一千三百万。

我先将这笔钱拆成三笔,分别打给我开公司的三位好友。

我 搪塞他们说需要做贷款周转。

这种事情在我们行业经常发生。

我的朋友不疑 有假,很快就帮我操作了流水。

钱在他们公司的账户上趴了三天,他们再分 别把钱打回我的公司。

这是剧组洗钱的前提基础,目的是让成伦天福给我的 钱,变成那三家公司给我的钱,以此规避成伦天福的洗钱嫌疑。

有了这个前 提基础,我就可以开始洗钱的第一步了……

4

一周后,广州某影视城。

《青丘狐仙传》的剧组已经有条不紊地做着开机前 准备。

影视城附近的宾馆里,我租了其中最大的一间套房。

卧室是我睡觉的 地方,客厅则用于剧组办公。

现在,我的套房内挤满了参演的配角演员。

会 计和出纳坐在我旁边,正跟他们一一核对合同上的金额,发放第一笔酬金。

“童童姐,”会计把我拉到角落里,指了指她手中的两份合同,“霍言和李 莎这两位演员还没签合同呢。他们的片酬我怎么付呀?”

我收走了会计手中的合同,安慰道:“这两个人我负责。你去管好其他演员 就行了。”

霍言和李莎是剧组中唯二对洗钱一事知情的人。

他们的合同自然不能和其他 演员一样签署。

我准备给他们俩做个“阴阳合同”,帮我洗钱。

所谓的阴阳 合同,指的是同一桩生意签两份合同。

一份金额小的,用来税务局报税时少 交点税费,这份放在台面上的叫“阳合同”;另一份金额大、私下交易 的,才是真正的台面下的合同,也就是“阴合同”。

但一般意义上的“阴阳合同”是为了逃税。

我并不打算逃税,我的目的是洗 钱。

因此,阴阳合同的金额面值是和逃税用的两份合同恰恰相反的。

网大的主演拍一部戏也不过赚个十万八万的。

我和霍言之间的“阴合同”会 如实签署一个片酬八万的金额。

但我们摆在账面上的“阳合同”则会写四百 万的金额。

这四百万打到霍言账户上后,再取现金还给我。

而他真正的八万 块片酬以及这四百万对应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我都会直接以现金的形式发 放到他手中。

李莎的合同也是如此设置。

我给他们俩各打四百万。

这样,八 百万就从我公司的账户转出去了。

等到这八百万再以现金形式回转到我手 上,再由我交给赵凯旋后,就算洗钱成功了。

然而,我不可能让霍言和李莎直接到银行取现。

这也太容易暴露了!哪有刚 到账就去取现金的?一看就是洗钱嘛!税务局随便一查就能抓住我们的把 柄。

因此,我首先要让这八百万在他俩的户头上趴一周。

然后,让他们一小 笔一小笔以消费的形式转给“别人”。

再由“别人”取了现金还给我。

而 这个“别人”必须人数众多、取现速度快、有组织、有监管才能实现我的 洗钱计划。

就在我打算出门寻找一位广东的旧友助我一臂之力时,赵凯旋拉着一个行李 箱,出现在了我们剧组下榻的宾馆里。

“我是来给李莎探班的。”

赵凯旋笑着对我说。

但我心里非常清楚:他是专 程从北京飞过来监督我的。

5

七月的广东,天气热得连蝉都懒得叫唤。

我已经满头大汗,可跟在我身后的 赵凯旋还穿着西装裤和衬衫。

我们一前一后从海珠区坐地铁到了越秀区。

我 这次出门比较隐蔽,没有让制片助理给我安排车或者叫出租车。

我一个穷鬼 习惯了公共交通,但赵凯旋可就受了老鼻子罪了。

他那夹脚的皮鞋让他走了 不到五百米,就放缓了脚步。

我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赵总,你知道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

我叉着腰,汗流浃背, “我既然已经答应你要帮你运作这笔钱,肯定不会坑你。你非要跟着我做什 么?”

赵凯旋被我吼得一愣。

他连忙解释:“孙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 好奇……我们先前没有和剧组投资合作过。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李 莎告诉我了。你那八百万已经打到了她和你男朋友的账户上。接下来呢?你 要怎么取出来?”

“商业机密。”

我告诉他,然后一扭头,继续向前走。

赵凯旋依旧跟在我屁 股后面。

等我们走到了登峰街后,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 衬衫,把他拽进了一家街边的二手旧衣店里。

“你要跟着我也行。把你这身好衣裳给我换了!”

登峰街是广州最著名的“黑人一条街”。

在这里,聚集着许多从非洲漂洋过 海(很多为偷渡)进入中国的生意人。

他们在中国采购廉价的衣物、二手电 子产品和假奢侈品,再转卖回非洲。

在登峰街,穿得像赵凯旋一样精致,会 引起当地居民的注视和反感。

我给赵凯旋弄了一套印着飞天小女警的 T 恤和沙滩裤,让他把意大利尖头 皮鞋换成了人字拖,再胡噜乱了他那头整齐的发型。

被我这么一折腾,多牛 的总裁都得变成贫民窟里的混子。

我得意地端详着眼前的“作品”,拍拍他 的肩膀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的好朋友——所罗门。”

所罗门是一个尼日利亚人。

当我还是一名小小的执行制片时,我们剧组在广 州登峰街招募过黑人群演。

这些非洲人比中国群演便宜一半。

而所罗门就是 这些非洲人的群演头头。

他手里掌握着所有人的护照和身份信息。

当初他就 和我暗示过:“嘿,羽童,你们剧组需要金融方面的帮助,随时找我。我 收费很合理。”

我带着赵凯旋钻进了所罗门在登峰街开的一家非洲咖啡豆直营店。

所罗门见 到我,很是开心,又是拥抱、又是亲脸地问候:“羽童,好久不见。我能 为你做些什么?”

我看了一眼赵凯旋。

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有客户在场,我肯定要开门见 山了。

我把我的诉求告诉了所罗门。

所罗门收了我六万块钱作为手续费,爽 快地给了我一百张非洲人在广州某小银行注册的空白储蓄卡,还附赠了我和 赵凯旋几包肯尼亚咖啡豆。

我们拿着储蓄卡掀帘进入所罗门的小店铺的后 院。

我借用了他的电脑,在赵凯旋的监督下,操作霍言和李莎的网银账户, 分别将他俩的四百万拆成几十笔,打到了这一百张银行卡上。

当天下午,所 罗门发动他手下的黑人兄弟们,拿着这一百张银行卡,分别从广州几十家银 行的 ATM 机上分别取出了现金,送到剧组下榻的酒店里。

我和赵凯旋坐在 我的套房内,仔细用点款机过了一遍这堆散钱,正好八百万。

赵凯旋拨弄着他那从不离身的 iPad,核对了账面信息。

等他从 iPad 上抬起 头时,他看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敬佩。

我知道,我已经赢得了他的信 任。

然而,虽然成功洗出了八百万,但答应要还给赵凯旋的一千万之中,剩 下的那两百万该怎么办呢?

6

《青丘狐仙传》的拍摄已经进入了中期。

我每天赖在导演组的遮阳伞下舔着 冰棍,看着监视器里我那可爱的男朋友认认真真地表演。

霍言在这部网大中 扮演一位赶考书生。

他在前往科考的山路上,救了一只掉进猎人陷阱里的小 狐狸。

哪成想,小狐狸居然是一个美丽的狐仙。

她一路伴随书生来到皇都, 利用自己的妖术,帮书生克服了千难万险。

但就在书生金榜题名之日,她狐 仙的身份被书生发现了。

书生在惊惶之下,背叛了她,娶了宰相的女儿。

哦,对,宰相的女儿就是李莎扮演的。

她演戏演得太差了,她和霍言的这场 吻戏都 NG 了七八次了。

每次接吻前,霍言都胆战心惊地看我一眼。

我是不 在意啦。

演员表演都是逢场作戏,剧组里见多不怪了。

反正……我抬起手, 看了看手指上霍言给我的那枚便宜的求婚戒指。

反正,他都要娶我了。

“真是个凄美的故事。”

我身后传来了赵凯旋的幽幽的声音。

他正在翻弄剧 本。

“没想到还是个悲剧结局。小狐仙遭雷劫失去了道行,书生这一世真的 娶了宰相之女。还挺现实的嘛!”

一千万还没有都到手,赵凯旋因此也没着急飞回北京。

他阴魂不散地在剧组 里跟着我,生怕我把他的钱弄丢了。

这个家伙,真是疑神疑鬼。

哼!我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在剧组里溜达起来。

还剩两百万。

这笔钱说多不 多,说少也不少。

当初我怕一口气把一千万都用演员阴阳合同洗出来太冒 险,才故意留了这么一个小尾巴。

可如今,赵凯旋逼我逼得紧,两百万成了 个烫手山芋。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突然在道具组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幅 莲花工笔画。

这是剧组用来装饰场景的。

但这幅画居然不是打印的,而是真 的找人画出来的。

虽然画工很一般,但意境倒是不错。

我的“洗钱灵感”来 了。

“喂!”

我抱着那轴莲花工笔画,踢了踢赵凯旋的椅子,“那二百万,我 有主意了。开上你租来的那辆大奔驰,走!我带你见世面去!”

赵凯旋目光温柔地看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让他他开车载我去了海珠区的 一家小小的美术馆。

我要找的不是什么苏富比、佳士得这类的大拍卖公司。

他们不会为我们这点儿小钱干洗钱的勾当的。

我要找的,就是这种素来生意 寡淡、每年都在闭馆的贫困线上挣扎的小美术馆。

在我的斡旋下,美术馆的 馆长很快同意举行一场虚伪的拍卖会,来拍卖这幅《莲花》。

拍卖会上,我 和赵凯旋互相抬价,把这幅《莲花》炒作到了二百二十万。

当然,赢家必 然是我。

我从公司账户上将这二百二十万打款给美术馆后,美术馆老板扣掉 了二十万作为他的拍卖手续费,剩下的二百万悉数取成现金,还给了我。

此 后,我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我们剧组是通过合理合法的拍卖行为花了二百二 十万买下的这幅用于《青丘狐仙传》场景布置的道具工笔画。

于是,这最后的两百万,也干干净净地给赵凯旋洗出来了。

我查了查手机银行,公司的账户上,只剩下这次作为我的酬劳的三百万了。

这笔钱,我不需要再去“洗”了。

因为我会把这笔钱以正规渠道花在《青 丘》这部电影上,保证《青丘》高质量地完成。

我的一系列操作下来,赵凯旋已经对我刮目相看,十分欣赏。

那天我们开车 回宾馆的路上,他突然调转了车头,向海珠区的一家豪华饭店驶去。

“羽童。”

赵凯旋叫了我一声。

奇怪,他没称我为“孙小姐”。

“让我请你吃顿饭吧。有很多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7

这是一顿很高档的晚餐。

我不知道赵凯旋是怎么做到的。

他居然没有预约, 就拿到了靠窗的位置。

我看向夜色中美丽的珠江和越秀区灯火辉煌的高楼大 厦,不禁感叹:我和霍言,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约会过了…… “羽童,你的能力很强。”

赵凯旋为我倒了一杯红酒,“我身边需要你这样 的人才。”

“你干医药的,我干影视的,咱俩不搭界吧?”

我推脱道。

说实话,这次 洗钱操作实在太麻烦了。

我相信《青丘狐仙传》可以获得不错的播放量。

之 后我就不需要再靠洗钱来拍电影了。

“我一直没有结婚。”

赵凯旋突然调转了话题,“我很欣赏你。我不知道你 怎么看待我?”

“啊……哈哈,是吗……赵总。”

我吓了一跳,“你说你一个钻石王老五,怎 么都快四十了还没结婚啊?哈哈……你应该能找到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吧?”

“我对女性的外貌并不关心。在我看来,聪明、勇敢、手握利刃的女人, 更有魅力。”

赵凯旋这样回答,“再说了,我所从事的行业……不适合找普通姑娘结婚。”

我皱起眉:他不就是个医药厂的老板吗?最出格的事儿就是找我洗了钱。

他 还能干什么?他这样的商业洗钱行为,不涉及走私、贩毒、黑社会或者恐怖 活动,恐怕都达不到立案标准呢。

就算被抓住了,最多赔一个 5% 以上, 20% 以下的罚款嘛。

这些我都咨询过律师了。

“再说了……”

我敷衍道,“李莎不是你女朋友吗?”

赵凯旋笑而不语。

他看了一眼我无名指上的戒指,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男 朋友啊?霍言相貌不错。可作为相伴一生的男人来说,他靠不住。至少…… 我不会用这么廉价的戒指来求婚。”

我赶紧把手藏了藏,端起酒杯掩饰脸上的尴尬。

赵凯旋的弦外之音我已经听 懂了。

可我一来不想和赵凯旋这种黑白通吃的人扯上关系,二来舍不得霍 言。

我顾左右而言他,把赵凯旋的告白给糊弄过去了。

赵凯旋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拿起手机发了几条微信,随后,便和我愉快地吃 完了晚餐。

当晚,等我回到宾馆时,我的心绪还是一团乱麻。

我忍不住去了 霍言的房间,想向他寻找一些安慰。

然而,等我推开霍言的房门时,我发现 他正在和李莎拥吻。

“童童!”

霍言赶紧推开了李莎,追了出来,“她这两天吻戏老 NG,我就 跟她在房间里练习一下。

你别误会!”

“练习?!”

我都被气笑了,“你都被捉奸了,还找这种幼稚的借口?你 果然就是个绣花枕头。

表面漂亮,其实连撒谎都不会!”

“童童!”

霍言拉扯住我,“你原谅我,让我把戏拍完好吗?这是我第一 次当男主角。我膨胀、我狂、我勾搭女人!都怪我!”

说着,他一个巴掌 一个巴掌地打在自己脸上。

这苦情戏演得真让人潸然泪下。

我一把拉住了他自残的手。

他以为我是心疼他了,赶紧蹬鼻子上脸地恳求 道:“童童,我最爱的就是你。你看,我连戒指都给你了。”

“霍言,我不是心疼你。”

我冷冷地回答,“我是怕你把脸打肿了,明天 耽误我拍戏。

你放心,我会让你把戏演完的。

但这之后,咱俩分道扬 镳!”

说罢,我摘下了他给我的那枚求婚戒指,扔给了他。

愤怒仿佛像一只被饿了 很久的了老鹰,在我胸口盘亘,肆意啄食着我的心。

当晚,我敲响了赵凯旋 的房门,告诉他:“你女朋友,李莎,出轨了。出轨对象,是我男朋 友!”

哪成想,赵凯旋竟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回答我:“李莎是我的秘书。女朋友 只是我让她进剧组的借口。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吧?”

看着我一脸震惊的模样,赵凯旋同情地又给了我狠狠一击:“是我指使她勾 引你男朋友的。我还以为霍言起码会坚持到这部戏杀青。没想到……”

赵凯 旋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李莎对你男朋友没兴趣。你要非把这破烂男人捡 回家去,我也不会阻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咬着牙问他。

霍言是我这次铤而走险为成伦天福 洗钱的原因。

他是我未来人生的希望。

为什么赵凯旋要毁了我的希望呢? “为了让你早点认清霍言的人品。”

赵凯旋走到了我身边,递给我一杯酒。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说:“童童,他不是你的良配。你这么聪明的女 孩,应该找个更好的人。”

我心痛无比,简直觉得自己就是《青丘》中被书生骗情的狐妖。

我一口饮尽 了他杯中的烈酒。

当晚,我在赵凯旋的房间留宿了。

我看着他的睡颜,不禁 思考:这个男人就会比霍言更好吗?他确实更加尊重我、更加爱护我。

但 是……他的神秘与危险,让我始终难以安心。

8

《青丘狐仙传》杀青了。

飞回北京当天,我把霍言从我的房子里撵了出去。

刨去《青丘》的制作费和洗钱过程中支出的各类税费和劳务费,我卡上还剩 下六十多万。

这笔钱,够我再把公司和房贷支撑上个一年半载了。

我赶紧催 促后期部门剪片子、做特效。

半个多月后,我和导演拿着《青丘》的样片 去了全国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薄荷视频做了宣讲。

《青丘》的拍摄质量 虽然因有限的经费而很难 PK 掉同档期的网大,但胜在导演师哥太想出一部 好作品,他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在扬长避短上。

整体视觉呈现竟然不输那些六 七百万拍出来的古装网大。

薄荷视频对《青丘》的评分很高,当即答应让我 们把《青丘》拿到他们的平台播出。

预期的分账收益十分乐观。

我美滋滋地回到了家,正打算做顿火锅犒劳一下自己。

结果,我在家门口撞 见了等候多时的赵凯旋。

他正捧着他那从不离身的 iPad,阅读着什么重要 的文件。

“看来你的片子卖得不错啊。”

赵凯旋倚着墙,把 iPad 锁屏收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

我惊怒地瞪着他。

“我给了你一千三百万,当然得知道你住在哪儿了。”

赵凯旋理所当然地回 答我。

那次尴尬的一夜情的第二天,赵凯旋就飞回了北京。

而我在电影杀青后也忙 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

今天他搞了这么一次“偷袭”,让我不 知是该感谢他,还是该躲开他。

赵凯旋低头看了一眼我超市购物袋中的火锅底料,道:“一个人吃火锅,是 不是有些寂寞啊?”

他体贴地帮我接过了手中沉重的购物袋,“不如跟我出 去吃吧?我请客。”

我防备地看了他一眼。

而他却盯着我空荡荡的无名指,露出一个满意的微 笑。

当晚,我们驱车去了一家装潢高级的四川火锅店。

酒足饭饱后,我们趁着早 秋的夜风在停车场里散着步。

正当赵凯旋取了车,打算送我回家时,他的车 外突然扑过来一个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死死扒住赵凯旋的车门,奋力拍打 着他的车窗。

她口中大骂:“赵凯旋!你有本事下车!成伦天福的药物吃死 了我儿子!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我吓了一跳:“凯旋,这怎么回事?她是谁?”

赵凯旋眉头一皱,竟然不顾那女人还抓着他的后视镜,狠狠一脚踩下油门, 飞驰出了停场。

我扭头从后窗向外看去,那中年女人扑倒在地上,嚎啕大 哭。

赵凯旋却笑了:“别被她影响心情。

是这个女人的儿子不按药量服用药物 的。

我们官司都打了,还特意从人道主义角度给了她一笔钱。是她太不知斤 两了。”

我没有应声。

心中的疑虑再次爬了上来。

赵凯旋却拉住了我的手,他含情脉 脉地问我:“今晚,去我那儿吧。”

第二天一早,我从赵凯旋的别墅里出来,拒绝了李莎为我安排车送回家的请 求。

这是一片绿意葱然的森林公园式别墅小区,我很想在这里散散步。

可 是,我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两个华服保安正拉扯着一个女人往小区大门外 拖。

那女人手中举着一个牌子,上书:成伦天福还我儿子!我定睛一看,她 不就是昨晚在火锅店的停车场里见到的中年妇女吗? 我立刻跑过去制止了保安,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小声问:“阿姨,你怎么追 到别人家来了?万一赵凯旋报了警,你就要被抓走了。”

“我不怕!”女人抹了抹眼泪,“我就是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

“你儿子……”我犹豫着开口问,“到底跟赵凯旋有什么过节?”

那女人见我肯听她说话,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我的手,恳求道: “小妹,我看你是个善良的人。

你能不能帮帮我?求你了!”

我看她可怜的模样,点头答应了。

我们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跟着她去 了她的家。

这位阿姨名叫贺学兵,五十六岁,小学文化。

她平时在北京的一座写字楼里 做清洁工,儿子死后,就辞了工作到处打官司、讨公道。

她生活过得很拮 据,住在一座老居民楼的地下室里。

整个房间只有六七平米,摆着一张双人 床。

先前,他儿子就住在上铺。

现在,上铺堆满了放不下的杂物。

贺学兵告诉我,她儿子是个混混,每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去年他接 触到了成伦天福的感冒药,买了很多,在家磨成了粉末,烧制提取出了麻黄 碱,做成了毒品。

但她儿子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化学药剂师,他做的毒品问题 很大,导致他吸毒过量而死。

贺学兵发现儿子死后,立刻报了警。

警方也确 定她儿子是吸毒过量致死。

贺学兵认为是成伦天福的感冒药害死了她儿子, 但感冒药中基本都含有麻黄碱,无法成为立案侦查成伦天福的理由。

一来, 她缺乏直接证据;二来,她儿子本就是个吸毒的社会人士,警方不愿把有限 的警力浪费在这种吸毒过量的案件上。

因此,警方未能给贺学兵立案。

“我找了我们村的化学老师看过报告单的!”

贺学兵小心翼翼地将当时存留 的证物检验报告交给我,“成伦天福的感冒药,里面含有的麻黄碱,是其他 感冒药的五倍!五倍呀!”

我这个文科生,也看不懂那份满是化学符号的检验报告。

我头痛地捏捏眉 心,问:“你当时去法院起诉了吗?”

“去了!”贺学兵哭了起来,“可我没打赢官司……”

贺学兵哪里有钱请律师?法院委派给她的免费律师是个刚拿到执照的小实习 生。

面对赵凯旋聘用的精英律师团,这名实习律师在法庭上被碾压得连话都 说不全。

这位母亲也太过可怜。

我忍不住将她搂入了怀中。

如果成伦天福真像她所说 的那样,那我恐怕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我们可以向警方提供确凿的证据呢?”

我突然发现了事情的转 机,我拉住了贺学兵,“当时负责你案件的警察还有联系吗?带我去见 他。”

9

贺学兵和我坐在露天烧烤摊旁,等了一个多小时。

正当我不耐烦地敲着塑料 桌面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骑着摩托车,出现在了烧烤摊的袅袅炊烟外。

此人就是贺学兵报案时所在分局的刑警大队队长,姓王。

王队长一见到贺学兵,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招呼小贩把我和贺学兵吃的一桌 子饭菜结了账。

他安慰地对她说:“贺大姐,我跟你说了,你儿子的案情我 们现在没有掌握实际证据。

你再多给我些时间!”

“我都给了你们一年了!”

贺学兵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证据不足,法院没办法批给我们成伦天福的搜查令。”

王队长看起来也十 分沮丧。

“王队长,你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证据?”

我代替贺学兵开口问。

“这位是……”

王队长看向贺学兵。

“她是……赵凯旋的女朋友。”

贺学兵话音一落,王队长立刻警惕起来。

“我是来帮你们的。”

我赶紧向王队长表明了来意,“当然,我也有条 件。”

我看了看四周喧闹的夜市,低声道:“我们不如去警局聊吧。”

给王队长和贺学兵帮忙没问题,但我这意味着我要向警方自首利用《青丘狐 仙传》为赵凯旋洗钱的犯罪事实。

我需要王队长保证在我抓到赵凯旋的狐狸 尾巴后,他能免除我的牢狱之灾。

那晚我们在警局里谈判了一整个通宵。

王队长和他的同事们针对我提出的诉 求,开了一个很长的会议。

凌晨时,王队长回到谈话室,告诉我,他们怀疑 赵凯旋的公司与海外毒品集团有关联。

他请我做污点证人,只要我找到赵凯 旋的贩毒证据,我洗钱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贩毒……”

这超乎了我的想象。

所以……我为赵凯旋洗的钱,是毒品赚来的 钱吗?我以为赵凯旋顶多是生产了些违规的药物,没想到他居然和贩毒集团 还有牵连。

我后悔了。

我就是一个拍电影的,我哪有本事抓毒枭啊! “你不要有压力。”

王队长安慰我,“我们不会让你跟贩毒集团交涉的。

你 为我们提供一些账务方面的证据,让我们能申请下来搜查令和逮捕令,就够 了。”

王队长交代我,“赵凯旋手底下有个姓张的老会计,那王八蛋把账面 做得溜光水滑,找不出毛病。

何况他们生产的是出口药,外汇一旦出境我们 很难监管。”

我看了看身边一脸期待的贺学兵,想起这位丧子母亲的不易,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一周后,我拿着《青丘狐仙传 2》的剧本大纲,登门造访了赵凯旋。

“我要拍新电影了。”

我将剧本大纲递给他,“这次投资体量大,一千五百 万的成本。”

赵凯旋翻了翻大纲,挑眉问我:“你想让我投资你?你们影视行业对我这个 医药行业的生意人来说,没那么赚钱。”

“你不用投资我。你上次不是说了吗?如果我赢得了你的信任,我们还会有 合作。”

我强装自信地告诉他。

《青丘狐仙传 2》我的确要拍,但我已经从 薄荷视频那里筹措到了资金。

这次以拍续集的名义和赵凯旋要钱,纯粹是打 了个幌子。

“一千五百万的电影,可以帮你洗出五千万块钱。拍摄周期和先前差不多。 一两个月内你就能拿回干干净净的三千五百万块钱了。我这手续费比赌场和 钱庄收得少吧?”

赵凯旋动心了。

他审慎地观察了我片刻,鹰一般的眼神盯得我浑身发毛。

我吞了吞口水,使出了杀手锏:“怎么?你还是不信任我?我难道不是你女 朋友吗?”

这句话让赵凯旋这条老狐狸居然红了脸。

他吃惊地微微张开嘴,有些语塞地 问:“你……我们……”

我们先前并没有确定过关系。

但既然要赢得他的信赖,我恐怕还非得成为他 的女朋友不可了。

那天,赵凯旋非常高兴。

他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 晚餐,庆祝我们的交往。

我留宿在他的别墅,甚至答应他过段时间搬过来和 他同居。

他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搂着我呢喃:“得到你这样聪明的女孩, 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赵凯旋,我可不是你的福分,我怕是你几辈子造孽换来的报应。

张会计对我和赵凯旋的爱情很不认可。

特别是当我提出要参观制药厂的时 候。

成伦天福的制药厂比我想象中要小了太多。

我以为像赵凯旋这样随手拿 出几千万的老总,怎么也该拥有一家占地面积几千平的厂房吧?可成伦天福 的工厂也就二三百平米。

这么小的工厂,进去之前居然还要检查包和外套, 手机等通讯设备也要扣留。

我把身上能交的电子设备都交给保安了,随后, 赵凯旋带着我进入了车间。

车间的流水线上的工人比我预期的少多了,恐怕 不足五十人,而且都是学历很低的农村妇女。

雇佣这些女人,一来听话,二 来她们根本看不懂药品上复杂的英文和拉丁文单词,自然不会说出成伦天福 的秘密。

至于制药设备和配方,基本出自药厂角落里的一个小实验室。

实验 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警惕地看着我。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实验呢?”

我好奇地问赵凯旋。

但赵凯旋不容分说地拉 着我上了楼。

他是绝计不会让我进实验室的。

我在他心中的最高权限,也就 是参观一下流水线和财务室。

张会计坐在财务室内,非常不认重地看着我。

我提出《青丘狐仙传 2》耗资 较大,希望张会计能让我参考一下成伦天福的财务报表,好让我们剧组的账 务和成伦天福的完美对接。

“不是你们拿给税务局看的那些假报表。”

我提醒张会计,“是你们内部的 报表。

最好能让我看到每一笔流水。”

“帮我们洗钱根本不需要看这么细的报表。”

张会计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可以顺便帮你挑挑错啊。”

我故意激怒他,“你年纪大了,万一眼花把 账做错了呢?万一税务局查出来,你不就影响了我拍电影么?”

“没事儿,老张。你给童童看吧!”

赵凯旋迷恋地注视着我。

他这种轻易 不谈恋爱的人,一旦爱上谁,可真是降智、降防。

张会计只好将报表递给了我:“就在这儿看,不许带回家。”

我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很多外行人都以为影视制片人只会管内容, 对账务并不熟悉。

但实际上,我身边不少制片朋友都考了会计资格证。

制片 是一个很容易作弊的行当。

如果你不懂财会,底下的那些小会计和出纳,分 分钟能坑走你几十万块钱,而你还被蒙在鼓里。

我在张会计的监督下翻阅着他们的财务报表。

很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

成 伦天福公司经常和一家越南的旅游公司转账。

我指了指报表,问:“咱们的 药品是出口东南亚的吗?怎么还和越南公司有财务往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会计防备心很强。

“嗐!现在泰国政府鼓励中国剧组去那里拍戏,可以给我们免税。

泰国那边 人力成本也低,我考虑着你们要是认识东南亚的资源,说不定可以帮我省点 拍摄费。”

我赶紧编了个借口。

张会计仍旧不买账,他推脱道:“我们不 认识什么东南亚的拍摄资源!这是为了让员工们去越南旅游,才发生的财务 往来。”

我没说什么,将财务报表还给了张会计。

我很想把这份报表拍下来。

但我的 手机和电子手表都被扣在了保安那里。

这份表单一定有问题。

我得想办法弄 清楚张会计到底有没有撒谎。

几天后,我约李莎吃了一次下午茶。

表面上我是和她缓和关系。

她现在知道 我是她老板的女朋友了,总是很担心我会记恨她勾引霍言的事。

我这次能主 动约她见面,她特别高兴。

我旁敲侧击地打听成伦天福的员工有没有去过越 南旅游,但李莎却告诉我:“别说去越南旅游了,我们公司好多人连护照都 没有。”

我心里一紧。

当晚,我联系了王队长,将越南公司的情况报告给了警方。

王 队长怀疑这家越南旅行社是贩毒集团的皮包公司。

“这是很关键的证据,你能把那份内部报表偷出来吗?”

这怎么可能呢?赵凯旋只允许我去了一次财务室。

张会计恐怕再也不会让我 看到那份报表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王队长提醒了我:“成伦天福这 么大的公司,不可能所有财务报表都是纸质印刷的。

张会计肯定还留着电子 版。”

我脑筋一转,想起赵凯旋手中常捧着的那个 iPad,心中有了主意。

晚上,我回到了赵凯旋的别墅,和他依偎在床上。

他的 iPad 就放在床头充 电。

就我平时的观察,我知道赵凯旋没有给 iPad 上指纹锁。

指纹锁很不安 全,但凡有谁在他睡着后拿着他的手指解了锁,一切秘密就曝光了。

他的 iPad 只有密码锁。

秘钥是 24 位的,十分复杂,我根本不可能破解。

因此, 我得想办法让他亲手将解锁好的 iPad 交给我。

这将是十分危险的一步棋。

走好了,我就能从这团乱麻中全身而退;走不好,我恐怕小命都不一定保得 住了。

“我觉得,男女朋友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我抚摸着他的发丝,对他 说,“霍言出轨后,我现在很难信任男性。

凯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 我?”

赵凯旋有些紧张。

但他依旧故作轻松地回答:“怎么可能?我这一天到晚的 行程你跟李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李莎是你的员工,她肯定会帮你瞒着我的。”

我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说, “再说了,李莎知道的恐怕还没有张会计多呢吧?”

这句话说到了重点上。

赵凯旋皱起眉,他盯了我一会儿,问:“我是做错了 什么吗?让你起了疑心?”

我把我的手机拿了过来,当着他的面输入了我的四位数密码。

这密码是赵凯 旋的生日。

他看起来既疑惑,又有些感动。

“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

我把手机递给了他,等着他的回复。

赵凯 旋犹豫了一下,他取过了他的手机,用面部识别解了锁,递给我:“我从不 用交友软件。

你自己看吧。”

他的手机屏幕上只有钉钉、微信和支付宝这类常见软件。

确实如他所说的, 他很清白。

但我知道,他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把重要信息留在手机里 的。

于是,我把目光故意落在了他的 iPad 上。

“不行。”

他很快发现了我的目的,他从床上坐起身,挡住了我和 iPad 之 间的视线。

“这里面都是关键数据。不是我不信任你。你看了也没用。”

我故作沮丧地翻过身,一言不发地冷暴力他。

果然,赵凯旋有些慌神了。

他 俯身亲了亲我的肩膀,恳求道:“童童,别生气了。周六我们出去玩吧! 李莎和她男朋友去了一趟京郊的野长城,她说那里风景很美。快入冬了,我 们应该赶在第一场雪之前去那里拍拍照。”

我仍旧不搭理他。

赵凯旋不是一个擅长哄女人的料,他试了几次,就懊恼地 放弃了。

他熄了床头灯,我们睁着眼躺在黑暗中。

我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和 无助,这也正是我要利用的他的情感软肋。

“你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吗?”

我在他快要决定合眼时,开了口。

他赶紧打 起精神,回答我:“是个童话故事吗?”

“嗯。”

我仍旧背着他,娓娓道来,“蓝胡子国王爱上了农夫的女儿,娶 了她做王后。两人在城堡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农夫的女儿似乎爱上了 蓝胡子,但她并不知道,蓝胡子其实是个嗜杀成性的怪物。他杀死了很多女 人,藏在了城堡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的门常年上锁,只有一把金钥匙可 以打开。有一天,蓝胡子突然将城堡里的所有钥匙都交给了农夫的女儿,并 特意交代,城堡中任何一扇门都可以打开,就是不许打开金钥匙的那个房 间。随后,蓝胡子就去远行了。农夫的女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扇 门,揭开了蓝胡子血腥的秘密。蓝胡子回到城堡后,发现农夫的女儿没有听 他的话,擅自开了门。他怒不可遏,决定杀死她,但农夫的女儿却呼唤来了 她的父亲和哥哥。他们手里拿着刀和棍子,逼着蓝胡子从城堡的高塔上跳了 下去。蓝胡子死了,农夫的女儿成为了女王。”

“你知道,这个故事的寓意吗?”我问他。

赵凯旋没有搭腔。

“蓝胡子分明可以一直隐瞒农夫的女儿。但他为什么又要故意去远行,还将 黄金钥匙交给她呢?”

我抚摸着床单上的褶皱,紧张地继续叙述,“或许是 蓝胡子不想再隐瞒了。他背负着很多秘密。他希望能和另一个人分享。而这 个人最好是他所爱的农夫的女儿。”

话讲到这里,聪明如赵凯旋,已经听懂我的弦外之音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 他,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成伦天福那么小的制药厂,怎么可能赚得了这 么多钱?凯旋,我知道你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我不是农 夫的女儿,你完全可以直接拿着金钥匙在我面前打开那扇门。不论门后面是 什么,我都会接受的。”

房间很黑暗,我看不清赵凯旋的表情。

他沉默了很久,大约有十几分钟。

我 耐心地等待着。

突然,他拿过了 iPad,屏幕亮起,我看到他输入了那 24 位 密码。

他将解锁的 iPad 递到了我手里,随后便起身离开了卧室。

赵凯旋上钩了。

我难以置信他居然如此信赖我。

我赶紧扑到 iPad 前。

让我 惊讶的是,这个 iPad 里面只有一个 PDF 阅读软件。

如果赵凯旋真如王队长 所说的,与境外贩毒集团有牵连,那他除了这个 iPad 外,至少还有别的通 讯设备。

但这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了。

我打开了 PDF 阅读软件,里面是 成伦天福创办以来所有的财务报表。

我飞快地掏出手机,拍下了屏幕上有关 那家越南旅行社的信息,立即发给了王队长,并删除了我和他的通信记录。

我将 iPad 锁好放回了床头柜上,然后起身离开卧室,下楼找到了在客厅里 独自喝闷酒的赵凯旋。

“怎么,聪明女人,你发现什么了?”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绝望的调侃。

我 看向别墅窗外,窗外有几个闪动的人影。

赵凯旋是找了保镖来吗?他是不是 担心我逃走报警?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没有和他亮出底牌。

我走到他身 后,搂住了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没有发现任何我不能接受的秘密。”

赵凯旋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走过来和我亲吻,拉着我回到了卧室。

当我们躺在床上时,我想,用不了 几日王队长就能凭着我发给他的证据申请赵凯旋的逮捕令了。

明天等我睡 醒,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赵凯旋的别墅。

王队长给我在警局下属的招待所开了 一个房间,门口都是警卫,安全极了。

我将会在那里一直呆到赵凯旋的庭审 结束。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赵凯旋的别墅外围着一圈保镖。

他们告诉我: “赵总出门了。六回来和您去爬野长城。在这之前,请您待在房间里。”我……被赵凯旋囚禁了?

10

我匆忙回到卧室里,取了手机,躲在洗手间里给王队长打了电话。

他得知我 的情况后,十分焦急。

昨晚他花了一宿的时间来搜查我发给他的账务照片。

在经侦部门的配合下,王队长很快查到了越南旅行社背后的势力。

正如他所 预料的,这家打着旅游幌子的公司,实际上是广西边境往越南倒运非法物资 的团伙。

而成伦天福的感冒药就是他们主要运输的制毒原料。

“赵凯旋名义上是生产感冒药。但内含麻黄碱剂量超标。麻黄碱是制作病毒 的前体。这件事牵扯到缉毒大队、药监局、海关等多个部门协同审理。逮捕 令和搜查令恐怕没有那么快办下来。”

王队长的解释令我怒不可遏:“我已经帮你们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我被他软 禁在家里,要是他改变主意了要杀我灭口怎么办?”

“你先别急。据我们所知,赵凯旋只是一个生意人。他从来没杀过人。”

王 队长在电话另一边安抚我,“他不是说周六要带你去野长城吗?你这几天先 稳住他。我向你保证,周六之前我们一定拿到逮捕令。”

挂断了电话。

我惶然坐在浴缸边。

仔细想想,半年前我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 的影视行业从业者,一个混得不怎么好的制片人。

而如今我居然和贩毒集团 扯上了关系,成为了警察的污点证人。

我是怎样一步步让自己走上这条危险 而荆棘丛生的道路的呢? 我恐惧地抱起双膝,忍不住哭了出来。

但赵凯旋并没有留给我太多悲伤的时 间。

还不到傍晚,保镖告诉我,赵总就要回来了。

我赶紧收拾好一脸的泪痕,化了个淡妆,围上围裙,像个贤妻良母一般在厨 房里忙活着晚餐。

我知道赵凯旋很吃这套。

他一直没有家,也没有伴侣,他 渴望家庭的温馨。

虽然我的厨艺比不上赵凯旋的。

但当他走进家门,看见一桌子的饭菜时,我 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悬着的那颗提防之心落了下来。

他愉快地对我露出一个 笑容,拉开椅子坐下了。

这一夜,平静度过了。

但我心里的恐惧依旧没有平复。

今天是星期三。

距离 星期六,我还要熬两个夜晚。

剩下的两晚,赵凯旋都没有出门。

我们相拥着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赵凯旋向 我展示了他收藏的黑胶唱片。

赵凯旋有着良好的品位和礼貌。

他体贴且尊重 女性。

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不是一个毒枭的话,我恐怕会真心爱上他。

或 者……如果我和他相识的时间更长一些的话,即使他是那位手沾鲜血的蓝胡 子国王,我也情愿替他保守秘密。

然而,星期六很快到来了。

这一天的早上,北京下了 2020 年的第一场雪。

我本来有些担心赵凯旋不会 出门了。

但我醒来时,他已经穿好了他那件昂贵的深蓝色风衣,坐在玄关处 耐心地等着我。

“多穿点。”他说,“今天很冷。”

他向我走来,温柔地为我围上了他的羊绒围巾。

今天的这次约会只有我们两 人。

我几乎想要背叛王队长了,我居然问他:“怎么不带上保镖?”

赵凯旋则扶着方向盘,笑着说:“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不想让 他们听见。”

我心里乱得很,没做多想,就上了他的车。

汽车一路向西北的野长城驶去。

车厢里放着轻柔的音乐。

赵凯旋看起来心情 很好。

进入昌平地域后,我渐渐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辆总是若即若离跟着我们 的车。

我知道,车里坐着的应该是王队长了。

车停在了山脚下。

一道残破的野长城横在山脊上。

这座山不高,但有些陡 峭。

赵凯旋拉着我在碎石遍布的小径上走着。

这条小径太短了。

我知道,当 我们走到尽头时,早已埋伏许久的警察就会从野长城里钻出来,用枪指着赵 凯旋。

而赵凯旋则会愤怒地指责我: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已经看见了野长城上的警察。

我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

他一把拉过我的 手,生拉硬拽地扯着我向另一边的悬崖跑去。

我脖子上戴着的围巾被吹掉 了。

我想弯腰去捡,他却不允许我做任何停留。

“我从来没有害死过任何人!”

赵凯旋绝望地对我说,“你为什么非要打开 那扇门呢?”

我知道他在跟我讲蓝胡子的故事。

我骗了他,我不是能和他共伴一生的王 后,我是农夫的女儿。

“但你的药,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我哭着回答他,“你害死了贺学兵的儿 子。”

我们逃到了悬崖边,警察紧追在后,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放弃吧!”

我恳求他,“警察都追来了!”

赵凯旋痛苦地看着我。

他眼神中尽是悲伤和绝望。

他一只手拽着我,一只手 伸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那口袋鼓鼓囊囊的,是一把枪吗?他会杀了我吗? “你已经把我逼到了高塔上。”

赵凯旋绝望地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而勇 敢的女人,但我没想到,你手握的利刃,捅在了我心里。”

我无言以对。

赵凯旋揣在口袋里的手始终没有抽出来。

相反,他松开了另一只桎梏着我的 手。

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纵身跳下了悬崖。

“赵凯旋!”

我冲到悬崖边,悬崖下的风雪很快淹没了他蓝色的身影。

三个月后。

关于成伦天福贩卖麻黄碱制毒一案终于结案。

这期间,我全力配合警方和检 方调查,赵凯旋和张会计等人很快被定罪。

成伦天福工厂实验室被查封。

因 越南旅行社而牵连起的一系列毒瘤毒草被悉数剿灭。

我则因非法洗钱而交付 了三百万的罚款。

我卖掉了北京的房子来偿付罚款,自己则住进了公司的阁 楼里。

尘埃落定后,《青丘狐仙传 2》也即将开拍了。

我知道,这部由薄荷视频注 资的纯粹的电影,将会真正意义上让我这个混得不怎么好的制片人咸鱼翻 身。

在开机宴上,我邀请了王队长和贺学兵。

贺学兵现在是我公司的保洁阿 姨了。

虽然我总是对外宣称自己不养闲人,但谁不愿意在清洁的办公环境里 上班呢? 开机宴结束后,王队长把我拉到了角落里。

他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 我。

“这是法医从赵凯旋尸体上找到的,放在他的风衣口袋里。”

王队长点起一 支烟,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地瞅了瞅我,“我估计这是他那天想在野长城上送 给你的。”

我拆开纸包,里面是一枚包装精美的,昂贵的求婚戒指。